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一个强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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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惊一乍

    夕阳西下,远方的天边披上红妆黄裙,绽放出淡金色的光芒,给这萧瑟枯涩的山林增添一抹久违的温暖。

    坐在回城的牛车上,萧子响将湿透的外衣换下,披着锦裘问道:“义亨以为当下首要在何事?”

    来而不往非礼也,之前张欣泰晾了萧子响好一会儿,尽是自己在那展示,现在也该轮到对方亮点本事出来了。

    张欣泰拉紧身上的披风,郑重地说;“版正户籍,收缴荫户”

    “义亨以为可行”,萧子响谋划这件事时心里其实是没底的,赶忙询问对方看法。

    张欣泰整理衣角,嘴角微扬,眉飞色舞地说道:“听闻前些日子,殿下频频寻访长史签帅,此二人皆是贤人志士,有其相助,人和也;蜀地地处洼地,四面皆是崇山峻岭,江东世家纵然不愿,亦难施为,地利也;荫户苦士族久矣,若殿下以朝廷名义施恩,益州百姓必欣然相随,天时也。有此三者,事岂有不成之理。”

    这话说到萧子响心坎里去了,一手拍在车椅上,疼得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转移话题,“义亨好谋断,只是我等初来乍到,手无亲信,难以抵抑益州士族,为之奈何?”

    “殿下寻臣,想来对益州兵权垂涎已久。然益州早有豢养部曲之风,郡县将尉多有大族子弟担任,不可重用,臣以为当招募新兵,另起一军。”

    找你帮忙果然没错,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萧子响摸着下巴试探地问道:“义亨所言与本王不谋而合,本王欲募兵一万,可行否?”

    张欣泰低眉沉思,面露难色:“此正是臣为难之处,且不说如何向朝廷交代,单是这一万兵卒,也非易于之事。益州在册兵丁约一万七千,蜀郡重镇,也不过五千,其中难处,还是与诸位大人商议后再行定夺。”

    自古军政不分家,五代柴荣甚至说过“兵强马壮者王之”的叛逆言论,自己想要招兵,必须先整顿州府的官员,不然刚提出来就被大族豪强给否决了。

    看出萧子响的为难,张欣泰缓和道:“臣近日醉心风雅,对军中诸事不甚了解,还望殿下宽容些时日,待臣准备妥当,动手不迟”

    萧子响被逗笑了,如果对方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作风雅乐’,怎么会清楚王肃范缜答应帮忙,还对下一步计划分析透彻,看来也是个擅长睁眼说瞎话的主。

    有这样的人帮衬,那还怕什么呀。

    萧子响哈哈大笑:“如此,军中诸事便托付义亨,朝廷那不必烦忧,本王自有对策”

    “殿下辛劳,臣静待佳音”

    除夕将至,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即将到来,各家各户都忙着准备年货饭食,刚到酉时,府衙官吏便走了大半。夜幕降临,大堂灯火通明,爽朗笑声传扬出来。

    王肃抚掌大笑:“殿下当真能耐,居然连那位都能请过来”

    “二人还未归来,恭懿何以如此推断?”范缜合上公文,漫不经心地说道。

    “殿下向来谋定后动,更何况那位亦非常人,岂会不动心,若是谈不拢,早该回来了”

    “话虽如此,如何求证?”

    “就凭这个”,王肃拿出一个账本递给范缜,“殿下果敢,然行事太过鲁莽,恐授人以柄”

    翻看账目,范缜凝重地说道:“如何应对?”

    王肃知道对方的意思,收起玩笑的心思,“此事易为,然殿下那还请签帅试探一二”

    这时府吏来报,告知二人萧子响回城了。

    “说曹操,曹操到,此刻前往,更为巧妙”,王肃舒展筋骨,一脸玩味地看向范缜。

    萧子响回到府上,水都还没烧热,王肃范缜就赶了过来,纳闷对方为什么晚上还登门拜访,怕耽误事只得裹件披风匆忙来到前堂。

    一上来,范缜就阴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殿下好手段,如此行事置我等于何地?”,说着,把账簿拍到桌上。

    这两家伙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萧子响收起准备行礼的手,满脸疑惑地拿起账本翻了翻,心头一颤:靠,我才拿了一千三百二十七两八钱,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

    然而此刻萧子响还抱着侥幸心理,把东西甩到一边,佯怒地说;“子真何意?珠算之事交予功曹即可,送来此处,莫非还要本王批示?”

    “张婆,水烧好了吗”,王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吸引屋内人侧目。

    张婆搓着手,神色紧张地说:“啊?啊,烧好了,请大王沐浴”

    “多烧些,大王洗得久”,王妃若无其事的走近,吓得女人手足无措,慌忙告退。

    察觉到对方离开,王肃厉声疾言道:“这是近日殿下从府库支取财物所用账目,数目银钱皆不对。殿下若是急用,何必行偷窃之事”

    萧子响当场拍桌,从凳子上跳起来,怒目圆睁地说:“本以为恭懿乃高贤雅士,不想竟是个胡乱攀附的小人,走,莫要玷污了本王府邸”,左手指向门外,意图逐客。

    “若殿下执迷不悟,我等只好上报朝廷”,范缜大步一踏,正气凛然道。

    严肃的表情把青年惊得心跳加速,但是投降输一半,难道能指望一言定生死的封建时代有坦白从宽的优待?

    拿钱事小,偷摸是大,一旦被外人知道,贪污受贿还好说,就怕有人控告萧子响豢养死士。一个私字足以让人浮想联翩,里面的文章多了去,太子一开始就想用这招搬到萧子响。

    那时还什么都没做,如今更别说实实在在的做了,说什么都不可能承认的。

    萧子响虽然很着急,但还是保持愤怒地说:“二位执意如此,清者自清,本王绝不阻拦,然君臣一场,尽管本王痛心不已,还是奉劝二位,诬告当受反坐之罪,莫要自误”

    证据确凿,王肃本以为对方会敷衍了事或委曲求全,哪成想到了这个地步,萧子响居然还倒打一耙。

    两人目光交汇都,看出彼此的惊讶,想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场面一时间僵持下来。

    北风呼啸,烛火摇曳不定,几人面容在光影闪烁间几经变换。

    “王妃令你去烧水,你怎么还在这?”稚嫩的童声打破这压抑的氛围。

    原来是张婆听见屋子里传来争吵声,去而复返,不想被黄露撞了个正着。

    张婆尴尬不已,急中生智地低头朝地上张望,语气急促道:“看见我那个镯子没?那可是我当家给的,可金贵了”

    “待会再找,去烧水”,黄露双手叉腰,翘着嘴,奶声奶气道。

    “好好好,这就去”,没得法子,张婆只好转身离去,嘴角嘟囔着:“小丫头,别以为王妃护着你,就拿你没办法,这王妃也真是的,贵族小姐怎么能让一个乡下丫头整天靠在身边。”

    “你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窗外的声音逐渐走远,房间里又恢复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王肃正色道:“我等乃朝廷命官,自当尽忠职守,殿下巧言令色也不过自欺欺人尔,告辞”

    说着就朝外走去,萧子响心提溜到嗓子眼了,无数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坚忍地控制自己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离去。

    眼看就要抬腿跨过门槛,萧子响手紧紧扣着桌子,小心脏快要崩出来了。

    突然王肃转身朝萧子响弯腰行礼,“是在下输了,殿下心思深沉,肃不及也,适才试探之举,望殿下恕罪”

    妈耶,你们尽整些要命的活,时不时就得心率失调,我要是年纪轻轻就有高血压,你们得负一半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