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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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三章:燕归来,天下同

    在悦来客栈住下,第二天,顾乐游出门去找牙行,负责打探收集各种情报信息。

    陈晋则留在房间中,给马生申用药疗伤。

    以现在的情况,马生申最好不要露面,等过了一阵再说。他被穿了琵琶骨,这可不是小伤,但也不会成为废人,只要取出铁链,然后进行治疗,静养过后,便能康复。

    到底是京城,繁华热闹,远超江州中州那些地方州府。

    呆在房内,下面街道的熙攘声响不绝于耳。

    做完日常修行功课,陈晋便坐在窗户边上,往下观望,看着人来人往。

    这也是一种观想法,“观众生”。

    以前在江州时,在江州文庙,他便通过这个法子获得顿悟。

    顿悟当然不是那么好出现的,但有机会多看看,不是坏事,能磨砺心境。

    得得得!

    这是一队行伍,队伍中押解着好几辆囚车,慢慢地在楼下经过。

    陈晋看得仔细,这些囚车里关着的犯人面目陌生,不是和马生申在一起的那一批,却不知是什么身份,又是从哪里抓进京的。

    一上午工夫,先后有三拨押解囚车的队伍经过,少的是两辆车,多的有八辆。

    这些囚犯被押送的都是往同一个方向走,目的地应该就是让人闻之色变的诏狱。

    陈晋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数量惊人……

    而街道边上的老百姓们似乎已司空见惯,处之淡然。

    陈晋忽而想到个事情:庙堂斗争,官场倾轧,对于这些场景,市井百姓其实是很难接触得到,也不明真相的。

    除非那些争斗蔓延下来,祸及到他们。否则的话,纯纯就等于是吃瓜群众。

    午饭时间,顾乐游回来了。

    “书生,经牙人介绍,我去看了三处宅子,其中一处,我感觉挺不错。但要让你去看过,才最终拍板。”

    “好,吃过饭就去看下。”

    那处宅子位于内城南门区域,五房两厅,带个前院,颇为宽阔。

    最主要的是,足够偏僻和清幽,所以租赁的价钱不算贵。

    陈晋看过后觉得满意,当即定下了,交了租金,拎包入住。房间好分配,三个人,一人一间,还有两间剩呢。

    有意无意地,顾乐游和马生申都主动挑选了偏房,与陈晋间隔着一段距离,以免打扰到他读书,温习功课。

    人在京城,出入之际,马车都是有用的,所以得把马养着,就在院子内弄个马棚。

    马生申更是请缨,要来照料马匹,并声称从此以后,他要取代顾乐游,自己来当车夫。

    顾乐游忙道:“马老大,这怎么行?”

    在他看来,马生申这般武道第四境的人物,足以跻身宗师级别的了,却来当车夫,那不是开玩笑吗?

    马生申淡然道:“有甚不行?我愿意做这事。怎么,你看不起我这个废人?”

    顾乐游:“……”

    其与马生申之间的关系,都是靠陈晋介绍才认识的,做不了主,只能求救般看向陈晋。

    陈晋道:“就听生申兄的。”

    他了解马生申现在的想法,早没了任何的雄心壮志。话说回来,马生申本就是个视名利富贵于浮云的人,否则不会窝在岭南当个捕快了。

    阿绣病故,又成为阶下囚后,马生申早已看透,他答应跟随陈晋,就是想着帮陈晋解决些麻烦。

    至于来当车夫,可以理解为一种褪去原来身份,告别过去的选择。

    既然如此,陈晋自然给予成全。

    马生申道:“守恒,你以后莫要唤什么‘生申兄’了,叫‘大胡子’吧,免得露出破绽。”

    “好。”

    在称呼的问题上,陈晋很干脆,绝不纠结。按照他本来的想法,有意把马生申塑造成某个赫赫有名的“大胡子”,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毕竟马生申是纯粹的武者,并未学过道法,不必强求。

    如此一来,马生申穿上粗布衣裳,成为车夫;而顾乐游则换回道袍,继续当他的观主。

    搬入新居,住址算是定下来了,陈晋让顾乐游捎个消息给苏孝成那边,往后有什么急事,也能找到人。

    当晚,直接弄了一头烤全羊来吃,算是庆贺。

    三人齐聚,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活。

    次日,闲着没事的顾乐游出门,到附近四周逛荡了一圈,跑回来说:“我发现不远处有间道观,写着‘端云观’,但似乎已经破败了,锁着门。”

    陈晋问:“那又如何?”

