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四洲
繁体版

第二十一章 曹秉文之失

    纪天行逃也似的从茶寮离开,出去后四处找不到叶可儿,正心急时,见她从水里钻出来,混身湿漉漉的,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烤干衣服后,叶可儿便急着上路,纪天行却摇了摇头,说魏垚这个时候找来,有些不放心,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晚点回曹家湾。

    “你觉得魏大哥骗你?”叶可儿面露诧异。

    “他自然不会骗我,我只是担心他和君林一样,被他那个无耻的老子骗了!”纪天行摇头道。

    “但是既然西洲王在找黄金,说明黄金不是他偷的!”

    纪天行闻言叹了口气,摇头道:“如今真相不明,总而言之,曹大师的事,我们不能告诉任何人!”

    “魏君林也不能说吗?”

    “嗯!”纪天行点点头,听到身边经过的人不时提到曹秉文,越发警惕起来。

    “既然你心里不安,何必答应魏大哥?”叶可儿问道。

    “为了这个!”纪天行掏出一个钱袋,说黄金总归要找的,不如顺便发点小财。

    为了避开西洲王的眼线,两人在海滩上玩到半夜,夜深人静后才悄悄回到曹家湾。纪天行来到曹秉文的密室时,已是后半夜,此时曹秉文依然端坐在案前,神情凄然,一见纪天行,便起身相迎,并急切地问他启航号的桅杆什么时候能送来这里?

    “什么?”纪天行一脸茫然,听小虎解释,才知道蓝修余已一早来通气,说过两天会把桅杆送来曹宅,惊诧之余,暗自对蓝修余的手段心感佩服。

    简短寒暄后,纪天行拱手问道:“前不久,晚辈听西洲人议论,说启航号设计有不妥之处,但我见大师为学精研,为事谨慎,不知这个说法……”

    他话到一半,曹秉文便接话回道:“少侠心善,事到如今还如此给老夫面子!只是可惜,为学精研、为事谨慎,这两样我都沾不上!”

    曹秉文一边说着,一边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没想到自己的心血之作,竟造成了如此万劫不复的悲剧!

    曹秉文说,启航号从设计到制作,一手一脚都是他亲自过问!这已是第三代大型船只,从技术到工艺,都借鉴了之前的经验,除了受天气影响,启航号提前一个月下了水,一切都堪称完美!

    “难道启航号是因为这个原因沉的?”纪天行问道。

    “自然不是!”曹秉文喝了口茶,回忆起沉船当晚的情形:

    “那天刚刚入夜,天气晴好,月悬于空,大家刚刚处理完意外的走火,正收拾整理时,忽然’砰’地一声,船剧烈地晃了一下……我知道船触礁了,跑到底舱查看,没想到三根主轴竟断了两根,两个密封舱也进了水!我立即意识到,船保不住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反思,没想到我曾经引以为傲的心血之作,竟如此错漏百出,只怪我当时心高气傲,一心想和偃大人一较高下,不肯事先向他请教……”

    纪天行看了看曹秉文身边的手稿,厚厚一沓,堆得像小山!小虎闻言却一脸不满,插言道:“呸!老爷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说是偃至洲出于嫉妒,才故意造谣!”

    “不许胡说!”曹秉文狠狠瞪了眼小虎,转头向纪天行解释,说偃大人才华卓著,品性高洁,当年验出启航号设计有误,为了照顾他的名声,特意没有声张,结果也是用密件送到王府的。

    “呸!老爷为别人打算了一辈子,自己却被逼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小虎话说到一半,被曹秉文再次制止,纪天行见状,借去内室时向小虎打听事情缘由。

    “哼……这天下第一造船师的名头原本就是老爷的……”

    小虎说,二十年前,老东洲王得了一份上乘的造船术,先邀了曹秉文去东洲,但他念及风竹王的恩情,留了下来。也正因这个原因,曹秉文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和他较劲。

