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上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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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途中小憩

    宋明推着自行车,追到校门外,望见方晴,骑车追上去。

    宏文学校位于桃源镇西部,是由原来的一所联中改建的。这所联中被撤并后,学校的大操场已由村里收回,作为房基地盖了房子。其余由村里一位养猪的大户承包。他把临路的围墙推翻,紧邻围墙的办公室朝路的窗户改门口成了商铺门市出租。把剩余的部分出租给了宏文学校。

    宏文学校分为前后两个小院,前面原为办公区,东西南北四排平房,共有一百二十间房。后院为教学区,四层楼共十六个教室。现有800多学生,五十多位教师。

    原来的办公区除了三个年级组办公室和几间校领导办公室,其他改成了学生宿舍和食堂,全校没有一间空余的房间。

    学校没有教师个人住宿房间,学校在校外租了些民房,一间两位。不住校的教师提供临时午休场所,和学生宿舍一样,每间有五张上下铺,可容纳10人。

    但方晴嫌那些躺过不同人的床不干净,中午就趴在办公位上小憩一会儿。但中午校园里学生仍免不了有些嘈杂,她休息质量不高,常常为此心情烦躁。

    从宋庄到宏文学校的水泥路已毁坏,到处坑坑洼洼。不下雨时满路灰,一下两就是满路泥。路上的坑洼中少不了铁丝铁钉碎玻璃,路上经常见被扎破轮胎的车辆。

    刚去宏文学校时,宋明和方晴一起骑着摩托车,一过桃源镇就扎了轮胎,两人狼狈地推回桃源镇补胎。回来时没走多远又扎了,又吃力地推到韩庄路口补胎,遇到韩如雪下班从路口过,和宋明方晴寒暄了几句。

    方晴说她灰头土脸狼狼狈狈在韩如雪面前丢了脸面,再也不想骑个摩托扎了胎费力地推来推去补胎了。

    宋明骑上了自行车。

    自行车轮胎虽然也被扎过,但推着轻巧,不像摩托车那么笨重,补起来也省事。只需宋明推着去补就行了,影响不到方晴优雅的形象。

    宋明追上方晴,让方晴上车,方晴不理,宋明只好推车跟着。她瞅了宋明一眼说,别跟着我,我自己会走。

    宋明劝不住,只得在她身后继续跟着。

    西边的的夕阳落在树林间,又红又大,跟随着脚步蠕动着,像一个柔柔软软的球形水母,漂流在透明的大海中。它从一棵棵树旁走过,绯红绯红的脸庞溢着迷人的光芒,没有停留。

    几只小鸟在树间跳跃,那里有她们的归巢。

    别走了,你陪我坐会儿,我心里烦闷了。方晴说。

    宋明陪方晴走上路边一个小土岗坐下,方晴依偎着宋明,望着西天边的夕阳。阳光映在方晴的脸庞上,散发出明灿的一层辉晕,像黄熟的大密桃。

    方晴把头歪靠在宋明肩膀上,疲惫而安谧,说,你看这夕阳,辉煌迷人,神秘孤独,她在寻找什么,在等待什么,她暮归的家在那林间吗,在那山间吗,那里有一个等她归来的人吗,有一张宽大的厚厚的松软的温暖的床吗?

    宋明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看着夕阳慢慢地钻进了一暮色的大被窝,那被面上绣着蛇蜿蜒起伏的山峦,错落的村庄,一团一团安静的树,一缕一缕悠悠的炊烟,还有悠长悠长的牛哞声。

    谁在天边抖起五彩斑斓的晚霞,飞了满天又慢慢落下,晚霞中没有飞雁,夕阳掩上最后一抹余辉,孤孤单单地蒙头睡去。

    方晴说,太阳在天上看着人世种种,一定有许多趣事,难道就这样蒙头就睡,也不想给谁说说?

    宋明说,是呀,这太阳也真无聊,你至少跟那半片已浮在半空的淡白的月打个招呼吧,这个唯我独尊的家伙。

    方晴望向天边已显现出一片薄冰一样半透明的淡月说,你看看那片残月,低首回眉,孤苦伶仃地呆在夜空,她到底在沉思什么呢?

    嘿,宋明,你想过没有?这世间真奇怪,人类真是一种违背天理的存在,宇宙间的万千星辰都是孤立的存在,就算谁围着谁转个千万年也不一定拉一下手,一两个星球走到一起融合一体绝对是一种小概率的意外。对不?

