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一个强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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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畅饮

    远望绿竹林,郁郁苍苍!重重叠叠;走近了看,有的修直挺拔,直冲云霄;有的看来刚出世不久,却也亭亭玉立,别有一番神采。那枝叶犹如一顶碧绿色的华盖,遮住了太阳、白云、蓝天,给大地投下了一片阴凉。

    山腰处,一间茅草竹屋融入其中,削瘦的青年围着灶台打转,翻手将一群奇形怪状的虫子倒入油锅,发出砰嘭的炸响声。

    “老爷子火烧大点,不然得弄何时”

    老人嘟囔着:“后生不会吃,这个火候炸出来,那才叫香”,不情愿的抓起根木头扔进火堆。

    “张大人去哪了?一大早就不见人,菜都要凉了”,老黄头望着火苗似无意说道。

    青年忙中偷闲的瞥眼太阳说道:“去城里沽酒了,算时辰是该回来了”

    老人蹙着眉叹道:“怕是在城里喝多了,摇头晃脑地找不着路,我去寻一寻”,起身拍拍后面的灰尘,抬起头,背着大锅小盆,挑着布袋葫芦的身影映入眼帘,正准备打招呼,发现有些不对劲。

    老黄头砸砸嘴,“看来今天要添双筷子了”

    闻言,青年看向竹篱外,果然,在张福大包小件的臃肿背后,一个扛着包袱,提着食盒的鬼面人时不时晃出来。

    以张福的身手,不可能被人近身还毫无察觉,想来是那位阔别数月的大人物。

    看着水面上的倒影,凌化嘲弄地咧着嘴,他都快忘记自己还有位顶头上司,摇头晃脑的把手放进水盆里简单清洗一下,离开灶台迎接来客。

    “见过阎罗大人”,凌化对着腰间令牌行礼,表达他这些日子的不满,他可以卖命,但不能被轻蔑。

    可他怎知来人乃是无耻之徒,甩手卸下包袱,舀起一瓢水送入腹中,萧子响抹着水渍笑道:“锅里煮着啥?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怕是要糊了”,看着从锅边冒出的火舌,张福赶忙放下身上的东西。

    “这火好大啊,无鞘呢?”

    见对方不理会自己,凌化也不遮掩,语气不耐地回答:“在外巡视,一时半会回不来,大人不必等了”

    萧子响一走就是几十天,留下他们几个翻山越岭,风餐露宿,可到头来却不知道为什么而拼,他们终究不是冷血无情的兵器。

    若是冷静地像个木偶,萧子响反倒担心对方噬主,不怕人发怒,就怕怀恨在心,有情有义才有归属。

    洞察到凌化的小情绪,不慌不忙的把包袱放在竹桌上,从中取出一套棉衣,把它递给凌化,“这是大娘给你织的冬衣,让我顺道捎过来”

    说着,又取出一封书信和绣有爷爷字样的手绢交给黄老头。

    “小露儿聪明伶俐,东西学得也快,要不是一路颠簸,我就把她给带过来啦”

    清朗的声音并没有带给两人欢愉,老人摩挲着手绢上爷爷的字样,望得出神;凌化沉默片刻,面色恭谨地拱手道谢。

    萧子响郁闷不已,搞得像是个冷酷无情的黑老大在威胁下属。为了缓和气氛,扯着嗓子叫着:“哎呀,先吃饭,吃饱了再慢慢看,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自来熟地把桌子搬到院中,拿起一旁的几个竹凳,天气晴朗,晒着太阳,人的心情也会好起来。

    “早已备好酒菜,请大人屋内就食”

    分案而食?这是把他当外人啊,那他还过来干嘛?萧子响大手一挥,“今日你我几人欢庆,新春吉祥,繁文缛节什么的就免了。快把东西都拿出来,我可是带了烧鸡”

    知道劝不住,两人也不再坚持。趁着搬东西的空档,萧子响打碎外面的泥土,取出荷叶包裹的叫花鸡,把鸡头和胸脯分给凌化,两个大腿分给张福和老黄,鸡翅就留给无鞘。

    看着碗里的东西,久经人事的几人便想推辞,萧子响也不跟他们客套,扯下酒封,把碗倒满。

    “这是成都醉仙阁的招牌酒,号称神仙喝了也打转,尝尝”,拿起碗先干为敬,凌化只好陪同。

    扯了扯衣领,萧子响感叹道:“初饮只觉甘醇绵长,不想这劲都在后头。戴着这玩意真碍事”,一把摘下面具扣在桌上。

    众人惊诧不已,张福尤甚,事先没商量这出啊。

    夹块冬笋放入嘴中,嗯,脆嫩爽口,萧子响称赞道:“还是你们行,把我搁这,当天就得吃土”,说着又夹起一个虫蛹扔进嘴里,外焦里嫩,滋味鲜美。

    这风格不对吧,前后两次表现差距太大了,若不是声音未变,凌化都怀疑换了个人。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动筷子啊”,拿起碗又是一饮而尽。

