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长天故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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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梵净宝刹

    (一)

    云栖寺后院之中一日一日梵音渺渺,栴香四散的日子日似一日时间荏苒的看似清净如水,但是倏忽之间,也会淡淡起些波澜,若是逝水忧云心中记得不错,自己禅房之中这二位红尘旧识,一天一天的陪侍在自己身边也有个五六日了,他现下是当真不知道该不该前去海边找斩情知会一声,斩情现下正在上古凶兽肆虐的海宁一带和华严莲澈二人一起设法降妖伏魔,救济百姓,自己现下身内旧伤未愈,自然是帮不上什么忙的,眼下还只是以自荼蘼仙子口中问出碧血元珠下落为要,但是谁想到数日前……

    当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逝水忧云自九华山回返云栖寺中之后,本自是一日一日的在自己禅房之中养伤养的好端端的,不想数日之前的一个寂静晌午,自己方才执手轻轻推开自己禅房房门,即一眼看见现下本该被封在水云洞中的尘水鸢裳身后背着一把水月菩提神弓,怀中小心捧抱着一只前爪受伤的滚圆刺猬在荼蘼禅房前面淡然如水的执手轻轻敲敲房门,逝水忧云一眼认出尘水鸢裳怀中捧抱着的那只滚圆刺猬却正是当日水阳江畔大柳树下被云莲小心捧在怀中好生包扎医治的那只小小刺猬,没想到几月不见,竟自是已经胖成这个样子,况且敬亭山与天目山之间相距不下六七百里之遥,也不知道尘水鸢裳他到底是在哪里逮到它的……

    少时,只见荼蘼自禅房中淡然推开房门,只一眼看见尘水鸢裳怀中那只受伤刺猬,一双翦水双瞳之中瞬时间清眸流转的潸然掉下泪来,掉泪是掉泪了,但是瞥眼看见荼蘼在低头看着那只胖刺猬时那两眼放光的贪心模样,逝水忧云当即感觉到浑身不甚自在,他立时将身凑上前去将尘水鸢裳连同怀中那只滚圆刺猬一把扯进自己禅房里来……

    他本以为尘水鸢裳此次前来云栖寺中,本自是为找自己寻仇而来,毕竟当日在普渡山上,自己确是曾和师父师兄一起设计将他扣在普渡山上,未料到他在禅房之中却只是一味的好言乞求自己将他收留在自己禅房之内日日跟随自己在佛像前上香叩拜,打坐念经的替他和无情好生在佛前忏悔赎罪,因为上次逝水忧云跑去普渡山上一掌想破水云洞外封印,虽然未能破成,却也是让封印上的法力减弱许多,之后无情圣尊才有机会破除封印将他自水云洞中救出,带回去齐云山上,归云山庄之中也有莲池,无情圣尊自是有办法替自己恢复真身,但是无情圣尊此次冒然去普渡山上将自己劫走自然是为了让自己替他去枉死城中将清裳父母生魂带回,自己后来确是亲自下了一趟酆都,在忘川河边和酆都大帝好一顿对战才硬生生将清裳仙子父母生魂自枉死城中带回,料想酆都大帝为了帝俊圣皇颜面也会私下里设法将此事遮掩一二,只可惜,自己未曾在忘川河边找见一个六尾狐族族众,却反而在忘川河中看见了自己前世……

    逝水忧云深知在忘川河中看见自己前世却并不一定会立刻忘记今生血海深仇,就像自己现下也无法忘记自己是太白山上的黄帝之子,只是兴许经此一遭,鸢裳心中也该明了何为生死轮回戏一场,六尾狐族历经几世轮回,也许总有一日会回去女娲大神身边去的,只是逝水忧云知道鸢裳眼下一定还是不想立刻去海宁一带找斩情,逝水忧云自己也不知道此事该不该立刻设法知会斩情一声,虽然连逝水忧云自己都没想到,鸢裳现下竟然是和无情关系最好,替他下忘川救人不说,还想着自枉死城中劫人有违天道,想要替他在佛前上香念经赎罪,只是现下云栖寺前院经堂之中已是人头攒动,拥挤不堪,自己不得已之下,也只好来后院之中找间空闲禅房借住,只是眼下,能够在屋子里多挤一张床榻的,也只有逝水忧云现在住着的这间小小禅房了……

    逝水忧云听了之后,想着先暂且将鸢裳扣在身边,也不怕无情那边再无端生出来什么祸事,因此上十分爽快的即将禅房中一张半旧竹榻清扫干净之后借给尘水鸢裳白日打坐念经,晚上闭眼睡觉,二人前几日里经日里一起在佛前念经忏悔的自是十分止水波澜,灵台清净的,只是堪堪到了第三五日上,逝水忧云在佛前念经忏悔时却是倏忽之间一阵一阵的感觉到自己竟自是开始在栴香袅袅之中身体倦怠,四肢无力起来……

