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一个强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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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放屁砸坑

    云海怒涛翻滚,咆哮奔腾,天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暴雨汇成瀑布,朝大地倾泻下来,雨飞水溅。

    “寒冬腊月哪来这么大雨,快冻死人啦”

    “可不是嘛,水缸放外面,不消半个时辰就装满,更别提一会还要出操。啊楸,人都受不得了,更别提马”

    切割草料的小兵打个寒颤,附和抱怨着,你一言我一语,马棚里的其他人听见动静,加入进来。

    人多是非多,一人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知道这天气为何如此古怪?”

    “为何?莫非你知道缘由?”

    发泄完怨气的众人激起兴趣,想走的人停下脚步,纷纷围上来,好奇的询问。

    见被这么多人追捧,士兵颇为得意,端坐草垛上,学着宣教使的模样,轻咳一声,“是这么回事,昨日休沐,本想着去城里买点布回家送给老娘做身衣裳,半路正巧赶上大雨,我跟你们说,那雨下的…”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说正经的,到底怎么回事?”

    淋成落汤鸡的光膀汉子拧着湿透的衣服,看对方还在那卖关子,不耐烦地打断。

    底下的军士跟着起哄,士兵又气又恼,可不敢甩手就走,板起脸不情愿道:“跟下山猴子似的,又蹦又叫,急什么。

    雨下得大,就想着去一旁客栈躲躲,听见楼上有人嚷嚷什么,有点远,听不清,悄咪咪的摸上去。

    听他们说是官府抄了和尚庙,砸了佛像,惹怒佛祖,所以上天派龙王发大水惩戒那些人”

    “啊?真的吗?连佛像都砸,可不得了,”

    士兵一个个慌了神,都说佛有无上威力,管姻缘,管福祸,管来生,本事大着呢,怪不的天怒,赶忙问:

    “那家庙?要不咱凑点钱修修,可不能教官家遭罪”

    士兵尴尬地捎挠后脑,吞吞吐吐,“这个,我不清楚,唉,听着一半,就被掌柜的拽下来,我明天再去打听下?”

    之前的光膀汉子甩打衣服,啪哧作响,一脸不屑地嘲弄众人,“哼,倘若那尊泥像有无上威能,何需香火供奉,尔自食其力,不想着犒劳自己,孝敬父母,倒对一堆泥巴上心,可笑”

    那里不舒服往哪说,很有成就感吗?男子愤懑地跳下草垛,指着对方咒骂,“你这汉子别不知好歹,小心那天倒霉”

    汉子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出言讥讽,“给钱就办事,与娼妓何异?不从便欺压,与匪寇何异?若世人真心向佛,何故躲在这凡尘俗世,拘泥于破砖烂瓦间。

    既求功名利益,当刻苦勤勉,脚踏实地,以世俗之心见尘外神佛,才是羞辱不敬”

    “你,你,我今天要打死你”,男子脸憋得通红,挤出一句狠话,转头拿起靠着棚柱的木叉,势要来人拼个你死我活,其他军士故意怂恿,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够了,佛法可有教导尔等妄造杀业”

    角落处披头散发的背心男子厉声喝止,停下铡刀,从秸秆中探出脑袋,锐利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鬼校尉?!

    众人看清来人不禁后退一步,男子咯噔地掉下木叉,叫苦不迭,居然被抓个正着,吾命休矣。

    出乎意料,东方明并未严惩,只是命令去铡草堆料,饲喂马匹,众人如获大赦,四散离去。

    待其他人走后,唤来汉子,“姓甚名谁?弓马几何?”

    傲然挺立答道“何埂,骑马能拉三石弓,五十步内箭无虚发”

    “擎弓策马,来校场”,东方明拿起布巾抹把脸,抓上丝带随意束起长发,大步走进暴雨。

    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地打下来,细长的鬃毛耷拉脖颈上,“驾,驾”,汉子极力鞭打马匹,希望能提起速度。

    泥泞的跑道坑坑洼洼,溅起了水花遮蔽视线,急转处忽得马蹄侧滑,人马具落。

    挣扎着从泥水中爬起,汉子像落败的公鸡,满是失意沮丧,连射两箭不中。

    第三箭未出,竟跌倒在地,情何以堪呐,傻傻地站在原地。

    被校尉瞪了许久,才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手忙脚乱地扶住四蹄扑腾的战马,却被一脚踹入泥水,狼狈不堪。