    但是自从启航号出事后,曹秉文便没了以前的心气,每天翻来覆去研究启航号的图纸,找了一大堆问题,觉得自己的船没造好,害了人!想去东洲找偃至洲,但每次一露面,便遇到摇橹手追杀,他不忍那些摇橹手因此害了命,才同意了蓝修余的法子,躲在这里。

    “有没可能有人在造船的时候做了手脚?”纪天行问道。

    “那不可能!”曹秉文走过来,拍着纪天行的肩膀说道:“小友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现在我还能活着,比起许多人已经是罪过了!你回去告诉太子,让他不用为我费心,去西洲也罢,还是留在这里一辈子,我都心甘情愿!”

    纪天行闻言心下感怀,恭恭敬敬给曹秉文鞠了个躬,问他还有什么事自己可以代劳,意外的是,让曹秉文挂念的,竟是那个他在船上救下的女子!

    曹秉文说,他与那女子有缘,她和她死去的女儿一般大,还长了一双一样的眼睛!

    他遇到她后,便把她藏在货舱里,每天给她送饭,她虽然神智不清,但总会冲他笑着点点头。启航号触礁后,她本已下了船,却没想到她的仇家一直不肯放过她,两人为了躲避他们的追杀,走水路一路南下,在一个无名小岛躲了近半年。

    半年后,他以为那些杀手应该走了,却没想到,两人刚一露面,那伙人又追了上去,好在生死存亡之际,一名妇人出手救了两人。后来,他听说启航号上死了几十名摇橹手,才匆忙回了风竹。

    “那女子的仇家是西洲王吧?”纪天行问道。

    “不……不知道!”曹秉文摇头道,蹩脚的表情却出卖了他,听说纪天行有法子找到那名女子,才说了实话。他告诉纪天行,那天在船上,自己亲耳听到西洲王与人合计,说要偷什么东西,而且在船上时,四下寻那女子的,也是西洲王的手下。

    “你是不是听到西洲王和人密谋,打算偷启航号上的黄金?”

    “不!”曹秉文回道:“那时我隔的远,听到他们说要偷东西,想着船上值得他动手的,只有那些黄金,所以误会了!后来蓝相告诉我,他查清楚了,西洲王要偷的是凌霄花!蓝相还说,为了两洲能恢复商贸,让我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竟是这样!”纪天行心感意外,心想西洲王为了凌霄花动了歪心思倒说得过去,但为了这事,派人追杀那女子半年,着实犯不着。再一细想,那女子一路和曹秉文在一起,以西洲人对他的恨意,难保这些人不是冲着他去的!

    “那女子叫什么名字?”纪天行问道。

    “唉!”曹秉文重重地吐了口气,流着泪说道:“和她在一起半年多,也不知道她叫啥……”

    追问半晌后,曹秉文将一块玉佩交给纪天行,说那是她随身之物,逃跑时落下的,并照着记忆中的样子,画了副画像。纪天行接过画像正要告辞,曹秉文又追了上来,说为了方便找人,再画一张当时救她的妇人。

    纪天行一看那妇人,头戴面纱,手持玉骨神杖,心下大喜,大声说道:“你不用画了,我认得她!她就是夜雨楼楼主花梦林!”

    曹秉文听说纪天行来自夜雨楼,大喜过望,非要把那罐大红袍送给他。纪天行正想推辞,见小虎给自己使眼色,便双手接过,回道:“这最后一罐大红袍都给了我,看来我还得帮您再做一件事!”

    纪天行说虽然曹秉文不能出门,但自己可以帮他走一趟,带着他的手稿去见一见偃至洲。曹秉文立即把图纸装好了交给纪天行,嘱咐他要把偃至洲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

    告别曹秉文后,纪天行连夜赶回城西,与此同时,魏君林也赶了过来,刚想去找纪天行,便被西洲王的人拎了过去!