    恰在此时,只听见禅房外一声清净佛号,原来是一个自称准提道人的云游和尚想要在云栖寺后院之中寻间空闲禅房诵经打坐几日,逝水忧云乍一见到这位云游和尚,心中虽然一瞬之间五雷轰顶,大惊失色,但是当着尘水鸢裳的面前却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在禅房中最轩敞的地方悉心安置上一张精致竹榻恭请大师上座,尘水鸢裳心知凡间自来即是惯于将道士称作道士,将和尚称作道人,因此上对这位自称是准提道人的云游和尚入住禅房与自己一同修行打坐心中却是也一直未甚在意,只是如此一来,桌案箩筐里那只受伤刺猬看起来却似是显见得十分有些多余的了,好在此时它爪上伤势已经日渐好转,尘水鸢裳因此而叮嘱逝水忧云至多再耽搁上三五日时辰,等到这只滚圆刺猬爪上伤势痊愈如初之后,还烦劳逝水忧云慈悲为怀,将它给抱去天目山上放生……

    但是,万万没想到,待到五日之后逝水忧云自清凉峰上将刺猬放生之后回来,却一眼只看见尘水鸢裳他脸色惨白的将身横卧在竹榻上面阖闾双眸,昏迷不醒,逝水忧云恍然大悟之下,终于忍耐不住轻身来在正在精致竹榻上闭目打坐的准提道人跟前,一脸无可奈何的轻声唤了一声,“师父,你这又是何必……”

    “你太大意了,”化身为准提道人的极乐佛主一脸冷冷清清的在精致竹榻上阖闾教训他说,“昔日百灵山上的东宫太子,普渡山上的水月大殿中的掌殿少主,会来云栖寺中求你让他在你的这一间小小禅房里打坐修行,你当真以为自己在这枝祸世魔莲跟前能够有多大颜面?”他说。

    “师父,弟子只是觉得,即是包藏祸心,最多也就是算计弟子一顿出气,弟子怀疑他,岂不是等于是在怀疑无情师弟。”

    “南华上仙那个老牛鼻子,老杂毛,经日里就是喜欢将他南华观中那些个玉手串子送人,”极乐佛主在竹榻上无奈笑笑,“就凭尘水鸢裳身上这一身祸世魔气,若是没有怀中那颗被南华上仙真言秘法加持过的碧玉手串,谅来也断不可自你身上吮吸去半点菩提灵气。”

    “菩提灵气,师父,恕忧云愚钝,尘水鸢裳他平白无故的,如此这般费尽心思的跑来云栖寺中,难道就是为了要吮吸师父口中说的什么菩提灵气来的?”他一脸疑惑的抬起头来,“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忧云知道,尘水鸢裳他本性并非太过心思歹毒,阴狠奸邪,最不济,也还不至于沦落到要依靠吮吸忧云身内什么菩提灵气提升修为法力的呢,”他说。

    “好啊,几日不见,倒当真确是蠢笨愚钝了许多,”极乐佛主忍不住无奈笑笑,“可知那孽障崽子非但一直在暗中吮吸你身内的菩提灵气,甚至更是欺心以怀中碧玉手串暗中自为师身上吮吸去不少千劫混元真气,”他说,“为师方才不得已施法以身内千劫混元真气反冲他身内真元,致使他身内瞬时真流逆转,气血逆冲,若不是为师及时替他点了穴道,封闭少阴三经和任督八脉,他现下只怕是已经真流逆冲,经脉俱断的了。”

    “师父,这个尘水鸢裳的事情,咱们本不该过多介入,”逝水忧云一念及此,不免深深蹙起眉睫,一脸忧心忡忡斟酌思虑的低头沉沉思忖着说。

    “无妨,他现在必定是怕极再被关回水云洞中去,不会去斩情跟前胡说八道的。”

    “如此甚好,师父,只是现下,忧云还有一事不甚明白,”他说,“忧云身上当真有什么菩提灵气?”他问,“尘水鸢裳他如此苦心算计忧云身上这些许菩提灵气,到底是想要意欲何为?师父……”

    “好啦,事到如今,即是尽数告知与你,却倒是也无甚大碍,”极乐佛主听了之后忍不住无奈叹口气说,“忧云,可知道这天目山上方圆八百里地界上,究竟有多少寺观?”他问。

    “回禀师父,若是不算上山下十几里外的临安镇上,单单这天目山上下,据忧云所知,寺院不下百余座,道观不下八九十座。”

    “好,很好,为师再问你,你现下既然已在云栖寺中栖身多日,可曾留意到相距云栖寺不足十里之处的仙人峰下有一座名为梵净寺的千年古刹,”他又问。

    “师父,梵净寺在天目山上的名望平日里也并不比云栖寺稍逊上多少,只是因为是个小寺院,又不得当今圣上垂青,因此上寺中殿堂破败,香火稀疏,而今只余下十几僧人在内清苦修行,香火稀少时,寺内僧人只得在左近山林中开出几块菜田来糊口果腹,如此千年宝刹,不知因何竟至于沦落至如此香火清冷,门庭冷落……”

    (二)

