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四节下了课，宋明在办公室等方晴下课回宋庄，等了十几分钟也没来。

    校园里人声鼎沸人喧马嘶，可与疯狂的窒息了五十人的音乐会现场相提并论。

    宋明出去看到，餐厅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前院四个球篮下一帮帮男生在龙腾虎跃地打篮球，周围站满了学生。

    教学楼四层走廊上也挤满了学生。有站着的，有蹲着或坐在地上端着碗边吃边看的，还有几个学生猴子一样扒在栏杆上看得兴致勃勃。

    学校没有操场，在教学楼前的空地立了四个篮球架作为篮球场。学生从餐厅窗口打饭后，一般要回教室吃饭，需要穿过这个篮球场。

    不少学生一手端饭一手端馍菜，从球场穿过时如同穿越枪林弹雨的占戈场，每个端着饭经过的学生都瞪大眼晴加快脚步，在一片喧闹声中诚惶诚恐地走过。

    在这里，被球砸中不算意外，哪天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倒是很意外。

    连路过的老师也常有被砸中。学生向班主任告状，老师向校长反映，都没结果。

    因为，学校能活动的地方，就只有这前后两个院子，前院是餐厅院，后院是教学楼院，体育设施也只有这四个篮球架。上千名学生下了课挤在两个院子中，摩肩擦踵，跟过集会样，根本没有活动空间。

    几百个青春正盛男生，总得有释放雄性激素的出口。秦燕说，以前学校也控制过一段时间，但摁下葫芦浮起瓢，篮球场安静了，转够到了厕所，宿舍，围墙根和漂亮女生那边去了。一下课三五成群到厕所抽烟，到宿舍翻腾，到墙根旮旯打扑克，纠缠女生，偷玩游戏，打架现象也层出不穷。

    打篮球虽然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叫停后会出现更多问题，还是放手让他们去打篮球吧。有几十个亮肌肉耍酷的，有上百个围观看热闹的，这里热闹了，别的角落就清净多了。只是容易砸到过路的，绕着墙边走被砸中的概率比从球场中间直接走过还高。走过时多操点心，上场就要有上场的意识，就当练接球了。

    怎么一个三班和五班的学生也不见？三班五班在二楼西侧，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什么情况？还没下课？宋明暗忖道。

    宋明从篮球场穿过，走向教学楼。四帮打篮球的学生正打得火热。几十个男生你呼我叫地横冲直闯，篮球在身边和头顶像天外殒石一样飞来飞去，让你身临其境地体验到什么是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哗然而骇者虽鸡狗不得宁焉。

    而且，越有女生穿过他们打得越疯狂，不乏故意恶作剧让女生尖叫着像受惊的小鹿东奔西突抱头鼠窜的。

    宋明很能理解女生要从中穿过的恐惧，刀来剑往狂奔乱撞，很考验凌波微步的功夫。

    还好，宋明轻灵的奔跑跳跃，闪转腾挪，随手接过一个球，没头没脑地甩向一个球栏，球砸在球框边沿上弹起，一落下，又弹起，带着点调皮地落在了框外。

    学生把球传给宋明，让他再投一个，以了心愿似的。宋明把球托正，奋力投去，出手的瞬间感觉偏了一点点，追盯着那球，身子微扭着，似乎隔空能控制那球似的。

    那球还是砸在了篮圈上，弹起落下，再弹起，无数的目光随着那球上弹下落，那球好像故意要吊大家的胃口，在球篮圈上像跳平衡木的运动员，弹跳了几次才一极不情愿的落下，落在框外。

    满校院的学生都盯着那球异口同声地随着球的弹起落下哇哇哦哦咿咿呀呀的唤着，直到那球落到了圈外，全校园的学生合成一气叹惋地哦了一声，仿佛这校园张着大口发了一声巨大的哦声。

    这莫名其妙地激起大家的兴趣，一个学生把球又传给宋明让他再投一个，似乎不投中一个真就难以了却大家的心愿了。

    更多的人挤在球场周围，众目睽睽之下，宋明有点紧张起来。一投，再投，一个也没中，学生兴奋起来，由嘘声到欢呼，恶作剧的欢呼。

    也是怪了，每次都是投到球框或一栏板上，但总是差那么一点不进。有次一球球在框内滴溜溜打了几个旋，又在大家的嘘声中善解人意的飞旋而出，竟引得一片掌声喝彩。

    天知道宋明已经怎样的用尽心力了。她们仿佛在看一个马戏团中投篮的大狗熊。学生越围越多，不少学生端着饭碗啃着馍来围观，楼上周廊上也挤满了人。

    这场面，宋明要是投不进去一个，似乎已没法收场，要是很轻易投中一个也未免让大家失落，干脆随性玩个高兴。

    宋明放松了下来，索性站到中线上，转身，跳起，买弄着拙劣的球技，单手奋力朝球框甩去。球甩在栏板发出响亮的撞击声，气势磅礴，远远地弹回。

    宋明跃步上前接住，趁势再投，回弹再接再投，连环不断一气呵成。瞎猫总会碰上死耗子，一不小心，投中了。全场欢呼声震天动地。

    宋明抬头向二楼望去，三班和五班的学生不知什么时侯出来了，想必方晴也下课了。

    宋明在一片欢呼声中走回办公室，像谢幕退场的大明星。

    方晴已坐在桌前，看到宋明，又气又笑地揶揄道，欢迎咱的大球星英雄荣归。

    宋明不无尴尬地说，谢谢美女捧场。你打个球，有必要整这么大阵场吗？有必要那么搞笑吗？滑稽不滑稽？

    怎么了？我打个球招你惹你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我正在教训学生，教训，庄严肃穆的教训。唉，我还以为外面来了马戏团呢。外面的学生都高兴疯了，闹翻了天。教室里学生心都飞了，都探头扭脸向外看咱大明星呢，谁还理我呀，我还教训谁呀我？我丢人丢大了。

    我说，这是意外，意外。别气别气，咱先吃饭。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吃。

    方晴气呼呼地拎起背包就走，却不料一个背包带挂了一下桌角，方晴用力过猛，哧棱呼啦一个踉跄过来，宋明急忙去扶，她一下扑在宋明腰部，宋明站立不稳，跌靠在后面的桌子上。

    方晴顺着我的身子下滑，头拱着我的两腿间。宋明急忙拉起她，看那桌子也带翻了，书本、笔狼藉一地，背包也扯了一个口子。

    宋明一把拉起已跪在地上的方晴，又把脱落的背包递给她。她一把抢过背包，脸憋得通红，吼道，谁要你管！头也不回地走去。

    宋明想追上去，又回头看着一地狼藉，不知所措。秦燕急步过来边扶桌子边对宋明说，你快走吧，这里我们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