    但,没有人会帮他,不论如何使劲,马儿依旧站不起来,一次又一次滚落泥水。汉子不服软,木板放入下腹撑起,背靠着马腹,硬生生将马抬起。

    然而下一刻,马儿又瘫落污泥中,汉子跟着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冰冷的雨拍打在脸上,分不清那一颗是泪。

    瓢泼大雨中响起沉闷地鼓声,一匹匹骏马脱栏而出,路过此地甩出个响鼻,似嘲弄,似鼓舞。

    泥浆飞溅,留下黄褐的印记,转瞬间被雨水冲刷殆尽。

    “咴儿咴儿”

    怎么也扶不起的战马腾得站起,粗大的鼻孔冒着白气,硕大的眼睛映着人影。

    心意相通,无需多言,隆隆声回荡天地,心儿随之跳动,奔驰在坑洼不堪的道路上如履平地,簌得一箭,正中靶心。

    人力有时穷,但求心安。

    微风吹过,雨帘斜了,一根根的细丝奔向草木、墙壁,各种花草的叶子上都凝结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万条银丝从天上飘下来,将断了线的珠子连在一起,屋檐落下一排排水滴,像美丽的珠帘。

    俊亮的白马跑在最前方,原野上激荡着昂扬欢叫,萧子响默默注视着,心里舒缓许多。

    东方明并没有被军主职位迷失心智,重质不重量,以秸秆、谷物、大豆和鸡蛋等物混合喂食,马吃的比人都好。

    以身作则,要求军士亲自饲养打理战马,若战马生病,军士受罚。

    把桀骜不驯的害群之马踢出,人不听话,换人,宁缺毋滥。

    短短数月,砍了大半,如今只剩五百余骑,但精气神却是直冲云霄。

    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一遛才知道,不管是不是花架子,去战场上滚一圈,活下来的就是骁骑。

    近些日子,天生异象,寒冬大雨倾盆,洪水肆虐,虽没有百姓伤亡,但有人放屁砸坑——造谣。

    什么官府滥用律法,违背人伦,天道降罚以示警戒;官府毁坏寺庙佛像,挑衅佛祖,天降大雨以示惩戒……

    居然还有人说蜀王强抢民女,肆意杀伐,如桀纣再世,人人得而诛之。

    要不是蜀地萧子响一个亲族都没有,弄不好给他整成刘骏那种为爱而生的种马形象。

    可照这种趋势,更离谱的都可能会出现。

    杀鸡给猴看,猴才会眷恋;杀猴给鸡看,鸡才知道害怕。

    北巴西郡守城兵员上千,强攻难取,更何况当地士族心怀鬼胎,凭借地利,想要剿灭非一时之功。一旦两郡兵马龟缩城池,亦或是退居山林,僵持不下,内乱必生。

    就算打赢了,不过是给了梁州出兵的口实,届时益州再有人打出什么剿灭暴君,复兴社稷的旗号,里应外合,还不得乱成一锅粥。

    前狼假寐,盖以诱敌,以刀劈狼首,自后断其股。

    葭萌关外三十里驻有梁州五千马步军,自以为堵在门口,能够牵制蜀军动向。

    却不知屯于坚城之下,形同累卵,只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可大获全胜。

    五千精锐,足以让梁州伤筋动骨,掉过头来再抽这两个郡,顺手啦。

    可惜萧子响没打过仗,想得再好充其量是纸上谈兵,专业的事交个专业的人去做。

    如今张欣泰和冯道根镇守南边,不能轻动,但蜀王手中还有位北伐老将,是时候给他们开个大眼。

    白发苍苍银髯飘洒,却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双目炯炯,不怒自威。廉颇七十尚有余勇,王图南年近六旬,谈何年迈。

    名将如宝剑,血断于沙场,马革裹尸,方为归宿。了解来意后,王军主当场立下军令状:不出三月,定大破梁兵。

    老将军勇猛果敢,蜀王当然不能差事,军中精锐任其挑选,张惠绍、胡小虎等人听候调命,全权都督此事。

    除了放权还不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出征之前得先打点这一路上的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