    “好啦,香火多多少少的也不是咱们现下该管的事情,”极乐佛主一念之下,忍不住淡然摇摇头说,“为师想要跟你说的只是,世人皆知梵净寺后院之中有一弯状似半月的净水莲花池,莲花池畔有座青痕斑驳的七层云善宝塔,”他说,“但是世人却不知道,其实就在这七层云善塔中,封印着一支于上古神器中天下无敌的陀罗神箭,炽月翎水神箭,……说起来,这支神箭与你却是多少也有些渊源,”极乐佛主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说,“可知这支炽月翎水神箭,即是当年化自在天上的湿华大神他受帝释天之请于吉罗娑峰上以手中一把水月菩提神弓一箭射穿桫椤山上三座阿修罗王城的那支上古陀罗神箭,只是没想到这支炽月翎水箭在一箭射穿桫椤山上金银铜三座阿修罗王城时却也同时遭阿修罗王以修罗戾气反噬封印,致使湿华大神他不得不托付当时恒河之畔水月菩提王城中的圣王陛下,也就是你的父王他将这支神箭带来天目山上的梵净寺中封印在云善塔中,以免此神箭因箭身上的戾气封印而被阿修罗王拿去以邪法禁术祸乱天下,戕害苍生,”他说,“但是现下,却是因为事态紧急,已经到了要强行解除云善塔中这支炽月翎水神箭戾气封印的危急时分,而想要解除这支炽月翎水神箭上的戾气封印,非传说中的菩提灵气不可。”

    “事态紧急的危急时分,师父,难道是东海上那只祸世凶兽?”逝水忧云一瞬之间恍然醒悟。

    “那凶兽想必你已经猜到,正是槐江山中的穷奇,之前即曾无故发狂重伤犬戎,这一次却又如此丧心病狂的在东海之中如此兴风作浪的戕害苍生,祸乱天下,”极乐佛主一言至此,竟自是忍不住潸然嘘口气说,“若是为师猜的不错,现下松江海宁一带州府县郡之中,已经至少有万余无辜百姓葬身在穷奇掀起的冲天巨浪和口中喷出的剧毒瘴疠之中,帝俊圣皇现下也正是在崂山上焦头烂额,全然不知穷奇为何会忽然狂性大发至此,”他说,“若非如此,尘水鸢裳他,也不至于如此急急自化自在天上盗了水月菩提弓之后又这般费尽心思的设法混进云栖寺来。”

    “但是师父,师父方才所言菩提灵气……”

    “无妨,待为师慢慢向你道来,”

    “师父,还是长话短说吧,忧云还不至于似师父你以为的那般愚钝蠢笨。”

    “好啊,那为师问你,之前在天目山下,有没有听闻到凤凰山上近来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八卦轶闻?”他问。

    “凤凰山上,师父说的可是孔雀明王他那个几千年没照过面的浪荡父皇前日里竟自却是拖着一身累累伤痕飞回凤凰山去投奔自己妻儿的事情?”逝水忧云一念及此,忍不住冷冷笑笑,“都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事现下早已成为三界之中第一大八卦笑话,”他说。

    “但是你可知那只老凤凰身上的一身累累伤痕究竟却是被谁人所伤?”极乐佛主正色道,“据帝释天所说,正是被现下正在东海上狂性大发的穷奇所伤,”他说,“而且帝释天替老凤凰搭脉时,已然察觉到老凤凰身内的九昧蛊奇毒,而老凤凰本身又未曾中过九昧蛊,所以真正中九昧蛊的,只可能是穷奇那只凶兽。”

    “九昧蛊,”逝水忧云大惊之下心中忍不住“格”的一下微微颤了一颤,“九昧蛊状似七星瓢虫,只是翅上并非七星,而是九星,”他说,“此蛊虫毒性比五欲炽心茶更甚,”他一念及此,忍不住深深蹙起眉睫,“但是五欲炽心茶尚且有化自在天上的绛雪流珠丹可消弭释解,”他说,“但是这九昧蛊,却非要以水月菩提弓和炽月翎水箭,一箭自左肩云门穴之中将蛊虫射出身外不可。”

    “确是如此,为师猜测无情本打算是自己亲自来云栖寺中的,但是鸢裳自认为自己本是一枝祸世魔莲脱胎,若是连个穷奇都对付不了,简直会成为三界中的一个最大笑话,”极乐佛主无奈摇摇头说,“更何况穷奇口中的瘴疠剧毒来历蹊跷,为师亲自查看过那些中毒身亡之人七窍中残留污血,断定此剧毒瘴疠即是传说中的鸡公瘴疠,也就是当年蚩尤在和炎黄大战时命人在鸡公洞内秘密炼制出来的剧毒瘴疠,”他说。

    “师父,当年正是鸡公洞内瘴疠外溢,才牵连荼蘼花境皇族全数被灭的,”

    “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极乐佛主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得在竹榻上闭目阖闾的侧头冲正在自己身边另一张单薄竹榻上昏迷不醒的尘水鸢裳轻声言道,“倒是很讲江湖道义,”极乐佛主忍不住无奈笑叹,“想是怕无情亲自动手,一不小心一箭将穷奇射杀无法向白帝交代,”他说。

    “师父,无情他终于还是落了红尘,想必箕尾山上的事情,师父你之前也曾在江湖上有所耳闻,”他淡然叹口气说,“只是若是忧云猜得不错,这菩提灵气,在这三界之中却也并非是十分轻易既能寻觅得到的,”他说,“但是不知为何,尘水鸢裳他,竟自会一下子就找到忧云身上。”

    “确是如你所说,菩提灵气在这世间自是十分不易寻觅,因为帝释大人平日里可不会轻易动用身内菩提灵力……”

    “师父是说,当初帝释大人是以自身菩提灵力强行将弟子元神融入一颗白玉莲子中的?”

