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一个强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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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阴阳

    一缕晨曦射进房间,萧子响睁开朦胧睡眼,他一个晚上都没睡好,倒不是因为昨晚太兴奋,而是这硬邦邦的枕头实在是受不了。

    为了更好地保护头发,让人睡觉时不要翻来覆去,古人特意把枕头做的又高又硬。而且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规律对白天的时间利用要求高,不像后世,一支笔,一盏灯,一个夜晚,创造一个奇迹。

    夜生活的诸多不便,让人们不得不更多的挤占白天的时间,又高又硬的枕头可以有效的避免睡懒觉的癖好。

    王妃从小就用,早已习惯,可怜萧子响初来乍到,这跟枕块石头有什么不同。若不是王妃还在身旁熟睡,恨不得直接把枕头扔出去,枕只手都比这舒服。

    不过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萧子响侧着身,细细端详一旁的美娇娘。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平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似乎察觉到有人窥视,王妃嘤咛一声,见状,萧子响回过身假装还在熟睡。

    许久,没听见动静的萧子响偷偷睁开眼,却见王妃正歪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他。

    见自己的伪装被识破,萧子响也不装了,一把将其搂进怀中,欲动手动脚,却被对方双手抵住胸膛,一脸正色拒绝。

    “殿下身负国事,怎可留恋于温柔乡。”

    萧子响可不会就这么被镇住,要知道对方昨晚可不是这样,叫得可欢了,当下嘴角微扬,剑眉轻挑,戏谑道:

    “家有严妻,本王不得以而就范”

    王妃闻言欲辩解一二,萧子响趁其不备,身体前倾,忽点丹唇,随即掀被起身,留下羞恼的美人埋首衾被。

    今天的事情的确很多。

    依照齐国律令,萧子响这类藩王实际上是个挂牌刺史,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管不了,全推给长史典签处理就行。

    奈何御前对质牵连甚广,荆州长史典签,甚至他的幕僚都被一扫而空,朝廷一时间也来不及补充,这些天堆积的公文案件全留给他拍板处理。

    秉承着不了解、不发言、不负责的原则,萧子响端坐上首,任由官吏在下面述说。

    见说得差不多了,再点拨几下,使得本就意见相左的众人相互指责驳斥起来,看样子,应付这个上午不是问题。

    百无聊赖的萧子响准备找借口如厕,趁机离开这喧闹之地,这时一个衙役跑进来。

    “大王,渡口那传来消息,建康使者已经靠岸了”

    在萧子响离开建康不久,朝廷就安排了接替和辅佐他的人手,不过这仓促安排倒是来的挺快。

    自古尊卑有别,萧子响不用出城相迎,可知道来人信息后,决定出去混个好感,毕竟能在史书上留下名字的,都有几把刷子,更何况来的还是一群人。

    萧子响轻咳一声,右手微微按下,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大人,随本王出城相迎。”

    官道上一大队牛车缓慢走来,引得行人频频侧目。

    萧子响便装出城,为首车辆上下来一位身着雪白的直襟长袍,头顶白玉簪俊朗少年,此人正是他的八弟随王萧子隆。

    萧赜猜疑心重,齐国士族又势力庞大,为了巩固统治,尽可能让宗室诸王镇守一方,好的州郡更是直接让自己的儿子治理。

    看着对方青涩的面容,萧子响暗叹道太年轻了,怪不得被人哄得团团转。

    两人简单行礼,客套一番,就进城交接公务,少不了人走茶凉和献媚尊长的的传统戏码。

    然而萧子响没有体验过骄奢淫逸、生杀予夺的快感,也就没有这跌落谷底的痛苦。

    离开那个不合时宜的地方,萧子响找到朝廷给他分配的属官。

    为首之人,一双凤目顾盼生威,两道剑眉斜插入鬓,应该就是雍州刺史王奂之子——王肃。

    王肃擅六艺,明五经,为人傲气,喜好夸耀自己,在另一个时空里辅佐孝文帝推行汉化改革,创立品级主从制度,初次南伐时大破齐军。

    左边一人眼如丹凤,眉似卧蚕,唇方口正,额阔顶平,应该就是去年硬刚宰相萧子良的唯物主义者——范缜。

    经过那一次有关因果的佛法辩论,范缜将自己的观点加以系统整理和阐述,写出了《神灭论》一文,提出“形存神存,形谢神灭“的无神论观点。

    《神灭论》抓住了时弊,击中了佛教的痛处,一问世,士林争相传抄,朝野一片哗然。

    虽然萧子响侥幸逃过一劫,但明眼人都知道跟着他萧子响仕途无望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他们能被派来做萧子响的长史签帅,八成是建康那群人有意为之。

