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我扶苏只求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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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淳于越不怕死

    咸阳宫。

    始于秦孝公时期,由商鞅选址修建。

    历经138年,七世君王,见证了秦国从偏居一隅到兼并天下的辉煌历程。

    随着咸阳城的扩张,这座宫殿如今已经显得有些老旧狭小,但仍然是大秦日常举行朝会的所在。

    扶苏起了个大早,路上更是快马加鞭,想着提前到达,等到了台基下的时候,才发现宫门前已经站满了人。

    不同往日的议论争吵,今天寂静得可怕,放眼望去看不到丝毫喜色。

    那些外面高高在上的朝堂大员,各个惶恐不安,更有甚者,已是冷汗直流,体似筛糠。

    自从卢生侯生事件之后,手握圣旨的御史们像疯狗一样奔上街头,无论是普通黔首,还是皇亲贵胄,诽谤朝政者通通抓走,弄得整个关中人心惶惶。

    如今算是消停了下来,但大家再清楚不过,眼下的安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抓人的是御史不假,可真正负责断案的其实是廷尉府。

    以廷尉府的办事效率,审问工作必然已经结束,只等今天在朝会上汇报。

    待会始皇帝会如何决断,被抓进去的人要怎么处置,是只处置那些人,还是进一步扩大审查范围,到时候又会不会把自己牵扯进去?

    其实也怪不得这些人会心惊胆战,这次风波几乎席卷了所有府衙,其中博士宫更是重灾区。

    始皇帝扫灭六国之后,修建博士宫,诚邀天下博学者入驻,人数一度增长达近百人,这下直接折了二十七人,足有三分之一。

    作为博士宫首席,淳于越不顾花甲之躯,在宫门外守了半夜,如今看到那个苦苦等待的人,浑浊的眸子里似是要射出光芒,冲上前去躬身便拜。

    “长公子,身体恢复得可好?这些日子担忧得老夫是寝食难安啊!”

    你担忧的是我的身体吗?我都不好意思戳破你!

    扶苏暗自腹诽,但还是连忙上前搀扶。

    历史上扶苏不被看好的原因一直是个谜,但公认的还是被儒家洗了脑,一味追求仁义治国的理论,与秦始皇依法治国的理念大相径庭,穿越而来的他自然是想尽办法规避这一点,从小便敌视儒家。

    也不知道他父皇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还是让大儒淳于越成为了他的老师,无可奈何的他只能尽量疏远。

    前些日子以病为由,闭门谢客,也只是为了防止淳于越让他去劝说他老父亲。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已经幡然醒悟,迷途知返了。

    对方哪里是什么猪队友,分明是他的好恩师。

    “说起来都是学生的过错啊!”

    这是对淳于越刻意疏远的道歉,更是对自己误入歧途的悔过,言辞语气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不过这两层意思淳于越却是不知道,只当是一句客套,随即回道:“病来不由人,如何能怪得了长公子,前些日子频繁上门叨扰,倒是老夫冒昧了!”

    淳于越言行举止向来是一板一眼,恪守儒家的规矩,在扶苏面前都是自称为师,此番张口老夫,闭口老夫,举手投足更是拼命了命压低姿态,可见真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能得老师挂念,学生自当铭感五内,奈何风寒实在太重,怕传染于人,这才不敢见客,不过即使在养病期间,学生也没有忘记老师的教诲,把家国天下时时刻刻放在心上,卢生侯生不通朝政,只不过妄议了几句,将其二人治罪也便罢了,结果却牵连所有士子,问罪于天下,这般小题大做,实属误国误民,今日朝会之上我定要极力劝谏,避免父皇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看着男子义愤填膺的模样,淳于越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忍不住揉起了变花的老眼。

    扶苏从小就不喜欢儒家,对他也没有多少好脸色,怎么今天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在此之前他已经预想了无数遍,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让扶苏帮忙。

    如今这才嘘寒问暖完毕,连话题都还没完全转过来,就直接答应了!

    合着闭门羹白吃了?半夜的冷风也白吹了?

    一时之间,淳于越不知道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老师,您怎么落泪了?”

    “人上了年纪就是会这样的!”

    “岁月的确是把杀猪刀,我还是扶您上去吧,老师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您是那只猪,不是岁月是那把刀……”

    就在两人登上台基时,初升的旭日照向宫门前的日晷,指针的影子落在辰初。

    伴随着报时的钟声响彻咸阳,高大的殿门缓缓打开。

    精雕细琢的纯金宝座撞入眼帘,身穿朝服的始皇帝嬴政早已端坐其上,冕旒上的玉珠伴随着万千烛台微微摇曳,祖龙至高无上的威严如同光芒般笼罩整个大殿。

    “皇帝奋威,德并诸侯。初一泰平,堕坏城郭,决通川防,夷去险阻。地势既定,黎庶无繇,天下咸抚。男乐其畴,女修其业,事各有序。惠被诸产,久并来田,莫不安所……”

    中车府令赵高朗声诵读,文武百官匐地上,山呼万岁,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大殿中久久回荡不息。

    大部分人尚沉浸在这震撼的场景之中,丞相李斯上前跨出一步。

    “自从卢生侯生犯法逃匿,得陛下旨意审查天下,至今已抓捕疑犯一千七百六十九人,其中六百四十二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现将名单呈上,请陛下定夺!”

