等出一个强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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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出乎意料

    大有大的好处,小有小的坏处。

    官府改革下,明明是大寺大庙损失最大,结果这些头头安安稳稳,纵然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居然都能忍气吞声。

    反倒是那些乡野草庙闹得欢腾,规定的期限还没到就派武僧四处捣乱,有的甚至愚弄乡民,不知道从哪捧出个天生异象的孩童,说什么佛子。

    以度过苦海、登上极乐世界等好处诱惑山林百姓占山为王,忽悠着,忽悠着,竟然自己都信了,率众攻打县城,扬言建立无上佛国。

    结果刚冲到城下,主持就被乱箭射杀,乡民见佛祖被杀,一哄而散。

    衙吏一路追捕,跟到大山,这时才发现所谓的佛子不过是被造畜之术改变身形的孩童。

    虽说这些武僧占不住大义的名分,即便作乱也只是小打小闹,以此想威胁官府收回成命是痴心妄想,但狗急跳墙,人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有的人进寺庙天生就是修佛的料,有的人进寺庙单纯是为了混吃等死,和尚嘛,好好修佛就对了。

    于是萧子响下令在各郡县设立考点,督查所有僧侣。大庭广众下令他们念诵佛经,然后抽一段讲经解义。

    达到这两个要求才发放度牒,允许其居住在附近寺院。其他人有一技之长的到哪都行,没啥本领的就去种田,好吃懒做,又屡教不改的,拉去挖矿服役。

    这么一来,小寺的人开心了,大庙的人不乐意。自己费了老大的劲才进来,居然还要念经。

    念经?念经是不可能念经的,躲在人群中说两句阿弥陀佛,作个揖勉强混混日子、糊糊口啦。

    而主持监寺就更不乐意,小庙的讲究宁为鸡首不为凤尾,我本来是老大,凭什么要去做别人的啰啰?

    大寺的连内奸还没查清楚,一下子就涌进来大批陌生人,外来和尚会念经,到时候别说被渗透个底掉,怕是老大的位置都得被别人端掉。

    施行下来,两边不说其乐融融,至少也是相看两厌,天天堵在府衙门口诵经,整得好像官府欺压僧侣。

    气得蜀王当即派人通告各方,挑三拣四地再哔哔,就砸了山门,由官府亲自建庙养佛。

    这下都安静了,真是应了要想开窗得先揭房顶的古话,毕竟谁都不想官府插入寺庙行当。

    但指望这群出家人心平气和地吃亏是奢望,给人找不痛快他们是专业的,竟私下里对依附寺庙的百姓说佛体谅众人生活艰苦,本想着将贷款全免了,奈何官府不允,不得不收回本金。

    真是恬不知耻,感情是官府阻挠你们积德行善耶?

    更令人生气的是相信这种说法的不在少数,呼朋唤友的堵在府衙门前闹事。

    无知者无畏,官府拳打士族,脚踢豪门,连神权都敢扇巴掌,会不动你们吗?

    当下擒住站在前面的闹事之人,治以攻打府衙之罪,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夺其田产,充没苦役。

    并将借据拿出,只要有人愿意放弃田产,可以拿回去。

    众人沉默片刻,忽然纷纷跪下,高呼青天大老爷,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那点本金跟田产相比算个嘚啊。

    到这种时候,萧子响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坏事的好人,因为好人会被枪指着,可做坏事就没人敢指。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君权时代搞什么鱼水情,不如做大分好蛋糕,你好我好大家好。

    以成都为心脏,以各郡县为躯干关节,以乡野为肉体,以商队为流通血液,遍布益州的商贸网建立起来。

    稳定了益州物价,百姓的谷物牲畜粗布能够卖出去,可士族产出的丝锦瓷器却很难流向乡野,这是以富商的利益损失为代价,上层不稳,迟早出问题。

    蜀锦闻名天下,不弱于扬丝吴锦,自己人不要,可以卖出去啊。

    官府命商贸坊牵头,组织各郡将奢侈品北上南下卖给梁州、仇池、魏国、宁州,统一定价,杜绝恶意降价的自残竞争。

    从北边换回精铁骏马,从南边换回象牙香料,官府只收一成商税,连沿途保护的过路费都不要。

    果真良心吗?士族豪强看着告示、摸着下巴犯嘀咕,奢侈品价格浮动大,新价与旧价的差值可不是一成能够囊括的。

    蜀王嗜钱如命,一年来为了搞钱,连抄家垄断的手段都用上,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何如此大方,莫非有诈?