    “确是如此,也正因此,你身内天生自带些许菩提灵力所化灵气,”“但是即是如此,却也不该起心吮吸起为师身内千劫混元真气来,”极乐佛主在竹榻上正襟危坐的低头谆谆教诲他说,“如此行径看似大仁大义,其实不过是素日里自江湖武林中沾染上的一身赴汤蹈火两肋插刀的江湖义气而已,”他说,“只因和无情交好,就为了他不惜起心伤害任何无辜旁人,分别心如此之重,即是亲身前去梵净寺中强行解了神箭封印又如何,”弥勒佛主忍不住负气嗔笑着说,“虽然身为祸世魔胎,但是水月菩提神弓是湿华大神所有,难道他还当真以为自己能够在东海上强行引动水月菩提神弓的吗?”他说。

    “师父,如此是不是可以趁机将他带回去西天极乐净土上去,”

    “算啦,一枝莲花养在莲池中倒是无碍,一个长腿的带回去也会跑掉,还是万事随缘吧,”

    “师父,你这次是不是本来只是为了找我来的,”

    “怎么,现在想回去太白山上找黄帝救命,是不是有些晚了?”弥勒佛主脸色登时间阴沉下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荼蘼母子三人虽然未死,但是你到底是动了心的,”

    “师父,黄帝一家,现下未必愿意认我,”

    “无妨,你才出生时帝释天就已经和他坦然相告过了,只是前世记忆确是他亲自下的洗尘封印,毕竟他和彤鱼只是你此世生身父母,那老家伙不想让旁人占他便宜,摘他桃子而已,”弥勒佛主冷冷阖上眼眸,“不过为师确是有些不知,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将脾气用在女人孩子身上,敢则是病走熟道,上一次云莲的事情做的神佛不知,这一次还是想要心存侥幸,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是不是?”他问。

    “师父,生死有命,六道轮回之说,本来就会让人心中缺少负罪之感,”

    “是啊,天意难违一说,是不是更加让你心中缺少负罪?”佛主问他。

    “师父,生死有命,会让弟子在杀一人时心中缺少负罪,天意难违,可是会让弟子在杀千人时心中更加缺少负罪,”

    “自然,你前世今生都是生在帝王之家,对你而言,一人之命尚且算是人命,千人万人之命,只是奏折上几笔朱墨,是不是?”

    “师父,生死本是空,长恨此身非我有,即是天地委形,来之天地,归之天地,聚之天地,散之天地,师父你现在就押我上斩妖台,又有何不可?”

    “好啊好啊,云栖寺中念经没念多少,南华上仙那老杂毛的那套说辞,你倒是全学会了,哼,南华上仙那老杂毛经日里在南华观中天灵灵地灵灵的,怎么,你要不要现在就去南华观中在他跟前三拜九叩的,叫他一声师父去,”

    “师父,南华真人他,并未说错什么,”

    “为师知道,”

    “师父,时辰不早了,”

    “什么时辰,上斩妖台的时辰?”

    “师父,你就是想要我死,也要先等收了穷奇才是,”

    “哼,湿华大神的水月菩提弓前日里已经被尘水鸢裳他私自沉在梵净寺后院之中的那一弯净水莲花池中,即是生死有命,你好自为之……”

    (三)

    湿华大神在化自在天上发现水月菩提弓被盗之后就开天眼在人间四处寻找,之后虽然恍惚看见天目山上隐隐泛散出来的一丝水月菩提弓神光,却被帝释天及时前来告知东海上空的穷奇祸乱之事,也就没太过在意此事,反倒是帝释天,现下却倒是微微有些后悔让长卿去彤鱼身内借胎去了,因为色身血脉牵连,长卿他此生怕是再不会想到要回来忉利天庭上来了,虽然因为前世血脉失了涅槃之力,弃之无甚可惜,但是眼下东海上空之事,不必掐指一算,帝释天也知道这必然又是一场隔世兄弟间的手足相残……

    ……

    ……

    一步一步踏在仙人峰下梵净古寺斑驳山门外松竹掩映,露水青痕的青石阶子上面,逝水忧云的心里始终是冷清清,沉寂寂的,佛前香炉紫烟,栴香渺渺,庄严神圣,日日暮鼓晨钟,心似沉水,梵音清净,但是栴香燃尽之后,一捻炉中清灰劫烬清冷,梵音清净之后,心似沉水却难了六根烦乱,因为此次穷奇作乱,他虽然想尽办法的要让自己心中不要胡思乱想,却仍然还是忍不住要在心中一次一次疑惑云缺为何要如此急迫的想要恢复云炽风前世记忆,虽然他现在已然知道云炽风就是昔日自己在善迦城中的至交好友大风,只是在炽风那一世里,自己并未及时认出他来,但是昔日大风神威在三界中的威望可是半点不输孔雀明王的,之后的炽风,更是有湿华大神灭世焰火加持,自己当日在莲花峰上一念之差,留下云缺一条胳膊,这对三界到底是缘是劫,是福是祸?

