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一个强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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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不可中计

    蜀王决心吃掉姜山安这支兵马,狠狠打梁州个大嘴巴,让那群士族收起不切实际的鬼主意,明白蜀地老大是他萧子响。

    兵不在多而在精,为这一战,萧子响把监造坊赶制的三百套冷锻甲全交给王图南,并让东方明率五百精骑,共一千精锐急行北上。算上张惠绍在剑阁的军士,约三千人。

    兵力不占优势,攻坚战更是困难,众人一致决议智取,聚在一起商量对策。交流信息后,不觉棘手,只道来人甚是狂傲。

    “此人距关数十里,竟扎营于山峰。冬季水源枯竭,岩山更难取水。大军只需围而不攻,不出数日,粮尽水竭,不攻自破”

    “东方校尉有所不知,此山连绵数十里,若要围困,非四五万人不可。敌军更是占据高处险地,即便大军攻入谷中,其退往高峰,亦可久持”

    围困的法子胡小虎不是没想过,但姜山安就是看准益州拿不出这么多兵马,更打不了持久战,故意把军营扎在关外不远处的山上,隔空对峙。

    王图南静静地听取众人商讨,手掌婆娑地图,回想这附近的山势地貌,皱纹萎缩的眼眶中爆发精芒,“强攻不可,夜袭如何?”

    嗯?夜袭!几人眼皮一跳:月光好容易被发现,天黑不见五指固然隐蔽,然自身难以行军,更不知晓山谷中布兵如何。一旦被封锁谷口,大军进退不得,有覆灭之险。

    顾虑神情表露着内心的反对,老将军并不在意,按着地图沉声道:“此人行事傲慢,更是贪图享乐,不驻险峰,而扎营谷地,自以为进退自如。

    然谷口宽约十余丈,倘若事发突然,难以及时收拢。况且我料定他不会深入,驻军距谷口不远。奇袭之下,定有收获,诸位以为如何?”

    分析得有条有理,但归结起来都是推测,一旦出现差池,生死难料。

    然战场从来都是勇者的福地,置之死地而后生,张惠绍若有所思道:“将军所言,意在激怒对方,使其出谷决战。我以为尚缺考量,其人虽傲,并非莽夫,不如示敌以弱。”

    “德继有话不妨直言,不成再议”,听出对方话音中的顾虑,王图南出言鼓励。

    扫视众人,沉吟片刻,张惠绍沉声道:“听闻州内近日甚是动荡,梁州兵马来此无外乎此事。若能激怒其自是最好,若不能,可放出大王召我等回军平叛之消息,舍弃葭萌关,诱其深入,于牛头山设伏,或可将其一举歼灭。”

    舍弃葭萌关,就只剩下剑阁一道险境,此刻益州形势如何,众人并不清楚。万一埋伏失算,州内叛军与梁兵里应外合,剑阁不稳,益州必将大乱。

    然依此计,或可以极小代价,速战速决。

    高风险,高回报,几人望向被授予全权处理此事的军主,希望他能拿定主意。

    白发老将撑着案桌,沉默不语,宛如雕塑,时而晃动的瞳仁是难得的动静:

    十余年前,亲率益州兵马出剑阁,痛击李乌奴,平定西北叛乱。本以为高官厚禄近在眼前,不想高帝病逝,太子继位,豫章王称病不朝,自己也受到牵连,退居家中。

    三千多个日夜,金戈铁马几度梦回,此刻怯战,岂能甘心。蜀王,愿你的眼光如你父一般。

    “谁人愿往?”

    火盆内炸起一声响,东方明抱拳请战,“卑将愿领百骑夜袭”

    “东方校尉年轻有为,然战场乃死生之地,不可妄言,还是我去吧”

    “在下并非鲁莽之辈,还请大人将此功让于在下”

    见两人争吵,王图南轻哼打断,“兵戈非儿戏也,这样吧,胡小虎为主将,东方明为副将,择日夜袭梁营”

    “遵命”

    夜袭何须两位校尉同往,对方此举是想栽培东方明,不愧是老将,深知蜀王心意。张惠绍挑眉一笑,他犯不着跟小辈争功,拱手请示道:

    “既然夜袭人选已定,末将敢请一军,布于谷外接应。若梁兵大举追击,可伏之”

    “德继思虑周全,便依所言”

    黝黑的夜晚,安静阴沉,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阴冷的嚎叫着,不断能够听到树叶的沙沙声,驱赶着白色的雾气。

    山峰的阴影,更快地倒压在村庄上,阴影越来越浓,渐渐和夜色混为一体。

    每个士兵头盔上插一根白鹅翎,作为蜀兵记号,嘴里咬着木棍,披甲上马,马带嘴套,缓缓靠近营寨。

    四下无光,高架哨卡火光格外耀眼,一声箭速,几个打瞌睡的哨兵就此永眠。胡小虎命人拔开鹿角,大喊一声,杀入寨中,径奔中军。

    哪知中心营帐以车仗伏路穿连,围得铁桶一般,不得进。

    见状,东方明急呼:“将军,为之奈何?”