    然而各家还是趋之若鹜,无他,蜀王要钱会明抢,根本不会费这么大劲。

    萧子响承认以前做得很过分,可这不怪他,谁让当爹的不肯提供第一桶金,逼得自己去抢食。

    如今长得人高马大,穿锦衣,扎绶带,跟野狗似的龇牙咧嘴配不上这身派头。

    要搞标准,标准才是发家致富之路,有钱大家赚,做人不能太贪心,自己吃饱了,自然就轮到他们。

    趁着各方热热闹闹做生意,没兴趣搞事的空挡,蜀王终于能腾出手整理冥狱。

    没错,不仅士族害怕冥狱,就连名义上老大的萧子响也害怕。

    他们知道的太多,却又游离于体系之外,尽管试着用官位拉拢中高级成员。然冥狱壮大期间吸收了大量江湖狠角色,这些人本质上是有奶便是娘,给钱就办事。

    不能说不好,只是不适应安稳的体系,没有谁希望无时无刻被双眼睛暗中盯着,如虎如狼,择人而噬。

    更重要的是,冥狱的大部分权势集中在判官手中,以前需要临机决断,不得不放权,但把这样个重要人物放在外面,终究是个隐患。

    万一那天叛变都不知道,养鹰被鹰啄了眼,就不只是笑话了。

    如果说宣威军是蜀王的大刀,那冥狱就是把淬毒的利刃,处理不好会反噬己身。

    众人拾柴火焰高,大事商量着来,萧子响召来张福和王肃等人,讨论小半天,得出大致做法——精炼、换心。

    底层有着大量贩夫走卒、娼妓杂役,渺小如蝼蚁,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看法、存在。可正是凭借他们的力量,冥狱竟在利益固化的山石间挤出一条生路。

    如当初承诺的那般,官府给予做人的尊严,给了田产,杰出者赐予官职,让他们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街上。

    现在,他们可以离开了,走出腥臭阴影,摘下凶煞面具,站在阳光下,呼吸自由气息。

    官府会替代冥狱,成为他们倾诉对象,成为他们遮风避雨的屋檐。

    解决掉情报这一块,接下来就是刀刃的杀手刺客,但眼下没有那么多人需要去杀,明白地告诉他们:

    厌倦江湖厮杀的,官府会给份养家糊口的生意职务;心累却融不进寻常生活的,可以去杀手学院担任教习;剩下的就是杀胚,杀戮是他们的爱好,激情是他们的追求,安分是他们的囚笼,花钱养着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最难做的还是换心,将情报和暗杀两块分开,管情报负责收集情报即可,无权调动杀手,而杀手只听命于阎罗号令。

    如此就要把判官的权力收回,大争之世,权力如命,信任更是千金难求。萧子响很担心对方会为了自保,做出祸事。

    出乎意料,判官收到消息后,没有惊慌失措,倒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任由夜叉接手亲信,协助冥狱改革,孤身回返成都。

    树木枝繁叶茂,爬山虎爬上墙,努力地攀登着,粗大的树干上有几只小知了,它们的叫声引来了歌唱家百灵鸟。优美的歌儿教所有的大树用绿色的手掌哗哗地鼓起掌来。

    “君竟从容自若,莫非早已知晓本王身份?”

    青年平平一礼,不卑不亢,绣纹锦袍男子饶有趣味道。

    “从冥狱进城那日,在下已然知晓”

    “哦,本王出行皆是车轿,君未供事府衙,何以得之?”

    “竹林酒宴令在下大开眼界,阎罗大人言语狂放,大王行事张狂,若非一人,天下何人能制?”

    看来心里还是有点小情绪,拍拍对方的披肩单衫,萧子响谦声道:“君为判官,穿着何以如此寒酸?”

    “冥狱财物皆是大王所有,在下只是代管,岂敢中饱私囊,况在下不喜奢侈,朴素装扮让人心安”

    不要财,就要权,从对方敢于放下冥狱大权便知晓其志向非凡。修身治家齐国平天下,凡圣贤子弟,莫不以此为荣。

    “君之秉性甚和本王心意,可愿为府中幕僚、担任府衙主簿?”

    “臣愿”,没有扭捏推辞,一口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