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一个强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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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取豪夺

    皎洁而琼秀的月轮,高高地挂在云空,千束万束的月华清辉倾洒在大地上。远山近水,楼台亭榭,在银装的裹束下,格外寂静。

    哪怕是盛夏的夜晚,泡上一桶热水,舒舒服服的躺着,一天的疲惫都好像溶于水中。

    房门咯吱一声打开,萧子响斜着脑袋透过屏风看去,清丽修长的身影探入,不是王妃,顿时警觉大作,扶着木桶坐起,低沉喝问:

    “来者何人?”

    “王妃命妾身侍候大王沐浴,未经通传,还望恕罪”

    媳妇心真大,别人都是逮着小妾乱打,你倒好,往丈夫怀里推。

    妾有意,郎有情,王妃临产在即,要往鬼门关上走一遭。萧子响这时候碰别的女人不合适,再心急也得等媳妇度过此劫。

    于是婉言拒绝:“不必,夜深了,去睡吧”

    “大王”

    盛热的天,火热的水,血气躁动的男子,这特么不是干柴,是火药,再来个火辣的美人。

    靠,几个月积攒的能量,娇躯经得起摧残吗?今晚还想不想睡了?明天别说下床,翻身都费劲。

    “去睡吧”

    萧子响语气严厉,你好我好大家好,何况今天心情不好,伤身呐。

    也许是察觉的房间里即将肆虐的狂暴气息,李欣悦识趣的回去,临走时轻轻地带上房门。

    房门咔得关上,萧子响骤然放松肌肉,如果看清对方凹凸有致的魅惑身姿,今晚就真的是天雷勾地火,焦土千里。

    长舒一气,看来得告诫赵敢,除了王妃,谁都不许擅自进屋,这特权是给正妻的。

    这么一闹,没心情泡了,起身搽拭,穿上睡服回卧室。

    萧子响把耳朵贴在王妃隆起的肚子上,似乎能听见那微弱的心跳,看着这即将诞生的生命,心里七上八下。

    如果当初没有返回建康,而是凭借豫章王在荆州耕耘多年的人脉振臂一呼,处境会不会比现在好一些?

    怎么遇到事情就喜欢胡思乱想,萧子响拍打脸额试图让自己轻松点。

    沈攸之做了十年荆州刺史,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军事,有袁桀等辅政大臣和皇太后王贞风的支持,在齐高帝手下连一年都没撑到,就溃兵千里,身首异处。

    自己一没实权,二没大义,拿什么跟皇帝老爹干架,话还没传出二里地,人头就掉地上了。

    现在虽然胜算低,但总归还是有点,万一成了呢。

    “大王,何故,啊!”

    一声惨叫激起注意,低头看去,月光照耀下的王妃脸色惨白,发丝凝结在额头上,萧子响立即朝床上摸去,顿时明白发生什么。

    要生了!

    高声叫醒隔壁的黄露,让门外的赵敢去叫产婆,自己则一边安慰“我在”,一边试着抚平,但,好像没什么用。

    “大王,呃,啊!!!”

    眼看王妃越来越痛苦,萧子响却什么的做不了。好在黄露此刻进来,像是找到救命稻草,让对方留在这里照顾,自己则快速出门。

    撞上赶来的稳婆、产娘,顾不得计较来得晚,郑重叮嘱道:

    “无论如何,保住王妃”

    就是保住你们的命,这句话蜀王没有说出,怕对方手忙脚乱坏了事。

    环视门外众人,满院的丫鬟仆人里,竟然站在个红衣女子,眉头皱起:

    本有人看管的周明月都跑出来了,会不会有刺客趁机潜入?

    唤来李韵,命其严密布防,绝不能让贼子有机可乘。

    “大王安心,护卫外围的亲卫未离岗哨半步,内府的守卫熟知府中人员,定不会教生人进入”

    听着这铿锵有力的回答,萧子响确实安心不少,府里的人都精挑细选,品性家世靠得住,连稳婆都是提前几个月找好的。明白自己帮不上忙,退至一旁。

    一排排丫鬟抬着准备好的热水进入房间,一盆盆血水被倒出,痛苦的叫声刺激蜀王心灵。

    忽得远处泛起一阵火光,诧异是怎么回事,护卫爬上屋檐,与高塔上的哨兵交换信息。

    “东南约十里处打大水,其余诸地似有异动”

    “派人通知府衙留值人员,命刘郡守安抚百姓,稳定秩序,勿教宵小之辈伺机作乱”

    清冷的月亮泻下冰一样的银辉,蜀王面无表情的吐道:“为什么要挑今天?”

    “小王子,别乱跑,快回去”

    “不,我不要,娘,阿娘,我要阿娘,阿娘”

    院墙外传来哭闹声,小裤衩,裸上身,两只小脚丫踏着青石板踉踉跄跄的跑过来。没出几尺,就被身后的奶娘抱起。

    眼看阿娘的房间近在眼前,却越离越远,萧昭钰手臂挥打,双脚乱蹬,竟然朝抱着自己的大手咬下去。然后抓住空挡,翻身落地,快速跑来,没几步就被拎起来。

    事赶事凑一块,满头黑线的萧子响叫住奶娘,接过儿子,耐着性子问:“不好好睡觉,来这干嘛?”

    “我听见阿娘在叫,好难受,想看看”

    还算有孝心,既然帮不上忙,那就逗逗孩子吧。

    “钰儿,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那是什么?好玩吗?”

