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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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春江花月夜

    稍后,魏君林与纪天行和叶可儿见了面,两人得知他要抛下风无瑕,前往东洲,都瞪大了眼,直呼怪哉。

    “嗨,她的事都解决好了!说起来还得多谢你!水患的消息四散而开,把风竹王也引来了!”魏君林拍着纪天行的肩膀说道。

    “风伯伯何等精明,他一见无瑕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让她在无双和无瑕的身份中选一个,她选了无双,风伯伯说从此以后,无瑕便跟着她一起四处远游!”

    “可是姐姐不能一直扮成无双呀!”叶可儿又问道。

    “这个以后再说了,总之有风伯伯做靠山,蓝修余那个奸相肯定不能得逞!”魏君林说道。

    “难道风竹王没有疑心无双的死有问题?”纪天行问道。

    “不知道!我也没见着风伯伯!”魏君林摇头道:“不过风伯伯发了话,如果无瑕真有治世之才,有能力担起风竹王的担子,让她接任风竹王,也未尝不可!”

    纪天行闻言吃了一惊,心想这风竹王果真是个怪人!

    三日后,三人乘小船来到北川港,准备在这里搭南下的船只,刚一上岸,便碰见了小花,魏君林听说她要回家,想到风无瑕孤立无援,便劝她留下,但说了两句,小花便泪流满面,跪下相求。叶可儿见状,上前将她扶起,亲自送她登船。

    “叶姑娘这是何意?”魏君林一脸不解,问纪天行。

    “这还用说?你挂念公主的安危,但小玉惨死,至今还留有骂名,小花怎能不寒心?”纪天行说道。

    “这……”魏君林闻言,照着自己脑门抽了一下!

    这时,只听岸边一阵燥动,纪天行抬眼一看,见黑风正驶入港口,又见常景瑞从船上下来,心中顿时忐忑起来。

    “不用担心,叶姑娘上回没和他走,这回也不会和他走!”魏君林说道。

    果然,两人说了几句后,叶可儿便回了头。

    “这边风大,我们到那边等吧!”纪天行和叶可儿说道。

    “我……我来是和你们道别的!”叶可儿涨红了脸回道。

    “你当真要和他走?”

    “嗯……”叶可儿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我舍不得你!”纪天行脱口而出。

    叶可儿咬了咬嘴唇,她虽然心中不愿,但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常景瑞,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正相对无言,常景瑞跑了过来,接过叶可儿的东西。

    叶可儿走后,纪天行便一直耷拉着脑袋,和魏君林上了船后,便懒洋洋窝在床上,魏君林怎么逗他,他都懒得理睬。

    “天行,好兆头!好兆头来了!”魏君林大嚷着过来,但刚到门口便被纪天行扔出的枕头砸中了头。

    “这回当真有好消息!”他笑嘻嘻在纪天行身边座下,说在船上遇着一个客商,那人说之前在风竹买了他和叶可儿的马车,两人在车上落了一个盒子,刚刚差人送了过来。

    “噢……”纪天行抬眼看了看魏君林手上的盒子,又倒头睡下。

    魏君林打开盒子,见里面装的是一套香花俪服,便猜到这是纪天行为叶可儿准备的。

    “我说天行,失而复得,是个好意头!叶姑娘肯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魏君林苦口婆心劝了半天,但说来说去,听纪天行说起风无瑕,自己也似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歪到床边。

    不知过了多久,下人过来敲门,说风老爷为了答谢那日让车之恩,备下薄酒,请两人过去。到了风老爷的房间后,纪天行便一屁股座下,只顾着喝酒。魏君林两杯酒下肚,心中烦恼便都没了影,一边啃着烧鸡,一边和风老爷攀谈起来。

    一溜烟的功夫,魏君林连啃两只烧鸡,抹着嘴说道:“风老爷见笑了,这烧鸡实在好吃,和当年王家巷的是一模一样!”

    风老爷见状,吩咐下人再烧几只,魏君林得知风老爷是船主,而且厨子就在船上,便松了裤腰带,说定要吃个够。

    “风叔叔,您这般豪气,莫不是和王府沾着亲?”魏君林问道。

    “哈哈……”风老爷点头笑道:“这些年走南闯北,倒是沾了王姓的光!不过这些年遇到的后生晚辈,称老夫为叔叔的你倒是头一个!”

