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看着华铮去送如月和如雪去了，小甜妹如月和华铮一路说说笑笑，韩如雪一个人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俩身后。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宋明一眼，有些落寞的向校门口走去。

    连主任请宋明到她办公室去。

    宋明走进连主任的办公室，她的屋里站着六位学生家长。

    这个房间是连主任平常休息的地方，里面置放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档案柜，一张办公桌，一张充当梳妆台的桌子，一个挂衣架，一个洗脸架。一个小火炉，两把折叠椅，把这一间房间塞得满满的。

    宋明进去后，像上了小中巴的公交车，有点儿拥挤。

    连主任办公室的后窗昨天晚上也被砸碎了七八块玻璃，现在外面用塑料纸封了，屋里不通风，非常闷热。

    他正疑惑，连主任为什么不去隔壁的教务处呢？

    连主任开口说。这是我们的九年级年级主任宋明宋老师。一些情况你们可以向他询问。你们先谈。我到宋校长那儿还有些事，我先去一下。

    一个家长拦住她说，连主任。你们先别走啊。先把咱们的事儿说清了再去也不迟。

    连主任说，你问的这些事，由宋明宋老师负责，由他给你们解释。他解释不清的地方，你们再找我。我们这会儿有个重要的领导会，我需要去参加。请你们耐心稍候，我开完会就回来，一定回来。

    宋明看着气氛有些不对，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主任看了他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宋明说，连主任确实有个会要开，大家有什么事先给我说吧。

    在这六位家长中，有一位家长是宋庄大队的村委成员，是九4班学生宋鹏飞的父亲宋纪良，因两眼珠总时不时向中间靠拢，人称斗鸡眼。

    他对宋明说，宋明爷，我们几个人留下来，是想问一下资料费的事。咱们宋庄也有几个孩子的家长，他们委托我来询问询问。我们的孩子上九年级后，一共交过六次资料费。前五次，都是先交给了班主任，班主任交给连主任，由连主任负责购买的资料。对吧？

    第六次是您负责的。这次是由孩子自己到书商那里去买的。

    前五次的资料费，我们计算了一下，当时你们给孩子定资料的时候是按资料定价打折收的费，有的七折，有的八折。现在就算全按资料定价的八折来算，也应该每人每位学生还结余32元。

    我们找班主任要，班主任说把钱都交给了连主任，所以我们要找到连主任。现在连主任又把这事儿交给了你。你看这怎么办吧。

    这是我们的账本，请您过目。

    一个学生家长把一个破旧的红塑料皮小笔记本儿递给了宋明，里面密密麻麻的记着九年级以来每一次购买的书籍和相应费用。

    宋明知道，他们记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他不得不假装认真的核对来拖延时间思考对策。

    宋明随手翻看了一下，在家长的五次账单中，有两次是打的八折，有三次是打的七折。

    他心里猜疑，同样购买资料，有的打七折，有的打八折，学生家长心里会不会犯嘀咕？

    一个家长问道，宋老师你看看，为什么这有的打七折，有的打八折呢？打八折的会不会多收了钱呢？

    他一边沉住气，来回翻看着，看看它们有什么区别，一边快速思考着，对他们提到的问题寻找合理的解释。

    他数了数，打八折的有两次，购买的是成本的复习资料。打七折的有两次，购买的大多是试卷。也就是说，在宋明接管九年级之前，九年级一共买两套资料和三套试卷。

    宋明说，这两种资料不一样，复习资料成本更高一些。

    那第六次呢？您看，第六次所记的费用中，学生们购买的资料打的是五折，购买的试卷打的是四折。

    宋明说，第六次确是他接管九年级的时候让学生购买的。这一次购买资料时，是学生自己选派的代表直接和书商谈的价格，班主任和他没有参与。

    一个家长说，对，你说的没错，这次是学生们自己和书商搞的价，自己找书商买的。不过你看，几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和书商搞价，都能把价格搞到五折四折，那么前面那五次为什么一定是七折八折呢？难道我们的老师和书商搞价还不如学生吗？

    对呀对呀。家长们纷纷应和着，眼光齐刷刷地盯着宋明。

    宋明认真翻看着，仔仔细细一一核对着每本资料的名称，强作镇定，努力表现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大脑开足马力，他能听到自己脑组织加速旋转的轰鸣声，就像江文龙主任那次喝多了酒，开着摩托车从他身边飘驰而过时摩托发动机的轰鸣声。

    宋明想好了说辞，把那破旧的红皮笔记本推到他们面前，指着那些资料说，这不能一概而论。

    前五数次的资料和试卷，都是县生产公司发行的，全部是正版，完全是上面亲自命的题，习题的质量较高，含金量高，但销售范围仅限于咱们县，所以综合成本也比较高。

    而第六次，是从书商那里面购买的，他们销售的范围是面向全省全国，销售量很大，薄利多销，所以价格相对便宜。

    另外，购买的时间段也不一样。

    学期初，不少资料都还没有印刷发行过来，市面上可以买到的资料种类比较少，所以价格卖的就比较高些。

    到了后期，各种资料都已经印刷发行到市场上了，种类比较丰富，货源相对充足，价格自然就降下了一些。

    特别到了学期末，那些资料如果不多打一些折销售，就可能卖不出去。这些资料都具有相当的时限性，今年的资料今年用，放到明年就成了一堆废纸。所以他们为了推销资料着急出手，所以价格就更便宜了一些。

    就像咱们卖的蔬菜一样，春天刚上市时，数量比较少，价格就贵一些。到了夏天，这些蔬菜生产的量大了，不稀贵了，价格就便宜了。

    宋明自己总算勉勉强强找了个理由，看他们一时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反驳他，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一个家长说，反正这事儿也都过去了，你们说几折就几折，我们也不想和你们较真，就算是这样吧。

    现在，我们都按八折算，每个学生的预交款还应结余32元。我们今天来问的就是，这结余32元怎么算？是给退，还不给退？

    宋明说，这是我得请示领导，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处理。

    一位家长一听就生气了，对着宋明吼道，你们可真会做事呀。老师让找班主任，班主任让找连主任，连主任让找你，你又推给别的领导。好，现在你说，你要去找哪个领导，我们和你一块儿去找。

    这件事，你们到底该谁负责，今天必须有个说法。别在这里推来推去推皮球。

    宋纪良说，老张，你别那么大火儿。宋老师他只是一个九年级副主任，据我所知，这些事确实不是他经的手。

    老张说，即便不经他的手，他也比我们知道内情。

    宋明说，我想你们多少可能有些误会。先说账目的事，千年账本会说话。咱们不用着急。即便是我走了，即便连主任走了，和尚走了庙还在，宋庄中学还在，对吧？跑不了。

    对于前五次资料费的问题，我确实不知道，更不知道什么内情。我也不是推脱，确实是因为，在我接管九年之前，我就没有在学校。我一直在乡里参加抽调工作，所以关于这些资料费的事，我恐怕还没有你们清楚。

    宋纪良说，这我可以作证。宋明爷那段时间确实是在乡里抽调，还到我家去普查户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