    顾乐游眨了眨眼睛:“此观带着个‘云’字,分明与我有缘。”

    陈晋:“……难不成伱想把它拿下,又做成出云观?”

    顾乐游嘿嘿笑道:“如果我能把出云观的招牌挂在京城中,那我师父一定会含笑九泉了。”

    对于这个,陈晋倒没什么好说的。

    把出云观发扬光大,是道士的一个理想,甚至可以说是执念了。

    并非说执念就是坏的,人生在世,如果没有追求,活着有什么意义?

    但一介散修,想要实现把出云观开遍各地的愿望,谈何容易?

    目前为止,五岭一间,江州一间,但都属于小打小闹,一旦遭遇变故,便会关门大吉那种。

    顾乐游倒不在乎,现在主意又打到京城来了。

    陈晋自不会阻挠:“道士,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很快会离开京城……当然,如果你把道观开起来了,想留下来,并无问题。”

    顾乐游很玩世不恭地道:“到时你离开,我肯定也跟着走。至于道观嘛,只要招牌挂上去,那就算完成了。”

    陈晋:“……”

    这脑洞可以,说过等于做过,做过等于做成。

    顾乐游又道:“我现在只是个想法,都不知道那间道观是否有主,即使无主,想要买下,估计都得花费一大笔钱。京城地,寸土寸金。”

    说到钱,陈晋摸了摸下巴:“我们花钱的速度似乎快了些。”

    何止快?简直如同放闸泄洪,哗啦啦直流。

    好在娶苏瑾时,得了大笔嫁妆,否则的话,现在估计就得去找钱了。

    娶妻不用多少彩礼,反而赚得大笔嫁妆,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事。

    陈晋觉得,这挺人性化的。

    顾乐游道:“钱的事,我自会解决……不说这个了,书生,这京城是真不太平,我打听到不少风言风语。”

    “说来听听。”

    “第一件事,是说有不少同文会的成员混进了京城,似有异动,要筹谋大事。”陈晋一怔:“这种事你在哪打听到的?”

    顾乐游道:“到处都在说。”

    陈晋:“……”

    如果同文会真有大动作,怎会那么不小心走漏消息?莫非内部有鬼?

    又或者,故意散布出来,搞风搞雨,制造恐慌。

    “第二件事,是说新帝登基后,不知何故沉迷仙道,想要祈求长生,时常不上朝了。”

    关于此事,陈晋倒有些了解:

    一则为岁贡之事,以内厂为执行方,向各地的名门世族、玄门大派等征收,不收寻常金银,而是要法器宝材之类,据说就是提供给新帝,用来修炼的;

    其中在各地兴起的弥勒教,就是因为给新帝进贡了大批珍宝,才取得了立教传法的资格;

    虽是传言,但有板有眼。

    陈晋感到奇怪的是,新帝上位才几年?

    这样的转变太快了些。

    给人的感觉,篡位就是为了掌握天下权柄,从而方便网罗搜刮资源来修仙一样。

    这么一想,还真像那么回事。

    镇压武林门派,伐山破庙,问大族要岁贡……

    种种措施,都有一个共同点。

    另一则是新帝登基后喜爱青词,只要青词写得好,官运便能青云直上。

    苏孝成便是典型的例子。

    他之前不愿写青词,所以丢了官,赋闲在家;而今起复,却是终于妥协了。

    在这一点上,可以看出与苏孝文之间的差别。

    苏孝文宁愿死,都不会写那等虚无缥缈,华而不实的文字。

    顾乐游接着道:“现在京城中流言四起,有童谣唱:霜降重,大雪红;燕归来,天下同。传得很广,我不知是什么意思。”

    陈晋沉吟道:“这很可能是同文会传出来的,前两句,指的是新帝暴虐,杀人无数,血都把大雪给染红了;后两句,便是说同文会要成大事。那个‘燕’,不就是他们的总舵主燕南飞吗?”

