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一个强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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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奠亡灵

    离开建康后,如果还是有人要杀他,除非逃到魏国,否则到哪都一样。萧子响索性乘船游览一番,欣赏这江河的波澜壮阔。

    若有似无的香气浮动在空气中,引人遐思;婉转清亮的鸟鸣声掩在影影绰绰的树丛花间,剔透欢快;艄公轻摇船橹,吱吱呀呀,轻和着鸟啼相映成趣。

    “呼~哈~,呵~哼,哼哼”

    萧子响不爽的撇过头,一群糙汉子横七竖八的躺着,酒器果盘散落一地,一个胡子拉碴的家伙拉开衣衫扣了扣,转身抱着另一个人的脚,梦中呢喃

    “翠花,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别害羞嘛”

    伸手就要往上摸,却被那人一脚踹开

    “有虫子啊”

    无奈的扯了扯嘴,回过身去,简直是噩梦。

    江水滑过船头,发出哗哗的声音,江水淙淙,此起彼伏,颇有音律之美,萧子响枕着右手,顺势躺倒船板上。

    没想到一场杀劫就这么化解了,就是这去处不太好。

    如今的益州不比两百多年前的蜀汉时期,曹魏灭季汉后,迁徙了大批蜀中士族,抽调了仅存的汉家气血。

    没过多久,西晋的八王之乱让中原虚弱不堪,匈奴、鲜卑、羯、羌、氐等胡人部落趁机涌入,一时间北方乱成一锅粥,各地的士族百姓纷纷逃入蜀中,跟当地人进行了激情的互动。

    在巴賨李氏和六郡大姓领导下,秦雍六郡流民起义演变成为外来大族与土著大族的斗争。

    李特奠定成汉基业,其子李雄称王后,两类大族相互妥协,形成联合统治,同时在巴賨贵族间也推行了部曲制,各自豢养私兵。

    到了这勉强还算汉家人内斗,不想出了李寿这么个奇葩,为了充实人口,引僚入蜀,峨眉山以北尽是僚人居所,在巴西、渠川、广汉、阳安、资中、犍为、梓潼等地挨山傍谷,十万余家,仗着岩壑林险,不受教化,蜀民多东迁。