    “孝公任用商鞅,变法以兴秦国,后代君王无不尊先王之道修缮法度,朕继位之后更是将无数缺漏填补完成,而后事无大小皆由律令指示,对这类罪行如何处置,难道秦律没有规定?”

    嬴政居高临下,目光似有似无的扫过,侍候在身侧的赵高立刻心领神会,揶揄道:“以古代的规矩评判当今的朝政,当流放偏远之地,诽谤陛下或散布妖言,当枭首示众,若有爵位在身,除剥夺爵位外,妻、子罚为刑徒,视情节加重刑法,最高为死刑,这些法令可是由丞相大人亲自制定,这才颁布了两年时间,难道就忘了?”

    “微臣不敢!”李斯连忙向嬴政躬身认错,“此案件干系重大,若直接按照秦律处置,四百六十二人全部斩首,怕是整个渭水都要变成一条血河!”

    “立规矩千日,坏规矩一时,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后来者跃跃欲试,何以维护秦律威严?高实在是难以相信,法不责众这种迂腐之言,竟是从丞相大人口中讲出!”

    “府令大人把法理解到这等地步,就连斯也不得不佩服,但再怎么说,律法终究是人设立的,人有出错的时候,律法自然也有出错的时候,个别人犯法,有罪的是个别人,若是大多数人都犯法,就要考虑是不是律法制定出了问题,治大国如烹小鲜,自当因时调整策略,想要一劳永逸,怕是痴人说梦!”

    李斯看似在反驳赵高,但话题却越来越偏,丝毫看不出为那些犯人说话的真心,这让一旁的淳于越愈发着急,忍不住抢在赵高前面开口道:“自古以来,明君圣王无不以仁德治理天下,御史向来只负责监察,如今冲上街头见人就抓,以致于黔首惶恐不安,只敢躲在家中,而每到夜晚时分,廷尉府中便传出疑犯被拷打刑讯的哀嚎,就连婴儿也不敢啼哭,此番若是重刑处置,世人心中怕是只有恐惧,再也不敢亲近陛下了啊!”

    淳于越声泪俱下,全然一副为嬴政难过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李斯面色发沉,当场大声怒喝。

    “放肆,你竟敢威胁陛下!”

    “老臣没有,有的只是一颗为陛下着想的拳拳之心!”

    “说的倒是好听,就凭你刚才那番话,本相便可治你一个以古非今罪!”

    “臣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众博士应邀来到咸阳,进入博士宫中,为陛下以效犬马,如今却因无端之罪,被捕入狱,受尽折磨者多达二十七人,臣闻天有星宿二十八,今日将老臣也一并拿下,正好凑足此数!”

    “淳于越,你真当本相不敢抓你,秦律不能治你,陛下不会杀你?”

    “请丞相大人尽情施……”

    “够了!”

    浑厚的呵斥响彻大殿,嬴政拍案而起,一把抽出身侧的秦王剑。

    “昔日六国频频合而攻秦,即使被扫灭之后,仍然为了那些无道的君主不停发动叛乱,他们从未亲近过朕,朕也不需要他们亲近,他们只要带着恐惧跪在朕的面前,朕自然会让他们活得安定幸福,但卢生、侯生之徒,朕将他们奉为上卿,所供钱币数以万计,他们非但不尽职尽责,反而在背后诽谤于朕,如此忘恩负义的乱臣贼子,不仅存于当世,而且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究竟是他们有妖魔本事?还是朝中有人作他们同党?是你?是你?还是你?”

    王剑所指之处,哗啦啦跪倒大片,各个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只有淳于越,李斯等寥寥几人站在承受着嬴政的怒火。

    “三皇有德,五帝有贤,尧、舜、禹,夏启,商汤,周文,周武,仁义兼具,既然都这么向往这些圣主,那好,朕就在城外挖一个大坑,送这些忠诚的臣子下去过他们梦想中的盛世,如果谁觉得他们可怜,朕不介意将士们多辛苦辛苦,再多腾出些位置,让你们一起去陪他们,快说,可还有人?”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喘,淳于越看着这一幕,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痛心疾首地瘫倒在地上。

    落针可闻的大殿之中,只有嬴政收剑入鞘的声音,以及那冷到令人发抖的笑声。

    随着笑声越发放纵骄狂,就要公布最终的处决之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父皇且慢,儿臣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