    那我们人类为什么生就会有寻找另一个的冲动呢?在这广漠无边死死寂沉沉的宇宙间怎么会诞生出这种物种,又怎么会生出这种意识冲动?

    宋明说,你不说这事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任何事都经不住细思。你想,这星球与星球、星云与星云,都在撕裂、在破碎、在远离、在崩解,却怎么会生出皮肤这么光洁柔滑,头发这么轻柔飘逸,嘴唇这么美艳红润,眼眸这么深邃清澈,心又这么变幻莫测的所谓的女人呢?

    宇宙间所有的东西,不该像那水一样向低处奔流,像那岩石一块块裂解成石块成砂成灰吗?怎么会反过来组合成一个如此神奇美丽的物体呢?而且还会哭会笑会撒娇,只是你永远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丝哭,突然笑,突然不理你了。真是太不可思议,太违背自然之道了,生命绝对是一种没有天理的存在,女人尤其是。

    方晴说,男人也一样是个神奇的存在。可有一点好像没变,就算我们有了完美的肉体,有了神奇的意识,有了丰富的感情,会哭会笑会思考,可我们依然和宇宙中那个角落里的那个星球上的那个尘埃那个分子原子什么子一样孤独着。

    宋明说,或许生命本就源于此生于此,又怎么可能就这么逃离于此了呢?我们只不过像个淘气的孩童,偷偷翻越过那自然法则的围墙,在墙根下一个小旮旯里玩耍的一会儿,就被宇宙之神捉回去,和宇宙中那万千星辰一样,孤独的老去。肉体生于尘归于尘。

    方晴说,看着我们孤独的死去化成灰,那宇宙之神会不会放心地松了一口气,会不会嘴角诡异的微笑?

    上帝造就了生命,也许他并不是真心希望我们好好的活着,而是喜欢欣赏我们怎样鲜活地生长,饱实地成熟,再孤独地老死。说不定上帝也孤独寂寞呢,才会做出这么个自己都无法收场的恶作剧。

    方晴回到学校,晚饭也没吃,回去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躺下了。宋明买了点糕点,一小包奶油小熊饼干,两个香蕉,几小包零食,给方晴送去。

    宋明其实反对方晴吃零食,认为那净是些不香不臭的垃圾食品,哄逗小孩子味蕾的玩意儿,可方晴喜欢吃,他也没奈何。

    我们偶尔上课没收的小零食,方晴也会吃些。

    宋青山把办公地搬离宋主中学寻梅苑时,已禁止文芳的小买铺买零食了。但学校对面的凉皮店开始买起了零食。

    那凉皮店挤出两间小小的房间,里面旮旯缝眼堆满填满各种货品,除了半架文具,剩余的全是零食玩具,满屋一股难闻的怪味,乌黑油腻的柜台下面还藏着烟酒扑克打火机等一大堆玩意儿。

    烟论根买,酒论杯买。里间卧室还是逃课学生提供吃喝玩乐的秘密场所。老板娘一头枯草黄发,黄脸干黑翘皮屑,鼻根一片雀斑,嘴唇薄如瘪豆荚,对进店的老师习惯性的假模假样地干笑,常常高声大嗓地过分热情客气地说着走吧走吧别拿钱了。

    宋明用食指背面撩起那脏兮兮的破门帘,在杂乱的货架上翻来翻去,最后无可奈何的挑选几包零食。老板娘将私藏的两根皮上有几处黑斑但还没烂透的香蕉递过来说,买给别人都是一角钱一根,这是两根最好的。两根,她伸出两根干瘪的手指比划一下,你拿一角算了。

    宋明走进方晴的办公室,方晴已然睡着了。他把东西放在床头旁的办公桌上,回屋休息了。

    睡到半夜,宋明听见敲门,竟是方晴。他一骨碌跳下床开了门。

    怎么了?

    不怎么。那个,那个…方晴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

    宋明拉过椅子让方晴坐。方晴不坐,说,那个……

    那个呀?

    那个,提前来了。

    哦。

    我那东西用完了,没顾上买。

    那怎么办?

    你屋不是还有半卷纸吗?我得拿去用,撑到明天。

    哦。宋明应声在床头摸出递给她。

    你说这让人尴尬不尴尬?她说。

    有那么点。你该操点心,提前备好。宋明说。

    方晴看着宋明说,还不都是你贯的。我是不是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