    僚人离郡县近的不想交税,住在深山里的根本不管谁当政,自己就是山大王。

    历经四十余年,猛人恒温给予内斗不断、外失民心的成汉致命一击,简单的安置一番后,投入了热热闹闹的北伐事业中。

    本地的谯纵趁机作乱,煽动部队哗变反戈一击拿下益州,从后秦姚兴那里,讨要到了蜀王的名号。

    虽然军事实力不怎么样,谯纵倒有点野心,410年派桓楚余党桓谭、自家亲戚谯道福与后秦苟林联兵东进荆州,被刘裕之弟刘道规击败,三年后大晋宋王刘裕带着朱龄石充了军功。

    蜀地被折腾了一百多年,再也没有什么心气对外搞事情了。

    而后刘宋灭东晋,萧齐代刘宋,短短百余年,中央政权更迭数次,相对稳定的蜀中形成了一套独特的行政体系。

    整体上归朝廷节制,大概形式就是成都、汉中这类州郡治所听命于中央朝廷,附近郡县受地方大姓豪强主导,偏远地区由夷帅、夷王管理,最出名的就是爨家统治南中,即后世云南。

    大多数时候,井水不犯河水,各方相安无事,偶尔有点小骚动,例如十几年前益州二十多万人起义,附近郡县围攻成都以响应刘宋的政权动乱。

    荆州和益州之间山蛮猖獗,齐高帝萧道成为此特地成立了一个巴州。最有名的山蛮是已经投靠魏国的大阳蛮酋桓诞。

    西部是强大的吐谷浑,北边则是一统北方的魏国,南边是关起门了过日子的爨家。西北还有左右逢源,亦或是左右横跳的仇池杨氏。

    这样一个地方,说危险吧,它是拥有半壁江山的齐国领土;说安全吧,地处盆地,四面居高临下,都能搞点事。

    如果齐国政权稳定,那作为亲王的萧子响可以尽享蜀中美人的娇蛮。

    然而,齐国短短二十三年的国祚里有近半的叛乱史,成功换掉皇帝的就有三次,最有名的当属萧鸾弑君篡位。

    萧鸾的猜忌心和狠辣远在堂兄萧赜之上,最强战绩就是杀光堂兄萧赜的儿子和三叔萧道成的大部分子孙。

    讽刺的是萧鸾正是萧赜的托孤大臣,如果不是亲戚,可能做得比司马家还要狠决。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太子萧长懋及后来继位的萧昭业很讨厌萧鸾,而带走三个弟弟及族叔萧赤斧、萧顺之的皇帝萧赜却独独留下这个参与了灭宋大业的堂弟。

    四年后,拥有丰富叛乱经验且能力出众的萧鸾对白莲花一般的宗室子弟展开了降维式的屠戮。

    若是萧子响的存在没有影响建康方面的决策,那么就算侥幸躲过皇帝太子的猜忌,四年后也得跟着兄弟叔伯一起去见爷爷萧道成。

    四年的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似乎也不亏,人生又还有几个四年?

    萧子响还在为迷茫的未来发愁时,一粗布短褐的五旬老汉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出了建康,向西而去。

    经受了大汉们数十天的彻夜狼嚎,终于到达了荆州州府。

    船一靠岸,萧子响就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

    在船上憋得火大的众人顿时作鸟兽散,就只有几个看起来憨厚的留在身边。

    萧子响在镇上买了些祭品冥纸,让护卫领着自己到之前坠马的地方。

    那里是一条林边小道,一边是浓密的树林,另一边尽是灌木蓬草,听护卫说为了抄近道才走了这。

    在拐角处,一颗巨大的槐树矗立着,粗壮的树干分出五支大树杈,无数细长的枝干从旁延伸,形成了一个广大的树冠,遮蔽附近数丈的黄土。

    风吹雨打,石头上的血迹几近消逝,萧子响转身命令护卫散开,不要让人打搅到自己。

    依次拿出祭品,摆放好冥纸,掏出火折,准备点火。

    忽然一阵风吹来,冥纸随风而动,竟然散在萧子响周围。

    若有所思的他随即盘膝闭目坐下,槐树发出“哗哗”的声音,似有几片树叶掉落在身上,蓬草中传来些许响动,感觉像是蝗虫跳跃其中,隐隐有“沙沙”声传来。

    渐渐地,皮革的拖曳声,铁链的晃动声,似乎有嘶吼声夹杂其中,细细听去。

    “齐国不能亡!”

    一道怒吼声在脑海中炸响,透露着万般不甘,又似在奢求着什么。

    萧子响惊开双眼,四处查看,一滴雨水透过茂密的枝叶落在他的额间,要下雨了吗?

    收拢冥纸,继续点火。

    拿出村口买的黄酒,萧子响说道

    “也许是你冥冥有灵,亦或是我心有所想。齐国,不会亡在我的身前。”

    酒倾泻而下,清风拂过,火焰大盛,片刻间就燃烧殆尽。

    活人是不需要为死人背负什么的,他们只是坚持着一些相同的东西。

    转身原路返回,护卫们见状聚集过来,有人牵来一匹马,萧子响摇头拒绝。

    雨开始像断线的珠子,仿佛神魔乱抛,从那灰苍苍的云中撒下千针万线,渐渐地把天地慢慢地缝合,好像天地挂上无比宽大的珠帘,一颗一颗地掉在地上,雨水汇成小溪,雨越下越大,雷声越来越响,举目望去,树和房子都看不清,雨柱犹如一排排利箭向地面射去,渐渐地雷声小了,雨声也小,行人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