    胡小虎少年从军,戎马十余载,曾与魏国大军厮杀,眨眼间惊慌顿消,从容下令:“点火把,入谷袭杀,见人就砍,见帐就点,一刻后离去,绝不可恋战”

    只将百骑,左冲右突,在营内纵横驰骤,逢敌便杀。梁兵惊慌,正不知敌兵多少,自相扰乱。各营鼓噪,举火如星,喊声大震。

    绕谷至半,骤然折返,正好撞上追击敌军,趁阵型散乱,率众杀出,无人敢当。

    临走时令人大呼:“天黑路滑,姜军主不必相送,哈哈”

    豪迈爽朗的笑声回荡山谷,姜山安脸疼得火辣辣,连盔甲都不要,提枪跃起,直坐马鞍,拨动缰绳,掉转马头,欲率众追杀。

    “将军不可,恐有埋伏,当速速退往高峰,以防敌军回击”。副将一手勒住缰绳,一手抱住大腿,厉声急呼,生怕对方头脑一热,冲杀出去。

    不过这一嗓子算是把姜军主从暴怒中拉回来,巡视营寨,火光四起,军士正从深井中取水灭火,谷外黑洞洞,不禁恐觉。

    “将今夜防务之人斩首示众,把守谷口,如有再犯,全队皆斩”

    云层漆黑如墨,铺满天空,太阳透过黑云的重围放射光芒,替黑云镶了一道发光的金边,猛地出现在天空,把黑云染成了紫红色。

    灰衣男子满脸堆笑庆贺:“将军,恭喜将军,蜀军退却,此乃天助将军”

    红衣胖脸男子怒喝:“一派胡言,如今益州已定,还来蜀军回援一说。将军,此人乃益州细作,定是在诓骗将军,陷大军于绝境。当尽早班师,已脱离险地”

    “休得诳语,葭萌关已是空城,当急速进兵,拿下剑阁,兵下益州,建功立业正在此时,万不可犹豫,错失良机,遗憾终身”,灰衣男子一阵呵斥,转头对姜山安谄媚道。

    一旁的青衣男子站出力挺,“没错,你才是细作,我南安士族联合扶风、北阴平数郡,翘首以盼义军南下,恬灭奸党,诛杀暴君。在下翻山越岭,于牛头山见蜀军南撤,兵士走在漫坡小道上连绵数里。

    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错失大业啊”

    “你们才是细作,将军不可中计啊”

    ……

    十几天前,蜀军攻谷失利,他率众扣关报仇,死伤数百,反被一阵嘲讽,只得退兵。但恐教同僚耻笑,不敢回军。

    磨磨蹭蹭间碰上这几个说客,各有各地道理,索性聚在一块,验明真伪,谁知是这般场景。

    三人争相辩驳,都想劝说姜山安,可偏偏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所谓亲眼所见不过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吵吵闹闹,帐中尽是鸡鸣犬吠。

    一个头两个大,姜山安拍案而起,大喝,“够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予尔等三百人,前去取关”

    “这?我等身为士族子弟,岂可陷阵厮杀,令军士去取即可”

    嗯?将军怒目斜视,长刀出鞘,一道寒芒惊现几人眼前,帐内顿时杀机四起。

    “蜀王抢我家产,戮我亲族,此仇不共戴天,三百足以,谢将军成全”,青衣男子满目血丝,厉言疾色,抱拳施礼,抛帘而出。

    有人做表率,剩下两人纵然百般不愿,可刀剑携裹下,不得不从。

    来到关下,见关楼处蜀军旗帜随风飞舞,城墙凹口处处皆是披甲士,鼓声隆隆,振聋发聩。

    两人当下泄气怯场,然青衣男子已然癫狂,毫不在意,拔剑大呼:“夺下关卡,赏钱百万,封都尉,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军士一听冲上去就能得到这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热血冲头,抬着攻城梯,大呼小叫地向前奔。

    预期的箭如雨下、滚石落雷并没有出现,当军士冲至关下,头顶鼓声便消,三踹两攀登上城关,却见几个老卒顺着小道远逃,城墙甲士竟是稻草人填充。

    “蜀军逃了,百万钱,百万钱,都是我的了”,欢呼声鼓舞士气,吸引更多军士快速攀登。

    这就拿下来了?直到站在城关上,姜山安还是难以置信。

    这阻拦他数十天的关卡居然被几个说客拿下,真是,百味杂陈,转念一想,怒上心头:

    你们怎么就走了呢?走就算了,临走前还来打我一顿。啊!士可杀不可辱,此仇不报,我姜山安誓不回军。

    当即命令大军开拔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