    “嗝~”,萧子响打个酒嗝,左手撑在桌上,开始胡咧咧。

    “本想着早些来的,那群混蛋又登府求方便,盯得脱不开身。我是想方设法才把他们给甩了,还是跟你们待一块自在”

    嗯?凌化墨眉轻挑,之前结合身份年龄,猜测阎罗就是蜀王,可这副酒肉样子实在毫无王者风范可言。

    这不是重点,凌化撇去杂念,单刀直入,“在下有疑问还请大人解惑,我等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判官,你喝醉了”张福面色严厉地喝止道。

    “哈哈,福伯你输了”,萧子响欢快的起身给他倒满三杯酒,“说好了凌化按捺不住,你就得自罚三杯,可不许抵赖”

    这又是哪一出?人老成精的张福也不管缘由,故作哀怨道:“廖念呐,你可害苦我了,这三碗要是喝完,天就要黑喽”

    “不慌不慌,我难得出来放肆一会,这酒有的喝呢”,说着夹起一块冬笋放入口中咀嚼,眼神漂浮,似在酝酿着什么。

    放下筷子,萧子响凝重地说:“此事乃天子所托,故须慎重对待,几位忠心耿耿,我就不再隐瞒”

    这怎么还跟皇帝扯上关系了?张福看着对方脸上的红润,怀疑是不是喝多了,满嘴胡话。

    “听好了,冥狱此来意在协助蜀王,清户籍,收田地,明赋税,抑豪强,升寒门,耕者有其田,使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萧子响敲了敲脑壳,想了想,补充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不等众人反应,紧接着又是一大口,谩骂道:“都怪那群权贵不干人事,搞出什么造反叛乱,查个户籍还阳奉阴违。国家收不上税,拿什么修桥铺路,改善民生。前线将士兵甲破旧,仍浴血奋战,保家卫国,那些畜生竟然还克扣粮饷抚恤。仗着祖上荫德,鱼肉乡里。”

    咵嚓一声,瓷碗应声摔在石头上,萧子响继续骂道:“娘的,有朝一日权在手,杀尽天下不良人”

    话是说畅快了,赶忙用眼角余光瞟一眼众人的表现,大失所望:

    张福目瞪口呆,老黄充耳不闻、视若无睹,凌化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福很无奈,皇族是天下最大的权贵,一家人的萧子响骂得再厉害,充其量就是发牢骚,疏不间亲,作为外人没法接话茬。

    老黄一介平民,只为报恩而来,什么家国大义,孙女重病时它们在哪?国家有难也是权贵们搞出来的,该操心的是他们。

    凌化本家是地方豪强,又在官府任过几年职,知晓其中猫腻,可这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就剩下萧子响在心中狂嚎:给点动静说句话啊,他一个人叫唤跟个傻子似的。一个劲给张福使眼色:大哥救场啊,要装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的张福硬着头皮起身说道:“大人忧国忧民,属下钦佩不已”,剩下两个人跟着行礼,算是给个面子。

    但是也不能怪他们冷淡,只怪权贵不做人,对百姓敲骨吸髓,跟他们相比,路灯挂件都显得温情脉脉、和蔼可亲。

    自我安慰一番,萧子响做回凳子说道:“江南士族势力庞大,在那里推行变法不易,是故陛下命蜀王入益州督办此事。此事若成,国家富强,社稷可兴,诸位皆是有功之臣,届时朝廷封赏,定然名垂青史”

    “我等身为齐人,理当为齐国效力,请大人指示下一步计划”,张福积极配合,调动团队的热情。

    “此事不急”,萧子响从包里取出一些金条分给众人,“在下知道诸位志向高远,视财帛于无物,可这玩意也不重,带着听个响,垫个脚,解解乏也好。”

    就当是一点安慰吧,凌化将金条揣进怀中。老黄张福看了一眼,这东西他们不在乎,但也不好拂了对方面子,顺势放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