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一个强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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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计王妃

    经过几天的忙碌,萧子响难得清闲下来,名义上他是益州刺史,蜀郡大王,想弄到几千两银子轻而易举。

    问题在于官府里没有亲信,就算萧子响故意夸大王府和军队等方面的各项开支,那些钱粮花费了多少都清清楚楚地记录在册。

    纸包不住火,官府早就被士族渗透得跟筛子似的,只要有人细查一番,很容易就发现账本的猫腻,到时候怎么交代呢?

    齐国实行典签代管制度,萧子响嘴硬也没有用,每年进京述职、面见皇帝的是范缜。届时表达下疑惑,皇帝自会派人查明缘由。

    到那时,新账旧账一起算,真的就是茅厕里打灯笼——找死。

    该怎么办呢?萧子响揉了揉前额,感觉有点头疼,话已经放出去,冥狱的架子也搭好了,就差钱财到位了。

    从无到有地铺设一张巨大的暗网需要的银两不比训练一支军队少,而成都的利益早就被各方瓜分干净了,贸然让冥狱开展一些赚钱的营生也只会遭到众人的联手打压。

    还是那句话,没有实权就没有赚钱的路子。范缜再怎么放权,始终是朝廷命官,心中向着的是江山社稷,要想让对方接受这种形似谋逆的行为,就必须要有一个正当的理由,一项惠及国家的事业。

    来蜀的路上,萧子响千方百计地跟王肃等人讨近乎,奈何热脸贴了冷屁股,对方爱答不理,总是客套的应付。

    萧子响苦思冥想数日终于得出了一个让皇帝和范缜都能接受的方案,可出身世家的王肃就未必会同意。

    等,是不可能等的,无奈之下,萧子响决定铤而走险,先搞钱!

    然而这问题终究不可避免。

    琅琊王氏兴盛了数百年,曾一度左右皇帝人选,甚至是帝国走向。时至今日没有了翻云覆雨的权势,但到底是祖上阔过,眼界已经上去了,打心底里看不起萧氏这个暴发户。

    恃才傲物的王肃尚且瞧不起其他世家子弟,更何况性格粗狂的萧子响,对他客气是自身的礼仪要求。

    正值纠结为难之际,王妃过来探望,萧子响当场朝着脑袋来了一下,随即搂着王妃试探说道:“卿卿可相信鬼神之说?”

    “殿下何出此言”,适才对方自残行为让王妃深感疑虑,那次事后,感觉整个人都变了许多,担忧萧子响摔坏了脑袋。

    “可还记得我当初梦入地府一事?在哪里我隐约听见齐国将于十年后亡国”

    “一个梦罢了,殿下不必当真”

    “非本王危言耸听,齐国制律法习从刘宋,今年陛下更是废除却籍一事,将户籍恢复至宋明帝时期。宋之所以灭亡,究其因乃是宗室相残,而刘寅等人控告本王谋反一事让我明白,太子谋害我已久。我死不足惜,唯恐齐国步宋国后尘。”

    王妃恍然大悟:“殿下自建康归来,行事脾性大有变化,便是在忧虑此事?”

    “啊?我有何不同?”

    “昔日殿下常常与那些莽夫宴饮,时而外出寻猎,这些时日却是安分守己,疏远蛮人,就连这花样也多了”,说到后面,王妃面露羞涩。

    萧子响打着哈哈尴尬道:“都是照着画上学的,既然王妃早已觉察本王有变,何不问明缘由?”

    “大王行事自有道理,妾身只知侍奉大王,不必多问”

    萧子响搂过王妃,在其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王妃乃我贤内助,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殿下谬赞,此乃妾身本分,为何今日说及此事?”

    “魏国冯太后已死,据说魏主英明神武,有侵吞天下之志,他日齐国必遭攻伐。本王这些时日思虑良久,太子忌恨本王,已无力更改,只盼强我国力,抗击外敌,方不负宗室本分。我欲改革户籍,收缴荫户,重分田产,以壮齐国赋税,王妃以为如何?”

