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醒我,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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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章 楔子(3)

    “本道生于春秋战国,因天生自带异相,不利宗族。”

    “家父就给我找了一老道,算好命辰,托我于一个很偏的宗族旁系家中。”

    “年幼时,得遇老子修行布道于此,对我启发颇大,便有心拜师,哪怕是当一个随行之众。”

    “但先生并未收我为徒,也没有同意我随行。只是深深看我一眼,并留下一言。”

    “异相天生,业重之人,不得吾道,你我没有师徒之缘,且散去吧!”

    “我也并没有因为先生的拒绝,而生妄心。”

    “第二天,我依旧去听先生授课,先生也未赶我。”

    “不过在两日过后,先生,便行车而去了。”

    “到了弱冠之年,我离家游历,前后又再遇两大先贤,老子,庄子。”

    “先生虽未收我为徒,但也没有拒绝我与之同行。自此,我三人便一起修行布道,周游列国之间。”

    “中间也曾再次提过拜师事宜,但是他们都没有答应我拜师的请求。”

    “后来,两位大贤相继去世,而我仍在世间修行,前后长达四十余载。”

    “在老道知天命之年,依旧在游历各国。”

    “但此时各国之间,因为连年征战,人间一片炼狱之景,易子而食,寒鸦啄骨,蔓延十里无名孤冢,又有谁知道,他们姓甚名谁?”

    “我曾路过齐国一野村,一村之中,难凑十户人家。”

    “进村一看,村口大锅之中,煮着一支人腿!村口槐树上,也不下十具吊尸!”

    “从那时开始,老道在想,我修行,布道,传授的这些,救的是谁?又救的了谁?”

    “那一年,那一日,那一刻,那一刹那!”

    “我回头一看,好似看见了满山的空碑野坟,我才幡然醒悟!”

    “圣贤所谓的布道修行,其实谁也救不了,老子和庄子的道,只是让被皇朝奴役的百姓,给他们眼上蒙上一层黑布而已。”

    “一层,百姓自己满足自己,开脱自己的黑布……”

    “这样的道,能救谁呢?能救谁呢?阿?哈哈哈!”

    说到后面,鬼谷子佝偻的身躯,轻颤了一下,一行浊泪,顺脸颊而下。

    双手扶着他的蒙恬,也开始察觉不对,慢慢加大手上力度,生怕其跌倒。

    这是压在鬼谷内心的话,他从未说过。

    言多必有失,这是千古不变,无需辩证的经验。

    不过对今日的情况来说,也无需担心什么了。

    蒙恬也看出,鬼谷子估计难以熬过今晚。

    而且,想必有求于他的事,也不是寻常…

    “自此以后,我决心反思,反思一条属于自己的道。”

    “苦思数载,只得一法。”

    “唯战!只有以战止战,战止而民生,民生则万物兴。”

    “唯有真正同指向一的制度、体系。”

    “百姓,才有活路,才不会流离于战乱之苦!”

    “后面我又游历各国数十载,一是看各国战况,二是结合老、庄之道,研习兵法。”

    “后来我发觉,其中的很多东西,都对兵伐之道,大有裨益。后来以点扩面,卜堪算运,老道也都皆有涉猎。”

    “游历的最后一国,是秦国。”

    “当时还是秦孝公主政,虽然秦国不似晋楚强盛。但秦国天星,有大起之势,内政方面,也很有见地。”

    “而且,此时恰遇,主星换位。”

    “由此,我便对秦国,有了兴趣。”

    “然,医不叩门,道不轻传,师不顺路,法不空出。”

    “我深知谋国之策,不容分毫差迟。”

    “而帝王之家,猜忌之重,可见一斑。”

    “恰逢诸子百家,出世入局,我便立派于云蒙山鬼谷,布局纵横,自创纵横学派,主攻,看势,做局,谋天下。”

    鬼谷子说完,已至驿站。

    缓步近屋,蒙恬的部下,准备上前打招呼,但都被蒙恬制止了,然后屈身朝鬼谷子问道。

    “先生,我有一问。”

    “若张相,不是在秦,而是在楚,我大秦,会怎样?”