    一步一步踏在梵净寺后院之中一弯净水莲花池畔通向七层云善宝塔的青石小径上面,昔日里那淡青额前一绾三尺青丝半遮半掩之下的一双翦水清瞳,今日竟自当真是已经于一池清澈莲水之间万念俱灰的呆滞混沌起来,曾几何时,西天极乐净土上的清波碧潭,莲花净水之畔,他,一剪惊鸿媚影,容颜似水,青丝被肩,羽衣轻盈,出尘清圣,但是今日,伸手自莲花池中含悲捞起水中那把神光隐隐,仙气缭绕的水月菩提弓时,净水莲花池中清波碧水之间,浮云掠影之畔,一剪棱角分明,剑眉入目的澈水剪影中,他恍然惊觉到,如今的自己,竟自已经是堪堪沦落成这般衣衫不整,青丝散乱,清眸血染,容颜惨淡的沧桑落魄模样,昔日灵台清净,今遭血泪斑痕,手中一把水月菩提弓,眼前一把炽月翎水箭,这就是师父送给忉利天上的帝释大人的一个最完满交代,一个法力涣散的神尊帝子拉动水月菩提弓,引动炽月翎水箭,何止是真流逆冲,经脉俱断,那是要散尽真元,劫烬荼蘼,魂飞魄散的,师父,父皇,果然,恢复前世记忆之后,自己在师父和父皇眼中已经不再是座下弟子和亲生血脉,而是一只身上长着一对雪白翅膀的鸾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情是帝俊圣皇亲子,鸢裳好歹也算是斩情隔世血脉,即是百灵山太子这个名分,六尾狐族也一样是出身青丘的女娲大神座下上古妖族,所以拉动水月菩提弓的差事,自然是该落在自己这个借胎的鸾妖身上……

    红尘劫,恒河畔,水月菩提飞花散,

    下黄泉,渡忘川,沉沦六道,清风无怨,

    断尘剑,尘难断,擦肩回眸江湖念,

    云栖寺,旧容颜,六根烦乱,是劫是缘

    ……

    天目山,云栖远,青石山路几回转,

    清风洞,松竹掩,一念之差,红颜血染,

    少阳殿,荼蘼轩,前尘旧恨水映莲,

    前世恩,今生恋,此生不悔,烟消云散

    ……

    ……

    东海上冲天巨浪,狂风暴雨,浪卷船翻,乌云蔽日之下,凶残成性的穷奇用它毛茸茸的锋利爪子“嗤”的一声将漫天乌云划开一道耀眼裂痕,它似乎一直在乌云簇拥中等待着什么,只见东海之中成群的海妖海怪正争先恐后的自冲天巨浪中张开一张张尖牙利齿的血盆海口,大嚼大咽着海浪中一切被称之为凡人的美味羹肴,男人,女人,幼童,婴儿,不管是活是死,一律来者不拒,不远处,舟山之巅的断云峰上,一脸冷然孤傲的凤凰之子大风,正自是丧心病狂的瞪眼看着东海中这些海妖海怪在他的一声号令下究竟是如何忠心耿耿的在东海汪洋上呼风唤雨,兴风作浪的,舟山之巅的奇峰险崖自天地初分,鸿蒙初判开始,即是以太极八卦之阵亘古傲立尘世,百千亿劫,寸步未改,纵是法力无边如西天极乐佛主,若是在舟山之巅一步踏错乾坤,也一般是风尘迷障,难得脱身,因此上梵天界中人,平日里自来极少无端下驾舟山之巅闲散游荡,以免一个不小心被困囚山上,非要低声下气的请来三清道祖施法逆转乾坤,脱身解困不可。

    只是现下,逝水忧云心知,少时如何自舟山之巅的断天崖上逆转乾坤,脱身解困的事情,自己已经是无需再斟酌思忖的了,因为断天崖上水月菩提引弦弯弓,炽月翎水箭搭弦上之时,也即是自己身内真流逆转,经脉俱断之时,揽弓射月,箭离弦上之时,自己的一介仙体真身,三魂七魄,也尽数都要散了,此身不悔,烟消云散,此心不悔,寂灭真灵,师父,父皇,你们终究还是不容我了……

    ……

    ……

    七日之后,殿堂楼阁似浮云烟海般幽深浩渺,亭台轩榭在淡青烟水中栴香渺渺的忉利天庭,后园禁苑中一池浮云澈水,碧波千倾的净水未央池畔……

    ……

    ……

    “帝释天,这点面子都不给,你也太小心眼了,”

    “佛主,不是本座小心眼子,众目睽睽之下,你也不能要本座太为难了,”

    “怎么,忉利天上的众神佛仙圣,心中却都是那般想要瞪眼看老和尚我笑话的吗?”极乐佛主忍不住嗤嗤笑笑,“就因为黄帝那老家伙没拉下脸来亲自前来忉利天庭找你,你就这样不顾体面,”