    自古以来,起事造势,都会用上童谣这一招,诸如“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杨花落,李花开;桃李子,有天下”;还有相当出名的“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等。

    不得不说,这样的招数易于传播,而且管用。

    同文会用出这招,再正常不过。

    听完陈晋的解释,顾乐游恍然过来,然后不无担忧地道:“那京城会不会就乱起来了?”

    “此等大事,哪会那么容易成事的?”

    陈晋叹道:“一直以来,内厂都在不断缉捕剿杀同文会的人,总之很难。”

    在旁边不做声的马生申忽道:“以前我遇到过同文会的人,他要拉我进会,但被我拒绝了。”

    顾乐游笑道:“拉公门中人入会,这是怎么想的?要拉人头,也该来拉我这种人呀。”

    马生申说:“我是不愿掺和进那种事去,纷纷扰扰,打打杀杀,没完没了。我只想安静地过日子,但事与愿违。”

    陈晋安慰道:“人生事,大半不如人意。”

    顾乐游看着他:“书生,以你的名声,同文会有没有找过你?”

    “找过,但被我拒绝了。”

    陈晋坦然回答,不由想起燕南飞,想起在山洞时的情景。

    那时候,他按住了好奇心,没有去揭开对方的面具。

    后来间或地想,如果揭开的话,会是个什么样子?

    但即使重来一次,陈晋还是不会去揭。

    好奇心,会害死猫!

    顾乐游跳起来,不忿地道:“这同文会忒不识相,想加入的不找,不想加入的就来问。”

    陈晋打趣道:“这么说,你是想加入的?”

    “现在不想了,就算来请我,我也必须拒绝。”

    顾乐游义正词严。

    既然陈晋和马生申都拒绝了对方,那他也不能落后。

    陈晋道:“不谈这事了,免得隔墙有耳。”

    同文会是禁忌,但凡牵扯上些关系,被内厂耳目知道了,便会后患无穷。

    顾乐游明白其中利害,于是闭口不再谈。

    陈晋问马生申:“你伤养得差不多了,那你的刀?”

    马生申沦为阶下囚,那不管是长刀还是飞刀,都被内厂的番子收缴,不知到哪里去了,想要拿回来几无可能,所以,最好是铸造新的刀器。

    顾乐游道:“铸刀炼剑,我都拿手,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说,我去租个铁匠铺来给你打造。”

    马生申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就买一口普通的刀器即可。”

    “那怎么行?刀客如剑客,武器不趁手,影响太大。”

    “呵呵,真没什么。”

    马生申的神色有一种难以意会的落寞:“我以前那口刀,也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但是家传下来的。我一直拿着它,用着它,以为会永远。但突然一天,我失去了它。在那一刻,我感到心如死灰,觉得活着没了意思。但这一路来,我想了很多,忽然觉得世事荒唐,很多的自我坚持,原来都是一场空,一点意义没有。”

    陈晋干咳一声:“世事荒唐,更该有人来坚持,坚持本身,就是一种意义了。”

    顾乐游帮忙劝道:“大胡子,你这想法很危险,是要四大皆空,遁入空门吗?那可不好,肉不能吃,酒不能喝,连女人都不能碰,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没有一点意思。”

    陈晋没好气地道:“大胡子又不是你,说什么女人?”

    顾乐游猛地想到马生申对妻子的用情至深,情知说错话了,连忙补救,岔开话题道:“那现在去买刀?”

    马生申说:“我不去了,你买便好。”

    说着,径直走开,却去喂马了。

    顾乐游搔搔头:“书生,你看?”

    陈晋拍拍他肩膀:“没事的,他只是心中有块垒。其实吧,他能接受新的刀器,也就表示能放下了。因此,你要挑选一把适合他的新刀。对了,还要买几把飞刀回来。”

    “可我怎么知道哪一把才适合?”

    “普通即可,他就想做个普通人罢了。”

    因为小孩都开学了,没那么吵闹烦扰,所以时间会比较充裕些,所以双开了本新书《拳者为大》,喜欢的可以去支持一二。没办法,这本书限免后,后续基本不会再有什么推荐,也就没有提升空间了,唯有多写一本,要求不高,每个月赚多一两千块孩子的生活费就满足了,但希望自己的坚持有些实质的意义,多谢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