    王妃惊恐不已,急忙堵住萧子响的嘴,伸手抚摸额头:“并无异样,殿下何故胡言?可知其中凶险万分”

    萧子响故意把王妃拉到卧房说事,就是为了避免隔墙有耳,如今挑明了,便不再掩饰。

    “本王贵为齐国宗室,受万民供养,理应为民谋福祉,如今时日无多,只盼能有所作为。益州远离建康,间有崇山峻岭阻隔,纵然有变,朝廷亦难施为,此乃地利也。只是我初来乍到,身无亲信,范缜性格正直,自幼孤苦,或可相助,然王肃乃世家子弟,恐其拦阻,不知王妃可有妙计?”

    王妃盯着萧子响看了许久,低声问道:“殿下可有意至尊之位?”

    萧子响愣神,小看媳妇了,思虑一番,沉声道:“若需如此,可取之”

    王妃靠着萧子响胸脯轻声说道:“依殿下所言,妾身有一计。王家在外人眼里是一个庞然大物,然内部派系林立。王家先祖王导辅佐琅琊王司马睿开创东晋,其子孙王融曾任太子舍人,现不到三十岁便在天子身边就职,一直平步青云。

    王肃先祖乃是接受吴末帝孙皓投降,完成西晋统一大业的名将王浚,虽功勋卓著,然比之尚有不足,王肃一脉忍气数百年。今王肃随殿下来此,定然心有不甘,若许以权势,其或可从之。”

    自家事自己清楚,若不是王妃提及这些,差点认为王家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现在看来,也许可以借力打力,化解改革时来自世家的阻力。

    萧子响集中注意力时总喜欢胡思乱想,不由得打趣道:“卿卿出自何支?”

    “殿下不妨猜猜?”

    这还用猜?成亲之时,萧子响还是豫章世子,侯爵身份,担任的是将军职位,怎能攀上王家嫡脉。

    知道内情,萧子响便有了把握,但王肃孤傲,直接去谈肯定会被轰出去的,得先让他自乱阵脚。

    面对萧子响的上门清谈,王肃起初是爱搭不理,但对方死缠烂打硬凑上来,今天请走了,明天还来,碍于身份差距,也不能将他拒之门外。

    没办法,王肃抛出一些针对本和末、有和无、动和静、一和多、体和用、言和意、自然和名教的玄学理念想让萧子响知难而退。

    不想这却使得对方眼前一亮,若是咬文嚼字,吟诗作赋,萧子响自愧不如,可说起玄学,玄之又玄。

    后世有人一言以蔽之:虚无之谈,尚其华藻,此无异于春蛙秋蝉,聒耳而已。

    说白了就是扯东扯西,知晓古今中外诸多稀奇事的他有的是东西说,例如有和无:

    有时候“无”也是代表“有”,“无”并不是说没有的意思,它还有更现实的意思。“无”也是另外一种有,杯子因为中空,不是实在的有的状态,所以,才可以盛水。房子因为里面是空的,才可以住人。所以,“无”有时候也代表“有”的作用。

    这给王肃开了个大眼,顿时来了兴趣。

    王肃就是聊这个长大的,其思维之冷僻,言语之犀利,让萧子响渐渐招架不住,连续好几天被辩倒,眼看就要被人轰出去了,心一横,拿出大杀器。

    “心者身下主宰,目虽视而所以视者,心也;耳虽听而所以听者,心也;口与四肢虽言动而所以言动者,心也;凡知觉处便是心,心即我的灵明,我的灵明便是天地鬼神的主宰,离却我的灵明,便没有天地鬼神万物了;位天地,育万物,未有出于吾心之外者。”

    王肃听了就准备反驳,可当他细细品味这番话时,却犯迷糊了,眉头紧锁,苦思不得其解,把萧子响撂一边去了。

    这句话破起来也容易,毕竟活人眼中的东西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死去而消失,但就怕把个人上升到宇宙,以宇宙的意识代替人的心。

    他可没法证明宇宙之外还有宇宙,宇宙与宇宙之间还存在一个大宇宙,依此推下去。

    好不容易才把王肃绕进去了,等他回过神较起真来,以萧子响那点本事也说不清楚,为避免对方索问缘由,借口公务繁忙,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