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一个强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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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梭哈全压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路边长亭,几人肆意高歌,酒器瓜果散落,这农家浊酒,初尝不觉味,只道劲不足,推杯换盏,分食一坛,红晕上梢。

    单手推开递过来的酒碗,王肃扶着脑袋依靠栏杆,醉醺醺道:“此酒醇厚绵长,不可多饮”

    “士操为何满脸彤红,哈哈,嗝,寡人也有些醉了”

    数十年来,君臣猜忌,亲族相残,背信弃义者比比皆是,人人自危。如今选了条绝路,压抑心神巨石轰然滚落,万分舒畅。

    若即若离的刘悛此刻在萧子响眼中倍感亲切慈祥,他能参与实属意外。

    刘悛之父刘勔屡屡平叛,拱卫刘宋江山,到头来,却不得皇帝真心,被新晋亲信王道隆外派送死。他的前半生赶上那段至暗时刻,也许是见多了尔虞我诈,临老倒是喜欢光明正大的较量。

    如今,他们这些朝廷嫌弃的棋子忘却隔阂差距,坦诚相交,决定共同摆脱棋子的命运。

    一旦功成,以天府之国的底蕴,益州上下一心,激发潜力。用不了多久,西蜀将焕然一新,天南地北,尽情驰骋。

    酒尽欢愉的范缜抛却起初的紧张,恢复往昔威严,从容淡定道:“嗯,尚有要事未行,怎可昏醉不醒”

    “今日已然尽兴,多喝无益,余者封存,待成就大业,再启不迟”,陆慧晓说着仰头将盏中琼浆倒入口中,酣畅淋漓道。

    岁月在人身上刻下痕迹,令人稳重自持,曾经刘悛担心被蜀王报复,然尽管行事猛烈,却对事不对人。便发觉萧子响胸襟开阔、气魄威武,相比于勾心斗角地秋后算账,对方更喜欢改变事物格局,令错者无错,各得其所。

    大风席卷,枯黄的蓬草哗哗作响,云飞雾散,金光挥洒大地,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我自幼品酒,家中更有美酒数坛,便由我来收取,放置一处,交融升华,别具风味”

    见众人欲乘兴离去,刘悛轻松一笑,主动揽下善后事宜。

    年轻人张扬的笑容令他回忆起父亲还未发迹时,一家人围坐火炉旁欢声笑语的场景,不担心得罪人,也不担心说错话。远望长空,曾经靠在娘亲怀中撒娇的孩童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方天地。

    乳白色的轻雾弥漫在空气里,笼罩着远处的林木,散发着燃烧似的气息。许多灰暗的、轮廓朦胧的云片,悠闲地浮在苍蓝的天上,缓缓地爬动。

    东南初定,尽管有九千兵马驻扎于此,但近半都是新兵,南边宁州大族和东边五溪蛮组成复杂,又地势险峻。

    难保不会有人动歪心思,打着帮助各郡士族的旗号,趁机进来搞事情,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蜀王命王肃和陆慧晓去涪陵郡、沈黎僚郡两地,安抚权贵,协调物资调动,保障物价稳定,避免群起暴动,分身乏术。

    萧子响自己则带着范缜和刘悛返回成都,敲击堂鼓,命大小州官来府衙议事。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益州素有天府之国美称,然百姓疲敝,商旅困顿,钱币不一,私铸成风,万民生计无所依。朕欲效法秦汉,收盐铁酒职权为官营,由官府统一铸造钱币。

    天下万民皆是我大齐子民,理应一视同仁,士族官吏皆需缴纳赋税填充国库,已尽子民之责。命蜀王萧子响统管益州变法诸事。”

    在场的官老爷听完后脑瓜子嗡嗡的,盐铁酒官营?士族官吏缴税?这语气,这内容,真的是天子的意思?

    这几个词自众人出生以来,只在史书上见到过,噩梦照进现实了?!

    不可思议的互相张望,有些人怀疑自己没睡醒,抬手对着脸就是一巴掌。

    诶,不疼,再来一巴掌,哎,还是不疼,就是脑子有点迷糊,耳边乱糟糟的,应该是做梦。

    反手着同僚一掌,对方瞪眼挑眉,不甘示弱的回敬,嘶,好痛,不是梦,是真的!啊,怎么还踢我一脚,当我好欺负,看腿。

    愤怒、驳斥,剧烈抵抗的场面没有出现,倒是堂下几人听完后,先是双目无神、张口痴呆,后是扇自己的脸,然后是互殴。

    干嘛呢?你们不是精神病人,我这更不是疯病卷轴,发什么疯,一把抢过挂在墙上的铜锣,萧子响绕着大堂狠狠敲打,振聋发聩。

    堂下之人环顾四周,皱着眉头回想之前念叨的旨意,依旧是满脸疑惑,无论如何,这道诏令都像是痴人说梦,可火辣辣的疼痛告诉自己,真的,是真的。

    见这些人脸上竟是迷茫、惊诧,萧子响真想大喊一声:时代变了。

    终究还是忍住了,拿出一本册子,将早已抄录好的条文下发,声音洪亮的朗读改革的大致措施:

    盐酒源头难以把控,从出口下手,剥夺士族豪强贩卖许可,严惩私贩私酿,唯有官府指点的店铺才能贩盐卖酒。家世清白且有作保之人可先官府备案申请,代官府售卖。

    在成都郊外成立酿酒坊,大量招募劳工壮士前往劳作,薪资优渥。并在遂宁一带划定煮盐地,由官府经营管理,提供先进技术开采井盐,鼓励百姓集资挖井。

    设立年限井,凿井成功后,集资者按照比例享有二十年的分红收益,届期将井及其设施全部无偿地交还地主。

    搞大规模专业化生产,从源头上减少成本,降低价格,侧面打压私贩私酿的不法行为,迎合广大劳苦百姓需求,稳定民心。

    收缴铜铁煤等诸多矿藏,以官府出钱,私家出力的方式合资开采炼制。民间打铁铺只需在官府备案登记,便可继续经营,同时获得更为廉价的生铁粗铜。

    一边收购收缴私铸坊,以高于市价的铜量制造五铢钱,抬高造假私铸成本,另一边根据含铜比重,以新制钱币从民间商铺中收买旧铜钱。

    至于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征收士族豪强赋税,命城镇官吏、乡野亭党清查登记店铺、严格土断,务必做到一分一毫、一寸一土清楚明白。、

    以年前为限,年后不清者,十倍罚之,削官停职;严重者没收家产,男子没为苦役,女子充当营妓;罪大恶极者,满门抄斩。

    举报实证者获罪人家产,赐官位,顶替其职;三月无过者,升一级,赏一年俸禄,杰出者,升数级,择优调入州郡任职。

    噼里啪啦地一口气念完,堂下所有人目瞪口呆,震惊不已:如此熟练,定是早有谋划,是你上表皇帝这么做的?不要命了!

    知道你们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萧子响象征性的询问:“诸位有何疑问,尽可畅所欲言,不加罪责”

    当即就有愣头青出言不逊:“诏中所言可是天子意图?”

    但他只会得到一个答案:是!

    “敢问此事可是大王上表”,角落处有投诚而来的士族子弟弱弱发声。

    “是”,斩钉截铁的回答令所有人心头一颤,那人更是惶恐地后退,猛地撞在墙上,此刻他不知道该怎样在效忠大王和回报家族间抉择权衡。

    纠结抑郁,几经崩溃的他问出大家的心声:“为什么?”

    身为蜀王,萧子响的地位居于帝国前列,大力改革,已是益州权势第一人,生杀予夺。在他看来,这是拼尽一生都达不到,为什么还要做着触犯众怒的事?

    萧子响平静的扫视在场众人,有人怒,有人惧,更多的是疑惑,连持刀守卫的亲兵都甚是不解,因为这种事他们想都不敢想。

    再一次重申那日原野上畅快言论,不同的是,省去了太子加害自己那部分,添了份新东西:

    “将士浴血拼杀,官吏唇枪舌剑,日夜劳累,护的是大齐的疆土,守的是大齐的子民。寻常百姓,哪怕是衣衫褴褛之人皆为国捐赠财物,因其知晓恩德大义。

    士族高门,饱读诗书,通晓礼义,定然深知国库充盈,方可强军护民。以往律法不允,有损人伦忠义,今废除劣法,全人利国之情,有何不可?”

    有些人心里想着:理是这么个理,但事不应该是这么个事,却没有出声反对。

    那句‘太子掌握朝权,倘若下诏令本王归京,从是不从?’堵死了他们劝说的理由。

    蜀王本来不想这么干,这么干跟你们同不同意没关系,与其被逼上死路,倒不如挑条绝路闯闯。即便是要死,更应该挑个好看的死法。

    在场之人明白蜀王意思,脑海飞速运转,事成几率、劝阻几率、功就好处,败落坏处通通理了一遍。

    得出结论:事成几率低,劝阻几率更低,做好了名利双收,地位水涨船高,败落坏处,能比以前的日子难过吗?

    心思聪慧机敏的权衡利弊,天塌下来,有蜀王和那些高官顶着,落到身上就剩下轻飘飘,更何况那些人不会放过落魄的自己。

    换个想法,如今脱胎换骨,人前显贵,是继续跟着蜀王搏一搏,更上一层,还是跪下向家族摇尾乞怜,过回猪狗生活。

    这么一来,念头通达,站起来做人,这膝盖就不好弯下去,与其跪下汪汪叫,然后被一棍打成死狗,宁可做个挺直的死人。

    投诚过来的士族豪强的子弟眼神交换意见,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不再犹豫,拱手道:“大王所言,我等已然知晓,定当倾力推行,全大王宏愿”

    不听蜀王诏令的州府官员要么弃暗投明,要么在之前的连番较量中罢职还乡,站在前排的本地家族头子纷纷看向周英惠,等待他的决断。

    一时间,包括萧子响在内的所有人将目光集中在那道肥硕身影上,身影主人颇为得意:关键时刻还得看我英公子。

    梭哈,全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