    “我爹已是糟老头子了,您定然比他年轻!”魏君林很快和风老爷熟络起来。

    两人谈笑风声,一旁的纪天行却一直埋着头,风老爷和他搭话,他也懒得理睬,魏君林见状,直劝风老爷:“咱们喝咱们的,别管他,他今天有心事!”

    “噢……”风老爷点点头:“看出来了,是有心事的样子!”

    “风叔看出他有什么心事?”

    “嗯……”风老爷摸了摸胡子:“他的心事嘛……就是有个没心没肺的兄弟!”

    “哈哈……”纪天行一声浅笑,抬头一看,见魏君林正拉着风老爷的手,问他是不是练过金刚掌。

    魏君林说,西洲王和坤叔都因学金刚掌断了一指,所以有此一问。纪天行心下称奇,没想到练习金刚掌还有断指的风险,也才知道,西洲王和坤叔戴着手套,是为了掩饰断指。

    却见风老爷摇头道:“金刚掌我不会,年轻时倒学了几招风雷拳,可惜学艺不精,和人过招时,打输了还被人削了一指!”

    “风雷拳!老先生会风雷拳!”纪天行眼神一亮。

    魏君林见纪天行终于开了笑脸,使劲撺掇两人过两招,风老爷不忍败了两人兴致,便脱了外袍,说许久没打拳了,就当疏松一下筋骨。

    纪天行见风老爷上了年纪,收了大半内力,只和他比试招式。十来招后,见他步伐招式极为精准,一看便是下过苦功的,便把比试的心放下,专心看他如何运气,如何换招,认真模仿起来。

    招式贯通后,纪天行便收了手,拱手道谢:“老先生拳拳精准,有您这样的高人,风雷拳便不会失传!”

    提到风雷拳,纪天行话多了起来,一一道明刚刚过招时的不明之处,向风老爷请教。说的正欢时,海面上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侧耳一听,轻轻和着一阵吟唱,纪天行一下子听出来,唱歌的人是叶可儿,而她此时唱的,正是那日自己教她的那曲春江花月夜。

    “老爷,声音是从黑风上传来的,他们正停船赏月!”下人上前回报。

    纪天行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听着船上飘来的阵阵欢笑声,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来!来!咱两也过两招!”魏君林拉着纪天行,故意高声叫喊,见纪天行不理睬,便求风老爷把船开到黑风边上,说要去把叶可儿抢过来。

    “上黑风抢人?”风老爷一脸为难。

    “老先生别听他胡说,我只是心系友人,不舍得与她分开!”纪天行解释道。

    “噢……”风老爷点点头:“既然如此,你能在这遇见她,不是应该高兴吗?”

    纪天行闻言瘪着嘴笑了笑,但那模样却比先前还要难看。

    风老爷见状,指着前眼的黑风说道:“你想想,现在你与她,身处同一片天空,吹着同样的风,被同样的月光照拂着,或许这一刻,她也正想着你,这是何其美妙的时刻!”

    “只怕她没功夫想我!”纪天行看着烛火通明的黑风,酸溜溜地说道。

    这时,魏君林上前拍着风老爷肩膀说道:“风叔,听您说话,就知道您是这方面的高手,要不给我们兄弟支两招!”

    “哈哈……有情自能相守,哪有什么招数!”风老爷笑道。

    这时叶可儿又起一曲,纪天行越发心绪难平,风老爷见状,便应两人之请,说起自己和夫人的情事。

    风老爷说,他对他夫人是一见钟情。不过他夫人是位女侠,起初不想嫁给他,他没法子,只好装病把她留了下来。天长日久,终于打动了她。成婚后,两人一直相处得很好,不过她性子直,知道他装病后,便离家出走了……他找到她后,也不敢靠近,只敢跟在她屁股后面……

    “难不成那晚老先生急着要马车,也是为了追人的?”纪天行问道。

    风老爷点点头:“不怕你们笑话,现在人还没让我追回去呢!”