    “呵呵,纵横一派的学论,本就是两位极端,但也暗合国运星势。”

    “若张仪不在楚,苏在秦,今日你说的,就该是‘若苏相不是在秦,而是在楚’了,哈哈。”

    “你要记着,不是张仪成就了秦国,而是秦国,成就了,张仪……”

    “先生大才!学生,受教!”

    听鬼谷子说完,蒙恬肃然起敬,后退一步,行叩首大礼。

    “哈哈哈,将军,莫如此,凡事亦不可看表象。”

    “你要知道,那张仪、苏秦,不也是成就了我吗,不然你今日能用何姿态与我对话呢,哈哈。”

    看着行大礼的蒙恬,鬼谷子再次提点了一句。

    而蒙恬听完此言,冷汗一冒,全身一紧,但思绪一转,长呼一口气。

    “先生果然不负鬼谋之名,世人追万里,亦不及也。”

    好听的话,人人爱听。

    “呵呵,老道时间不多了,果然阿,出了鬼谷,便有命数之劫…”

    鬼谷子找了条长凳坐下,神情松然一缓。

    随后继续说道:

    “老道最始是在云蒙山修行,创立纵横学派,研习兵法,国政。”

    “后进一谷,常人曰鬼谷,谷内有一大阵,可聚天地星力,还有延长时间流速之功效。”

    “老道我用卜,堪,算,运四法,皆算不得此谷的地数。”

    “想来是依天地之势,自然形成的大阵。后面,我便借助此谷,研兵伐之道,识人之数,算运堪舆等。”

    “但此方天地,有一弊端,进出者,子嗣难存。”

    “老道前后育有四子,前三子皆不得弱冠之年,便会夭择,仅剩一子,年15,正月生辰。”

    “在有第四子时,我便知,此子可能同样难以存活,老道恐衣钵难传,便苦研两本学书。”

    “一本《鬼谷论道》”

    “一本《本经阴符七术》”

    “可命运弄人,后我在谷内深处,得一笺言,刻在石下。”

    “用始祖一脉的族血,聚半斗,撒于大阵中央,可解除此方禁制。”

    “而老道堪舆算卦,亦有成就。”

    缓缓转投,看向蒙恬。

    “你蒙家祖上,乃是伏羲后裔,始祖一脉。”

    “所以,蒙将军,老道今日,是来向你……”

    “借命!”

    语不惊人死不休,尽管知道鬼谷子一脉的谋论世间少有。

    但这个一上来就借命,蒙恬属实有点蒙。

    而边上的亲卫,反应过来,也欲做拔刀之势。

    蒙恬大手一挥,制止了他们的动作,看着鬼谷子,眼中无比坦诚,没有丝毫俱意。

    躬身回礼,应道:

    “鬼谷子先生若需我这一壶热血,拿了便是,本将自然给的起。”

    “但本将还需入宫面圣,而且在下估计,此去,唯,恐难还矣。”

    “但若先生需要,可随本将入咸阳,等我办完事,先生取我尸身,即可。”

    “将军!不可!”

    “老道士,休得胡言,小心爷爷斩你!”

    后面亲卫接二连三的说道,蒙恬亦只是保持着鞠躬状态,看不到脸。

    鬼谷子眼睛微眯,眼中夹杂丝丝笑意。

    “果然是秦国大将,文韬武略,世间少有。”

    “先生过奖,学生对先生的敬仰,犹如长江之水,连绵不绝,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恬这一条命,已经交到先生手里,那先生可否说说,秦朝国运之事?”

    蒙恬依旧没有起身,依旧说着恭维的话,后面才点出重点。

    鬼谷子自然之道他的小心思。

    不过今天来的打算,就是这样,也没必要隐瞒。

    “本来按秦朝国运,并拢六国国运,应该最起码有百余年的强盛期,三百余年的统治期。”

    “但始皇暴政,胡亥夺位,百姓难以生存;又是刚经历六国纷争,众星未稳,局面没有缓过来,便成了隐患。”

    “南北斗星,同时趁势也开始作乱,紫薇星势后继无力,而且又突然移位,星势大降。”

    “咳咳咳。”

    鬼谷连咳几声,直接带动了身躯的颤抖。

    “而武曲、七杀、廉贞三颗南北主星,和中星太阳星,以及一些小的众星,聚在太阳星一列,大势欲起。”

    “依老道看,最多不过一手之数,秦朝必然被覆。”

    越说,蒙恬越惊。

    最后一句话说出,直接叩地而跪!