    “佛主,本座知道你和黄帝陛下对长卿这个孩子是真心的,但是,总也该给本座个机会好生堵一堵这下界芸芸众生的悠悠之口啊,”帝释天淡然笑笑,“即是当初贪心受了人间香火,就该付出相当代价,”他说,“可知这三界芸芸众生中唯人间凡夫的香火是最不好赚,”他淡然冷笑,“一日受了他们香火,就好似是一辈子欠了他们的,稍稍行错一步,即经日里喊打喊杀,长卿这个孩子,他和荼蘼仙子这段因缘本就是生死孽缘,可知当日在长安城中,王皇后虽不得李治宠爱,但是李治却未大慈大悲的一封休书将王皇后送出皇宫脱离苦海,反而是先将她囚于冷宫,日日在封死门窗的暗室中荆钗布裙馊汤烂菜,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后来竟然斩断手脚溺于酒缸,可知世间任何一个男人,都是不许自己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碰的,即是他不爱她,这个女人的身子也是只可被自己斩成几段扔进酒缸,却不可完好无损的去到另一个男人怀中,”他说,“所以即是青莲这孩子一直在言词行止上做出一副缘分已尽的洒脱之态来,本座也知道,他心中也是更加希望荼蘼仙子去寺观中清修一世的。”

    “帝释天,本座知道,这天下悠悠之口,该堵自是还要好生堵一堵的,但是长卿这个名字,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极乐佛主默然嘘口气说,“想来这太白山上的锦衣玉食和东海玄洲上相比虽然相差不大,但是色身血脉牵连下,吃喝撒娇总是安然自在天经地义上许多,他现下即是回去东海玄洲上,也和大风一般是客不是主,菩提圣王心中都未免会稍加疑虑提防上他几分,想来世间悲苦不过如此,隔世父子相见,是欢喜也是残忍,虽然世人都言,自从亲人逝去之后,自己在人间再不怕阴鬼,可知生死轮回之苦,无可言说,”他说。

    “无妨,聚散皆缘,水月菩提圣王他对长卿,早已经是心如净水的了,句芒自是生来不知自己和东海玄洲渊源,但是圣王他,却是一直知道。”

    “怎么,你是觉得黄帝陛下他太自私了。”

    “佛主此言差了,”帝释天听了之后忍不住淡然笑笑,“这孩子所作所为与当日青莲太子一般无二,本来青莲太子因是东宫太子,手握生杀予夺之权,即是杀孽再多,也总是件天经地义之事,长卿他虽然前世今生也都是东宫太子,但是错就错在黄帝陛下是圣皇,所以他养的儿子在世人眼中就并非是太子,而只是世人心中幻想出来的那个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神尊帝子,”他说。

    “帝释天,这个神尊帝子现在只需要你身内一点菩提灵力,可不像当年的逝雪青莲,要在忉利天上的莲池中以天地为父,圣莲为母,引日月精华,仙风仙露为他化孕仙胎,但是这一点菩提灵力你要是不舍,他就只能下凡百世轮回了,”

    “无妨,渡劫归真,总是要先经历些三灾八难的,”

    “明说吧,这一点菩提灵力,你想要用什么来换,”

    “还是那句话,鸾妖一族虽然被凤凰一族所弃,但是也不是能轻易上三界中任何神佛仙圣的斩妖台的,即是东华帝君,也不例外。”

    ……

    ……

    (四)

    ……

    ……

    太白山,极乐天,仙音渺渺栴香散,

    霓裳曲,空色幻,禅心云水,清风黄卷,

    云栖寺,今非昨,故园长忆秋千索,

    云雨欢,欢颜薄,此身不悔,黄泉碧落,

    ……

    天目山,云栖远,青石山路几回转,

    清风洞,松竹掩,一念之差,红颜血染,

    少阳殿,荼蘼轩,前尘旧恨水映莲,

    前世缘,今生恋,此生不悔,烟消云散

    ……

    但是,当真是不悔吗?当日舟山之巅,断天崖上,水月菩提引弓搭箭,一箭惊鸿,箭离弦上的一瞬,本以为自己一介仙体真身劫烬荼蘼,烟消云散,魂魄随之自然也就要散了,随着舟山之巅温柔如水的清凉海风,虚无飘渺的飞散去天地尘寰中的任何一个地方……

    但是,上天好生,不弃一灵一命,逝水忧云隐约记得当日在云栖寺后院中那棵千年银杏树下,师父他曾将自鸢裳腕上收缴下来的那串玉手串子,轻轻伸手替他戴在腕上,他知道师徒一场,临走之前总得给他留些念想,心中爽然若失之下,自是对腕上这串玉手串子没甚太过在意,只是后来在断天崖上真灵沉迷之际,却隐隐感觉到自己本该烟消云散的仙身被腕上玉手串之内三缕千劫混元真气温柔笼罩起来,这三缕千劫混元真气一缕是出自黄帝陛下,一缕是出自南华上仙,一缕是出自极乐佛主,三缕千劫混元真气足以和水月菩提弓上的湿华神力抗衡,待到穷奇因身内九昧蛊被炽月翎水箭一箭射出之后神识渐渐恢复清醒之后,竟然立刻嗅到逝水忧云腕上那串玉手串子上的仙气和帝鸿少主腕子上的那串玉手串子上的仙气相似,二话不说就背上逝水忧云飞身回来槐江山中,帝俊圣皇那时正站在槐江山中等待穷奇归来,自然顺势将逝水忧云送回去了太白山上。

