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一个强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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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如何

    万里长空中飘浮着朵朵白云,有的几片连在一起,像海洋里翻滚着的银色浪花;有的几层重叠着,像层峦叠蟑的远山;有的在一片银灰的大云层上,又飘浮着朵朵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云朵儿,就像岛屿礁石上怒放的海石花。

    “依你的意思,那日的刺客是冲着你去的,恰好被本王碰上了”

    “正是如此”,周英惠贴着笑脸附和,“若不是大王勇武果敢,卑职早已命丧黄泉,请受臣一拜”。扑倒身子,双手伏地顿首,艰难的挺起身子,搽拭着脸上的豆大汗珠。

    堂上之人斜着嘴一言不发的静静看着,脸上赫然写着‘不信’二字。

    一没人证,二没无证,红口白牙就想撇清关系,搁自己也不信。这波换位思考让周英惠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那张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映衬着主人的无奈憋屈,那天的刺客是冲谁来的,萧子响不在乎,三天查清楚只是一时气话。周英惠要是有本事三天就查清楚,那能被几个三流刺客钻了空子。

    只要不是周家干的就够了,至于是不是从宁蜀郡来的,再查下去就是了,但这人还是要敲打一番的。

    萧子响收回轻漠的目光,一本正经的说道:“本王入蜀以来,卿出力颇多,因此为贼子忌恨,如此化解实乃侥幸。这几日成都事故多发,一日不得太平,卿之生死便一日不定,望卿多加思量,尽早亡羊补牢。”

    这句话换个方式说就是:成都乱了,你的命就保不住了,要不要跟我混,尽快想清楚。

    周英惠脸色大变,委婉的威胁就像棉花里的秀针,一旦发现,心中惊恐如附骨之疽,令人寝食难安。

    还在思索之际,门外传来叫喊声:“卑职有罪,请大王责罚,请大王责罚”

    纵目远望,头发披散、面容遮蔽,衣裳撕烂青黑,背着捆长条的男子拨弄着亲卫的手,试图通过,还说了些听不清的话。

    这人谁啊?萧子响是一头雾水,有罪有冤敲鼓就是了,整这一套干嘛?

    还在街上游荡的百姓,如八卦之魂附体,不约而同的聚集在府衙门前,对那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既然有罪,那就进来说说吧,萧子响不乐意的挥手撤下外围的护卫。

    前路即通,男子疾步向前,扑倒在庭院内,满是哭腔的哀求:“卑职治家无方,竟使族中子弟勾结贼匪,侵害百姓。卑职有罪,恳请大王责罚,以慰百姓。”

    贼匪的事月前就结了,你是住在山里吗?现在才请罪,还有,你谁啊?

    站在身后的周英惠认出来人,大声呵斥:“霍文柏?!谁放你出来的?竟敢违背大王令,私自出逃,罪加一等”

    这一嗓子总算让萧子响想起对方,关了两个月,忘得一干净,联想起之前的刺杀,面色阴沉:该不会是你老小子干的吧,现在还想跳脸输出?

    “卑职愿献上所有地契家财以弥补百姓,请大王依法惩处,否则卑职万死难恕”,伏下身体,恭敬地跪倒在地。

    哀求的姿态与半年前张扬傲视的模样判若两人,可这样,萧子响就更不想放过他。

    昔日齐桓公想尝尝人肉的味道,易牙就杀掉儿子做成肉羹进献。

    管仲劝说这样的人毫无情义,不可重用。齐桓公不听,晚年被易牙囚禁,活活饿死。

    霍文柏做出这么大牺牲,是想学勾践卧薪尝胆给蜀王来个抄家灭族的小惊喜吗?

    然而私通贼匪的人很多,鉴于他们的良好表现,萧子响从轻发落。如今霍文柏有学有样,反倒不好治死罪。

    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个他的冤家,把皮球踢过去好了,“周录事,如此罪责,应当如何惩处?”

    “这?自是听凭大王发落”,周英惠忍住痛打落水狗的心思,两家肝胆相照十多年,又彼此使坏十多年,做了二十多年的邻居,实在不想亲自动手。

    给你机会不中用啊,萧子响收回嫌弃的眼神,算了,严办霍家无疑是加剧了其他人倒向官府的忧虑,想要我命的多了去,不差你一个。

    “霍家私通贼匪,其罪难恕,念尔知罪悔改,不予重罚,罢免官职,好生赎补。若他日再犯,前罪并罚,绝不姑息”

    闻言,霍文柏心头巨石轰然落地,故作痛哭流涕模样,“大王仁德,今后草民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以赎罪孽”,俯首间,阴翳的笑容令庭院为之黯淡。

    敷衍地点点头,萧子响转身离去,再看一眼,怕是忍不住杀心要宰了他。

    此刻终于理解当初太子关闭大门的先见之明,驻足停顿,遥望东方,估算日子,应该快到了,不知境况如何。

    正门上面桶瓦泥鳅脊,门栏窗皆是细雕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一色水磨群墙。白石台矶,凿成西番草花样.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墙,虎皮石随势砌去。

    往前一望,见白石,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其中微露羊肠小径。进入石洞来,只见佳木茏葱,奇花闪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

    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杆绣槛,皆隐于山石树杪之间。

    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穿红戴绿的丫鬟仆人成群结队的行走在宫殿间。

    房间内挂满金花点缀的深红色丝锦,悬挂丝帘串着粒粒珍珠。烈阳高悬天幕,屋内温暖如春,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的铺于身下,洁白清爽的美玉连缀成席。

    艰难按下贪婪渴求的眼睛,低声禀报:“太子,蜀王典签官已至江陵,不日抵达建康”

    席上之人坦胸露乳,似未曾听见下属所言,闭眼假寐。属官只得凝气屏声静待,唯恐惊扰贵人。

    “那几个老家伙如何?”

    慵懒的声音让属官松了一口气,欣喜回答:“已卧病在床,时日无多”

    时日无多,就是还没死了,萧长懋猛地瞪眼呵斥,“废物”

    “属下无能,属下该死,望太子息怒,今日便下猛药,定教……,啊!”慌张请罪的属官被一脚踹倒在地,立刻变了话语,“老大人年老体衰,积病已久,愕然长逝,令人惋惜”

    冷哼一声,继续躺下,闭目询问道:“那人近日如何?”

    躲过一劫的属官小心翼翼的说着,“除了派人前去探望几次,昔如往常。已在药膏中加十一种药物,令其脓疮难愈,又在汤药中加了一味药,令其腹泻不止,日渐憔悴,命不久矣”。低着头,眼角余光却是紧紧盯着太子,生怕再出披露。

    屋内沉寂许久,萧长懋蓦然出声:“告诉胡大人,挑选郡守人选,赴益州就职”

    “遵命”,属官恭声应和,缓缓退出,脚迈出门槛一刹那,如获大赦,快步离去。

    云霞映着落日,天边酡红如醉,衬托着渐深的暮色,晚风带着秋日的凉意,随着暮色层林浸染,片片落叶随风飘舞,院墙的影子越拉越长,渗入房间,洁白的玉席披上灰纱,各色珠宝泛着五颜六色的光芒,从外往里看,犹如一只张开的恶魔大口。

    “萧子响,你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