    “先生可有谋断,救我大秦?蒙恬必以血报之!”

    身后的护卫,也有聪敏之人,鬼谷子之言也听入耳,便也席身而跪。

    “请先生,救我大秦!”

    十余亲卫慨声同起,气势煞人。

    “我就看这小老头,没啥好心思,眯眯眼,一肚子坏水,别信!

    “不过你们都跪了,我也跪。”

    先前嚷嚷砍鬼谷子那个,嘴里嘀咕两句,但看队长和将军都跪了,也晃悠悠跪下。

    鬼谷子看着跪在地上的士兵,缓缓点头。

    果然,不管是为将者的排兵布阵,还是对特殊兵种的培养,古今正史,蒙恬,难寻其二。

    光看这肃杀之势,天下便难有敌手。

    不过思绪辗转,微微一叹。

    强如大秦锐士,铁鹰精锐又如何,又怎么能抵过命运洪流。

    他们,绝大部分都终归是历史中的一页,只供后人做纸上谈兵的一页而已……

    “秦国可救,可不救。”

    “救,在将军和一众将领手中;不救,亦在你等。”

    “老道我只出谋定策,决定,在众位手中。”

    “请先生定策!”

    蒙恬和麾下亲卫,又是深深一拜。

    鬼谷朝颤着身躯,缓缓朝驿站外走去。

    黑夜已至,天空开始泛起点点星光,鬼谷子眼中,也隐有星芒闪逝。

    “紫薇移位,后继无力,但仍未绝势。”

    “我已派家臣,送信给公子高,让其自绝其生,谋求秦朝天星的一线生机。”

    看了一会儿,鬼谷转身,于众人,道出一线生机。

    “先生,那公子扶苏…”

    “扶苏,不可救,包括其余始皇一脉,都全了无生机。”

    ”公子扶苏的命辰与卦象,无帝王相,无长寿相,无福禄相,三无之相,此次,必然生机难觅。”

    “但公子高不同,虽无帝相,但余相,皆有三分,若自绝其生,定可保子孙无虞。”

    “如此,便有这一线生机。”

    “你等也不必过于介怀,国运之势,本就有天定之律。”

    “虽星势可堪,但人心难图,始皇,便是最好例子。”

    “秦朝虽有一线生机,但道阻且长,还需护道之人来维持生机。”

    “而你蒙家,作为始祖一脉,恰好能担此大任…”

    说完,鬼谷子闭眼假寐,虽然看出蒙恬的想法,但鬼谷子并未在意。

    为将者,孰轻孰重,自能明了。

    然后道出借命一事。

    “方才,与你说借命,你阳谋应之。”

    “但我鬼谷不出空言,与你借命,必有一命,需过你之手。”

    “老道借命!”

    “借你族弟,蒙毅之命!”

    鬼谷子说完,也没什么动作。

    “先生,所谓借命一说,我等深知,在你的谋划之中,无需多大谋划,便可达到目的。”

    “而我等也无左右之能,但我还是想知道个中缘由。”

    啊,这该死的求知欲。

    “呵呵,将军,既然老道有求于你,中间缘由肯定会告知。”

    看出蒙恬答应了,鬼谷子也不嫌麻烦,道出找蒙家借命的由来。

    “就如刚才所说,确实,本道被天禁加身,中间始皇成就帝位,造就的百万杀孽,老道也有一份。”

    “后面又沾染了云蒙山天地大阵带来的天地业力!其中也确实要借蒙家祖血破禁。”

    “可始祖之血的因果业力,也是极为厚重。问你借命,便是不想,牵扯此段承负,以免祸及后人。”

    “本来按老道我的寿元,早就该不在人世,寿归天地。”

    “但在云蒙山鬼谷中,多活了半百之数。”

    “学术谋识,书学典籍,都已达巅峰,我亦欣慰已然。”

    “世间唯二,我心中难平,一是衣钵传承,便是我那在世的孩子。”

    “其二,便是百姓疾苦之“症”,此番天星轮换,我出最后一谋,将军,请慎之。”

    “蒙将军和各位将领,此番勿需前往咸阳,我已命咸阳中的司马错,做好准备。”

    “自有“蒙恬将军”,进咸阳面圣。”