    黄帝当时虽然知道句芒现下只需要帝释天身内一点菩提灵力即可恢复如初,不然只能去人间百世轮回,以凡人胎血滋养仙身,但是他现在是极不愿意去忉利天庭上求帝释天的,因为这样一来,反倒是让世人以为句芒当真只是帝释天寄养在自己家里的一样,极乐佛主无奈之下只能代为前来忉利天庭上向帝释天讨要一点菩提灵力,帝释天趁机提出让东华帝君放过鸾妖一族一次,因为在逝水忧云在太白山上昏迷不醒这段时日中,东海上又堪堪闹出来了一场比穷奇之祸更甚的天大乱子……

    当日云缺这样急切的想要在莲花峰上以八宝净瓶恢复云炽风前世记忆,自然和逝水忧云料想的一样,是为了一并恢复云炽风前世法力,因为本来鸾妖一族自从来到东海玄洲上之后,就一直受制于东瀛山上的东华帝君,多年前曾经被一位江湖知交无意间提点过可以以东华帝君府中镇伏着的那颗金血元珠恢复全族涅槃神力,毕竟自从失了涅槃神力之后,鸾妖一族就一直是三界中众妖魔鬼怪的口中笑谈,只是那一次山茶花境太子沐水成恨不知是不是也是受了那位江湖知交挑唆,上赶着抢先一步前去少阳府中抢夺金血元珠,事败之后鸾妖一族也只能顺势偃旗收手,倒是庆幸此事有那个蠢笨太子顶缸,本来觊觎金血元珠的计划在鸾妖一族中是个并不急于一时的长久计划,但是这一次云悔云熠被双双押上玉净观前的斩妖台上这件事情可是着实刺激到了鸾妖一族,水月菩提圣王虽然才刚闭关完毕,身子还尚有些虚弱,也不得不在那位昔日江湖故交的挑唆下下定决心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倾全族之力攻打东瀛山上的东华帝君府,誓要将金血元珠夺来,恢复全族涅槃之力,到时鸾妖一族在三界中即可扬威耀武,天下无敌,看那些在各个山头上混吃等死的各路妖魔鬼怪哪个还敢如此嘲笑鸾妖一族,所以很快,鸾妖一族就和那位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的江湖故交相互勾结起来,计划着先设法让云炽风恢复前世记忆法力,再以九昧蛊操控穷奇,至于饕餮梼杌混沌这三只上古凶兽,那位江湖故交也坦言一时之间难以全数寻来,只有这个穷奇长年只身一人蛰伏在槐江山中修身养性看守仙果园子,相较之下倒是容易得手很多。

    其实鸾妖一族知道穷奇身上本有白帝一丝血脉,只是因为眼见着白帝从来也未将这一点血脉放在心上,所以心想着若是能以九昧蛊长年控制,倒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而穷奇口中喷洒出来的剧毒鸡公瘴疠,本来也是那位江湖故交所赠,为的是增加江浙一带百姓伤亡,逼东华帝君加派人手在沿海一带救济百姓,这样东瀛山上就会守卫空虚,而鸡公瘴疠之毒易染难解,只需一盏茶工夫就可染上一个村子,而染病之人最多拖不过三日病程,若是想要抢在三日之前将病人救回,东华帝君就只能以身奉血,以自身精血帮这些凡夫百姓祛毒续命,而因为鸡公瘴疠本自无药可解,东华帝君身内精血也最多只可帮他们续命十年。

    之后虽然逝水忧云在舟山之巅以水月菩提弓和炽月翎水箭一箭将穷奇身内九昧蛊射出,鸾妖一族计划稍稍有些被打乱了,但是云炽风那时已经恢复了前世全数法力,一对火焰色神翼在东瀛山上横扫千军,所向披靡,东华帝君那时已经因为帮江浙一带受鸡公瘴疠之害的那些凡夫百姓饲血续命而真元耗损过甚,而本自身为凤凰九子之一的大风,即是现下已经是鸾妖之身,法力仍然还是可以在东瀛山上和东华帝君抗衡一二的,鸾妖一族趁机以十万精兵攻打少阳府,云悔和长恨那时早已经被东华帝君提前关在了天牢中,虽然东华帝君从来未曾怀疑他们二人或可成为内应,但是大敌当前,也是不容半点变数。