    正常情况下,范缜会被派往出使魏国,要知道魏国可是有当堂刺杀使者的先例。

    这两个人都身怀大才,如今却只能随他一个外放藩王,去那遥远混乱的蜀地,真是可笑。

    朝廷不能知人善任,高官权位多由世家子弟、谄媚亲信占据,就这样还宗室相残,难怪亡得那么快。

    也许在他们看来益州是蛮夷盘踞之地,齐国偏僻之所,中间山川阻隔。若无朝廷调令,估计这辈子都得交代在蜀中了。只是他们未曾料到齐国会突遭变故,而蜀地正是争夺天下的关键所在。

    回过神来看向右手之人,其生得身长七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一袭盔甲衬托出他那英武的身姿,端是威风凛凛。

    但萧子响对他可就没什么崇敬,咧嘴一笑,不怀好意的问道:“昔日将军谢绝本王所请,今日何以复来,莫不是反悔了?”

    永明七年,萧子响调迁荆州,听说直阁将军董蛮粗鲁有气力,于是邀请他一起去荆州。

    董蛮说:“殿下癫狂如雷,谁敢与你相随呢?“

    萧子响笑道:“君敢说出这种话,也称得上是奇癫。“

    皇帝萧赜听说后有点不高兴,说:“此人名蛮,哪里还会含蓄宽容呢?“

    于是给董蛮改名董仲舒,对董仲舒说:“今日的仲舒,比起昔日的仲舒来如何?“

    董仲舒答道:“昔日仲舒之名,出自私家,今日仲舒之名,出自天帝之口,从这点来说,远远胜过昔日了。“

    皇帝连连称妙。

    回忆起往事又见此情形,萧子响知道对方虽然是个武将,但是油嘴滑舌,见风使舵也是一把好手,肯冒险到他这来,想来是得罪了某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董仲舒单膝下跪请罪,“惭愧,还望不弃,忝列门下,愿为殿下竭尽绵薄之力。”

    “适才戏言耳,不必当真,将军之勇武,本王倾慕已久,君能来此,甚为欢喜。”萧子响急忙上前将其扶起。

    有总好过没有,董仲舒对自己忠心与否不重要,只要还待在齐国,就得对他这个亲王毕恭毕敬。

    萧子响转头看向队伍的后方,鼻梁高挺,明皎皎双睛点漆,长袍随风飘拂,说不出的洒脱,好像不是来就职赴任,更像是闲游玩乐,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然会参与叛乱。

    张欣泰出身将门却好儒学经史,喜爱游园雅乐却以武事留名青史,在萧子响看来,矛盾的不是他,而是这个世界。若是生在秦皇汉武时代,未必逊色蒙恬卫青。

    看着这阵容,萧子响百感交集,不知道建康那边是怎么想的。

    想给他下绊子应该派些酒囊饭袋才对,可这些人都各有所长,身份才能勇武谋略齐了呀!

    想辅佐他干好一番事业派些亲信重臣更好,但这些人都不是各自体系的核心人物,孤傲刚直圆滑洒脱兼备啊!

    玩世不恭的长史,性格刚强的签帅,见风使舵的参军,醉心风雅的司马,这是想整死谁哪!

    感觉牙疼的萧子响对众人说道,“诸位车马劳顿,先行歇息,待本王安顿好荆州事物,便启程前往益州,不知意下如何?”

    “一切听从殿下安排”

    天地间万事万物总是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有人欢喜有人愁,欢乐与悲苦相交织。

    在遥远的北方雄城内,一位身着华服,头戴冠冕的青年跪在一老妇人床前痛哭流涕。

    这一刻,权倾魏国朝野的冯太后薨了,也意味着,从此刻起,魏国的军政大权尽归于眼前的青年。

    青年正是魏国皇帝拓跋宏,也许后世之人会称呼他为——北魏孝文帝!

    冯太后出身于北燕皇族,是魏国的秦宣太后。她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也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在文成帝死后第二天,年仅12岁的皇太子拓跋弘即位,是为献文帝,冯后被尊为皇太后。献文帝即位后,贪权狂傲的太原王、车骑大将军乙浑欺凌这孤儿寡妇,阴谋篡位,北魏政治中枢又面临严重的危机。

    她凭借多年宫中生活的阅历和非凡的胆识,稳定了北魏动荡的政局,以一己之力带领风雨飘摇的魏国艰难前行了二十余年,为魏国的强盛打下坚实的根基。

    永明元年,萧赜初登大位,魏齐两国互派使者,达成和解。

    如今随着冯太后的逝去,魏国再无人可以约束志在天下的拓跋宏,原本交好缓和的魏齐关系正悄然的发生着变化。

    在这个天下目光聚集于两国朝堂的时刻,萧子响带着妻子、属官踏上了前往成都的道路。

    后世史书记载:永明八年,圣祖入蜀,奠天下之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