    “爹,您怎么在这!您不是去见风伯伯了吗?”魏君林一脸讨好,心想一顿打定是跑不掉了。

    “嗯……我也是刚回!”西洲王点点头,招呼魏君林座下。

    魏君林看西洲王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心里直打鼓,又见他吩咐下人给自己拿好吃的,越发疑心,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吃饱喝足后,西洲王开口说道:“前几天,东洲王差人送信来了,让我们派人过去商谈盐业的事情,这些年你在江湖上跑惯了,不如替爹跑一趟东洲!”

    “当真?”魏君林大喜过望,跳起来抱着西洲王亲了一口!想到自己从未沾手政事,怕把事情办砸了,立即让人把魏垚找来,说要请教。

    西洲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心想风无住的这套,果然受用,一边笑眯眯问道:“傻儿子,盐业素来由你大哥负责,你怎么不想想为何这事让你去!”

    魏君林一脸诧异,被西洲王的反常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而且更让他费解的是,说一不二的西洲王,竟给他耐心解释了起来:他说西洲因为盐业缺乏,前些年一直被东洲牵着鼻子,好不容易整合了西春岛的盐贩,才有如今的局面。东洲王相邀,就是希望他们能对西春岛有所节制,但是一旦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东洲便又会以盐业来牵制西洲……

    “儿子明白了!我就是过去应应场面!这事我能办好!”魏君林一拍胸脯。

    “当真是傻儿子!太子应约是正礼,怎么是应应场面!你要拿出诚意来,很认真的和他们去谈!如今西春岛虽然能够解决盐业问题,但偷鸡摸狗终非正道,只是从黑到白,并非一朝一夕,更不能以西洲的安宁为代价!”

    西洲王的态度让魏君林心里直犯嘀咕,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道:“可是我对盐业一无所知,如何好好谈?”

    西洲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一无所知就对了!你只管拿出你江湖人的那套诚意就行,就算说几句大话,也不妨事!”

    “那我得想想,万一他们开出一堆实在的好处,甚至许我一座城池,我要怎么拒绝?”魏君林琢磨道。

    西洲王见状,装做漫不经心的口气说道:“为父给你支个招,你就找他们求娶花月岛的花氏女子!”

    “没门!”魏君林把脸一沉。

    西洲王见状,瞬时怒气上头,手一抬又想起风无住的话,深吸了口气后接着问道:“怎么你又改了主意,要娶风无瑕?”

    “不!我还不想成亲!”

    “嗯……”西洲王点头道:“为父知道,你一心想要成全你大哥,但是你和无瑕早有婚约,你若不先不迈出这一步,你大哥也不敢往前走!你看你大哥,都到了这里,也没敢去看看无瑕……”

    “大哥不能去!”魏君林想到风无瑕不在曹城,脱口而出。

    “哈哈……你果然放不下风无瑕!”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魏君林慌忙辩解,想到风无瑕,心中却思绪涌动。

    自他知道真相后,一直沉浸在失去无双的痛苦中,待回了风都城,发现无瑕每回见了自己都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才想起来那晚自己将她当做无双吐露了自己的秘密!

    他试着向她解释,但她躲闪的眼神让他明白了,他已永远失去她了,无论是做为朋友,或者别的……她唯一需要他做的,是他的成全和退让……

    西洲王见他若有所思,柔声安慰道:“放心,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考虑清楚!”

    “行!我同意去东洲提亲!”魏君林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西洲王见魏君林眼眶中转动的泪水,却又心疼起他来,反而劝他再考虑考虑!

    “嗨!不用考虑了!花氏美女天下闻名,儿子定要见识一番!”魏君林咧嘴一笑,瞬时回复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见西洲王心情不错,又凑到他耳边问道:“爹,我问你件事,你是不是一直暗恋着风王后?”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当心你风伯伯扒了你的皮!”西洲王骂道。

    “切……藏风王后画像的人是你,风伯伯要扒也是扒你的皮!”

    听完魏君林的话,西洲王才知道自己盒子里那张画像是风王后!想到魏嘉坤珍藏这张画像多年,也禁不住疑心难道这就是他一直四处漂泊,不肯成家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