    其实少阳府中的那颗金血元珠,东华帝君自来即是从未在心中在意过什么的,只是因为金血元珠内中庞大神力不可轻易外溢,成为祸乱三界根源,因此上东华帝君才不惜以自己真元损耗之下的虚亏仙身在东瀛山上和云炽风一决生死,毕竟以东华帝君的冷傲性子,是再不会因为此等事情去向玉皇大帝借兵的,其实那时斩情华严莲澈三人正在沿海一带施分水咒救济那些在冲天巨浪中被卷入海浪九死一生的凡夫百姓,但是这个东华帝君,竟然孤傲的连这三人背后的西天灵山两位佛主都懒怠知会一声,因此上虽然穷奇被收,但是之后一连半月,东海上仍然是狂风暴雨,巨浪冲天,东瀛山上刀光剑影,血雨纷纷,但是因为毕竟是无涅槃神力加持,鸾妖一族几位皇子和十万精兵在东华帝君手下自来也并未讨得什么便宜,毕竟除却和东华帝君在东瀛山上决一死战之外,几位皇子还要设法亲自找到金血元珠在少阳府中的藏匿之地才行,但是少阳府中亭台水榭众多,宝殿庄严回廊曲折,而云缺自从去了莲花峰上之后就一直未归,云悔还在天牢中关着,余下几位皇子般若真经尚未完全练成,想要一举落败东华帝君谈何容易,东华帝君知道此番再继续纠缠下去怕是江浙一带百姓不知又要有多少被卷入冲天巨浪之中葬身海底,心急之下径自使出自己在东瀛山上自创的六昧真火,十万鸾妖一族精兵在六昧真火之下立刻溃不成军,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因为和帝释天有言在先,所以虽然鸾妖一族这一次在东华帝君手中落败的非常彻底,最终也只是将东海玄洲大半地界归还给那些昔日被赶出去的山神土地,全族龟缩在玄洲东南端一座小小岛屿上,当然,鸾妖一族本来就是玄洲上的来客,现下自然是可以果断放弃玄洲另寻其他安身之处,听说相距玄洲七百里外的灵洲上面也是很适宜全族安身的,所以很快就决定举族迁往灵洲,临走之前菩提圣王告知给云炽风逝水忧云就是长卿,但是云炽风以为既然长卿今世已经是尊贵的黄帝之子,自己暂且还是先不要前去云栖寺中找他才好。

    其实这时的逝水忧云自然是不会独自一人在云栖寺中养伤的,待到极乐佛主将自帝释天那里取来的一点菩提灵力入身之后,虽然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却也是急不可待的前来海宁城外,和斩情犬戎华严莲澈几人一起医治救济在这次东海玄洲之祸中遭受牵连涂炭的千万黎民百姓,鸢裳这时自然已经是自云栖寺中逃之夭夭,逝水忧云也不怪他,只是将此事如实告知给大师兄斩情,斩情听说此次鸢裳又是被无情拐带走的,心中一时间忍不住更加的怒火中烧,只想着若是当初帝俊圣皇在立太子时不那样任人唯亲,将品行德性明显优于无情的犬戎立为崂山一脉太子,今日海宁城外就不会是这样缺医少药,一片狼藉。

    只是也着实是不怪斩情气忿,因为无情昔日在齐云山上的逍遥殿中小憩时,是极为喜爱跟在南华上仙身边修习奇绝医术的,在江湖上也是个很有盛名的隐世奇医,现下海宁城外千万百姓遭受穷奇口中喷洒出来的鸡公瘴疠荼毒,三日之内来不及以奇药医治就要七窍出血而亡,而身为帝俊圣皇御口亲封的花水少帝,无情他现在竟然一直无动于衷的躲在齐云山上不来帮忙,好在犬戎之前一直在箕尾山上苦心钻研医治瘴疠之法,终于在三日前配制好了千余包可医治鸡公瘴疠的六味枯荣散,此六味枯荣散服下之后病人身内的鸡公瘴疠可大半消退,咳喘不止身体肿胀症状也随之好转,大约七日之后即可无性命之忧,余下只是需要在家中卧榻静养个十天半月的就可痊愈如初,只是因为无情未曾前来帮忙,犬戎一人调配六味枯荣散太过操劳,几次因为劳累过度晕倒在地,斩情和逝水忧云因此上在心中对无情更加不忿,也以为帝俊圣皇这一次就算不将无情派来帮忙,至少也该将崂山上的一众御医仙侍派下来几个帮忙,因为海宁城外现下显见的是人手极为短缺,哪怕就是让鸢裳前来帮忙,情况也可稍好一些。

    但是让斩情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却是,这一次无情他非但是未曾前来海宁城外帮忙,反而在众人为了救治惨受鸡公瘴疠荼毒的重病百姓而手忙脚乱,焦头烂额时,归云山庄中的三百各路仙精妖孽竟然冷不防的来到海宁城外,和斩情众人争抢那些刚才服用了六味枯荣散之后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医棚中静卧休养的凡夫百姓,因为这一众仙精妖孽的统领正是尘水鸢裳,所以除了斩情之外,其余众人都不愿意和他动手,而是忙着保护那些重病百姓,结果因为那些症状轻些的百姓被一众仙精妖孽吓的连滚带爬,四散奔逃,又没逃几步就倒地抽搐,咳血不止,医棚中刚才服用过六味枯荣散的重病百姓被那些仙精妖孽趁乱劫走千余,尘水鸢裳也未再和斩情继续撕打恋战,急速和一众仙精妖孽身背肩扛千余重病百姓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