    天真无邪的大眼,少不经事的言语,让萧子响不知从何说起。

    思虑良久,想到个并不完美的回答:“可以陪你玩,陪你笑,陪你走过一生的自己”

    这么一解释更难理解了,面对迷惑的大眼睛,萧子响决定好好传授亲人的知识,可一声声痛苦的喊叫牵引着思绪,无心继续玩乐。

    摆头间,无意看见李欣悦和周明月手指绞衣袖,脸上的惶恐都快溢出来了。

    该不会恐生吧,看了看手里的孩子,萧子响心生一计,把他放在地上,“阿娘没事,阿父看着就行,去找姨娘玩去”,推着屁股向前。

    “姨娘,抱抱”

    脆生奶气的声音让李欣悦慌乱的心为之一静,弯腰抱起,滑嫩清凉的肌肤莫名心安,母性大发,无师自通的逗弄孩子。

    周明月感到新奇上前摸摸,被一声姨娘惊得满脸彤红,语无伦次的反驳解释,什么我是被拉过来、暂时住在这,没有这回事。

    李欣悦微笑地看着,无意间瞥见蜀王坐在椅子上搭手深思,银白的月光洒满白色的衣服,像雕像般毫不起眼,眼中闪烁的光芒让人感受到那无声的威严。

    眼帘逐渐垂下,散发的威严依然让人不敢靠近。玩闹累了的孩子趴在女子怀里安然入睡,周明月紧张的触碰这新奇的东西,看看房间,看看怀里的三尺大的萧昭钰,眼睛里满是疑惑震撼。

    月亮变得模糊,叫声变得衰弱,忽得一声嘹亮的婴啼刺破寂寥的夜幕,一缕晨曦划过漫天的乌云,萧子响猛地睁开双眼。

    “恭喜大王,喜得王子,母子平安”

    稳婆抱出皮肤红红的、皮肤覆盖一层白色油腻的胎脂,哭声嘹亮,蜷缩得像个猫儿的小东西。

    轻轻抚摸小小的额头,这就是我的孩子,看起来有点丑,自嘲的掀起嘴角,抬腿走向产房。

    稳婆急忙上前拦阻,“大王,女子生产之所乃不洁之地,不可进”

    无言的笑笑,萧子响拨开来人,走进卧室,撩起几缕粘黏在脸上的头发,亲吻湿润的脸颊,“卿卿,受苦了”

    看着心爱的人出现在眼前,张张嘴,发不出声音。

    “睡吧,睁开眼就看得见我”

    “嗯”,轻咛一声,垂头沉沉睡去。

    萧子响依依不舍的站起身子,“露儿,好好照顾王妃”

    “是”

    旭日东升,雾气渐薄,无数金色利剑铺天盖地的射出,黑云被撕裂得千疮百孔,黑影远远退去。

    “昨夜城中走水十余处,尤以武营最为严重,孩童死伤数十,看护之人亡六,武营长蒙起救人时被梁柱砸伤,仍在昏迷。守卫擒获纵火者一人,据悉有七人参与。于外城闹市处抓获投毒者一人,数口水井已被封死。”

    “昨夜外地传来消息,士族有意驱使野兽毁坏稻田,大赏之下,从者多矣。派往东、南各郡的冥狱人手多受截杀,疑是士族暗中操纵,如何应对,请大王示下”

    杀人、放火、投毒、毁粮食,武营里不过是些孩子,有的还是阵亡士卒的遗孤,看不惯本王,为何不去城外五十里的军营?亦或是本王的府邸。你们就这点出息?

    想比拼下限,尔等可知深渊为何物?亦不如也。

    “传本王喻令,通告益州各郡,知罪而醒悟投案者,从轻处罚;执迷不悟继续作恶者,严加查办;重罪者诛家灭族;知情通报官府者,取而代之,受赏重用。

    福伯,告诉判官,伤一人者,杀十人;毁一田者,烧十仓。如有疑难,可寻官府求援。找到那些放火投毒之人,烧死,用文火”

    冰冷的语气、残酷的命令,大堂内如三冬寒窟,刘悛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鼓足勇气谏言:

    “大王,如此严刑峻法,恐生大乱,况且纵容江湖势力大行杀戮,律法公正何在,望三思,另行其法”

    蜀王眼神冷峻的询问:“刘大人可有良策平息纷乱、解士族忧愁?”

    当然有,别搞事,恢复如常,赏赐士族便可安定,但这话刘悛心里想想就行。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涉及利益,生死都能看淡,可惜蜀王一定要这么做,争端无法避免。

    刘悛的沉默更添一份寒意,萧子响没有追问,看着墙上的地图,说出思虑已久的谋划:

    “刘郡守,本王请你做个媒,向沈黎僚郡与涪陵郡的士族求取嫡女,以为侍妾”

    啊?刘悛发蒙了:你什么处境,益州又是什么形势,一句话就让别人把嫡女嫁给你,还是侍妾,多大个脸呐。

    奈何对方是心狠手辣的上级,只得婉言拒绝:“王长史可知此事?”

    我招侍妾又不是给他找,管他什么事?萧子响脑筋急转,对方应该是把王肃当成外戚了。地盘还没巴掌大,搞这些有什么意义,懒得墨迹:

    “王妃允准本王纳妾,长史聪慧敏觉,无需忧虑。本王并非强取豪夺之人,告知两家即可”,不等刘悛送口气,表情严肃的下令,”传本王喻令,命王图南、冯道根各率两千兵马进驻沈黎僚郡与涪陵郡”

    说好的不强取豪夺呢,动刀子干嘛。刘悛差点气昏过去,自知劝不动蜀王,干脆不管,权当命中有此一劫,累了。

    看在眼中的张福忧心忡忡,却一言不发,只因蜀王要得太多,伤了士族根基,谈不拢,必须打,至于闹成什么样,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