    “而现在,蒙将军和众位将士,只需前往北平郡,中间无需刻意绕道,随心即可。”

    “公子高一脉,我也会安排前往北平郡,但没有准确地点,这也算是对公子高一脉的生机考验。”

    ”若其能遇到将军,便有生机,百年之后,再求造化;若没有遇到,紫薇天星也就无力回天,非你我之凡力,可挽将顷之国。”

    鬼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

    “其兄蒙毅,我亦安排司马错,告知其谋划之具细,选择何至,老道不知,亦无需知。”

    说到此处,鬼谷子深叹一口气,又继续嘱咐。

    “将军若顺道,路过于邯郸郡云蒙山,帮我把山下一对农家夫妇,和一束发少年,安排和将军一起。其余,无须多言。”

    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我蒙恬和一众将领,鬼谷子浅浅喝了口茶。

    然后半开玩笑跟蒙恬说道

    “将军,可还有疑问,老道好一一解来。”

    “老道很少入世了,今日话有点多,勿怪,哈哈哈。”

    “鬼谷先生高见,我等无疑。我等亦深知,现在的秦朝国势,非逆乾坤之力,而难改其运。”

    “我等受始皇恩惠,自然有保护其血脉的义务。”

    “我等即日启程,前往北平郡。不知鬼谷先生,可愿随我一同前往?”

    “哈哈哈,今日能得将军应允,势局便已成。”

    “今后的路,就得靠将军你们自己了。”

    “司马一族司马错,是后来我收的徒弟,不似张仪、苏秦一般张扬,但此子深谙人心,处世之道也尤为佼佼,谋略兵法、习兵锻将也是上上之选,后面他会自己安排好自己的事情,与你相遇。”

    听到蒙恬答应,脸上带着笑意,但脸上慢慢起褶子,两者连着一起看,渗人异常。

    鬼谷子长喘一口气,然后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嘶哑着喉咙说道。

    “哈哈哈,好了,心愿已了了,就是不知这盘棋,会到哪个地步呢,咳咳咳,呵呵呵……”

    蒙恬依旧跪着,他知道,鬼谷子已经走了。

    但他还是跪着。

    他突然有种迷茫的感觉,或许是习惯出谋划策了,考虑全面的原因,突然有人给你布好了一切。

    这种不动脑子,只管做事的感觉的,让他有了一种久违的充实感。

    从最开始的对他的惧,如同面对深渊的战栗感;

    扩大到对学识的仰,如同大江之宽阔,世人难及;

    最后,对他的,只有尊重,敬重,至于为何而来的这种感觉,并不重要……

    同年同月,蒙恬面圣,秦二世胡亥,以乱国之罪,赐死镇国大将军,蒙恬。

    同日,位列九卿之首的蒙毅,在家中挥剑自刎。

    大将司马错知道后,亲自车了一口棺椁,送蒙毅入殓。

    三个月之后,秦朝右北平郡东城,一马车后面,跟着十几骑兵,缓缓随众进入城中…

    次年春,胡亥先对公子扶苏,以乱国之罪赐死。

    扶苏不堪受辱,自缢于九原郡郡所。

    今接着,新皇胡亥在近臣的唆使下,继续对同族姐妹和兄弟,开始了长达半年之久的血洗。

    同年秋,公子高与胡亥见面,泪目颤言。

    愿自葬于始皇之陵墓,望族弟胡亥,看同族同宗之上,放过其家人。

    此时胡亥已有悔悟之心,但朝中政局,已然不可控。

    后公子高自饮鸠酒,胡亥让墓官将其葬于始皇陵墓,追封安顺侯,流放公子高家人于极北之地。

    次年冬,楚汉起势,民见不满暴秦者,进皆揭竿而起,

    秦朝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多方压着打。

    土地、城池,也被逐步蚕食。

    同年,大将司马错,因病而逝。

    不过,在这个时间段,也没有人会在意吧……

    第三年秋,楚汉进入强盛期,赵高逼宫,秦二世胡亥,愤然自杀。

    胡亥,一个世人评论极端化的皇帝,这是没有辩解意义的。

    自夺位开始,三年,便败光先秦至秦朝打下的五百六十年基业,也算是帝中一绝了。

    这里的故事结束,便是另一外故事的开始。北地的几簇薪火,已然聚集,但欲成燎原之火,仍需待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