    “哈哈……那你还说什么有情自能相守这样的大话!”魏君林大笑道。

    “你别笑,其实高明法子我也有一个!”风老爷命人拿来竹箫,和着对面船上的琴声,吹了起来。箫声一起,纪天行便像醉了酒一样,黑风上的欢歌笑语,也不再觉得刺耳,仿佛刚刚那些烦恼,发生在几万年前。

    一曲做罢,一切虽未改变,但一切都已不一样。

    风老爷一连吹了几曲,两人听到兴起,也扯着嗓子跟着唱了起来,大概唱得太大声,从黑风上不时传来人们的嘘声。纪天行竖着耳朵,努力分辨叶可儿的声音,魏君林见状,忽然灵机一动,跑了回房。

    一会儿,魏君林塞给纪天行一把回旋镖,小声说道:“我估计,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能射中黑风了!”

    “你想干什么?”纪天行一脸不解。

    “只要划断他一根桅杆,黑风就会变成乌龟!”魏君林冲他一眨眼。

    “胡来!”纪天行把他身上的回旋镖尽数没收,魏君林分辨了两句,便觉无趣,转头去找风老爷讨酒喝。

    夜半,纪天行躺在床上,听着海面上若隐若现的琴声,辗转难眠,起身回到甲板上。出去一看,却见风老爷也没睡。

    “又来会你的佳人?”风老爷打趣道。

    纪天行无奈地点点头。

    “要不要陪我玩个游戏?”风老爷问道,一面朝着水底扔出一枚回旋镖。

    “怎么玩?”

    “看看你的手法,比不比得过我这个老头子!”风老爷把另一枚回旋镖递给他。

    纪天行接过回旋镖,朝着刚才的轨迹扔了出去。

    “可是镖在水下,怎么知道我们谁打的远?”纪天行问道。

    风老爷笑了笑,让他不要着急,说过一会儿就知道了。

    两人并排站着,纪天行见他一直盯着黑风,还不时摇头,张口问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不是!我是看这黑风呀,整船都是铁力木做的,当真费钱!”

    “老先生懂造船?”

    “我哪里懂这个,我只懂这个!”风老爷用手比划着打算盘的样子。

    听老先生介绍,纪天行才知道原来黑风舰队之所以能称霸四洲二十年,还是因为东洲有钱的缘故。风老爷说,就眼前这条船,需耗费万两黄金。也是因为没钱,西洲和银花洲谋划多年的联合舰队到现在也没能实现。

    “不过,能建成黑风舰队,不光是因为东洲有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东洲出了个前所未有的王者。”风老爷说道。

    风老爷说的是老东洲王常宇轩,是现任东洲王常宇枫的哥哥。

    东洲自四十年前建洲以来,经历了三位东洲王:常宇靖、常宇轩、常宇枫,其中常宇轩和常宇枫是一母所生的兄弟。东洲正是在他们三兄弟的努力下,成为了冠绝四洲的强者。

    “原来东洲王位是兄终弟及!”纪天行说道。

    “并非如此!”风老爷摇摇头,向他解释:二十年前,常宇靖死后,本应由他的儿子常广碌继任王位,但是当时常宇轩在四洲比武中,大胜三王,成为东洲王的不二人选。但他只在位了两年,因为他无子,所以由他的弟弟常宇枫继任了王位。

    “难怪那个碌小王爷,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纪天行笑道。

    “他也不亏,有并王的头衔,又统领着黑水舰队,还享受着老东洲王的余光。”

    “余光?”纪天行奇怪地看着风老爷。

    “呵呵……他呀,总是自称老东洲王之子,人们一听老东洲王,就会想起常宇轩,他也从来不解释!”

    “哈哈……”想到常广碌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纪天行觉得更加好笑。

    “知不知道黑风为什么能这么快?”半晌,风老爷问纪天行。

    纪天行摇摇头。

    此时两只船离的又近了些,风老爷把他拉到船头,指着刚刚两人击打的地方,说道:“那是因为黑风在这里多了几个调节阀,增加了调节风向的幅度,因而可以最大程度利用风力。”

    纪天行闻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敢把话说完:“那我们刚刚岂不是……?”

    “一会儿,如果他变成了乌龟,那说明我们俩都打中了,如果只是变成了兔子,那你就输给我一锭银子!”风老爷笑道。

    “好!一言为定!”纪天行放声大笑。

    不过纪天行知道,风老爷是为了开解他,才做出这种不体面的事,拱手向他道谢。

    风老爷笑眯眯回道:“傻小子!谢什么!人生在世,百十年尔,游戏一场,小老儿今天也开心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