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振清和韩运来等几个人批改完试参加完晚会后，去张永亮办公室打了几圈麻将，又坐着张永亮的车去集上一个新开的酒店喝酒去了，玉琴也陪他们去了。

    董振清在玉琴那里兼课，周日下午也有两节课，因此董振清一般不愿让宋明在周日下午给他安排监考，轮到董振清监考时，宋明和方晴就替他监考。待董振清在玉琴那里上完课后，回到宋庄中学参加评改试卷。

    张永亮和董振清几个人在集上喝完酒回来时，已是晚上11点多了，走到宋庄西头桥边时，韩运来说他有点儿晕想下来透口气儿。张永亮停下车让韩运来下了车，问他一个人走路行不行，要不要慢慢跟在车后面？

    韩运来说，你们先走吧，我没事儿，这条路走了十几年了，闭着眼也能走到。

    张永亮看这里离宋庄中学步行也就一二十分钟的路程，就放下韩运来开车先回了学校。

    张永亮回到学校后，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见韩运来回来，他就叫上董振清一人拿一个手电筒，走出校门，顺着路去找。

    他们边走边喊，没有人影。

    张永亮担心，韩运来会不会喝多了从桥头栽到桥下面了。吓得他一路小跑跑到桥头，在桥下面找了找，还好没有。这才放了一半儿的心。

    上次朱主任家过会时，朱主任村庄上有一位惯偷，在集上趁乱偷了别人一辆建设60小摩托车，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没有钥匙就把摩托车开走的。

    那人驾着摩托车风驰电掣的逃跑到宋庄桥西头的桥边时，因为车速过快，一时失急没能打过弯儿来，那人连人带车从桥上蹿了下去。

    张永亮那会儿正好在集上转悠，赶紧下去救人。那人虽然从十几米高的桥上摔下，但是除了腿上有几处擦伤之外，并没有多大外伤。他头脑还清醒，说话也清楚，有人赶紧跑着去请医生。

    那人正挣扎的想坐起来，张永亮看到他耳朵里有血流出来，赶忙劝止他，让他平躺在地不要动，等候医生。

    有人通知了乡镇卫生院120，但是因为要路过人潮汹涌比肩接踵的集会，120的车一时挤不过来。

    宋庄的医生先到了，看了看那人的情况，一边让人赶紧通知他的家人，一边问他有什么想说的话赶紧说。

    一开始，那人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有多严重，随口的说着一些话。但渐渐地他感到自己身上发冷，嘴唇打哆嗦，说话有困难。

    医生提醒他，让他先捡要紧的说。那人一下紧张起来，紧紧的拉着医生的手，满眼的恐惧，急切地哀求医生救救他。

    医生一边安慰着他，一边让他说着存款折的放的地方，重要物品的处置等事务。张永亮看到他的脸色先变得有些黄，逐渐变得煞白，他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手也开始变得凉。

    医生先摸着那人手腕，摸不到脉。摸不到脉时又将右手食指中指按在肘弯，不一会儿又挪放在他的颈动脉处。

    医生一边挪着号脉的手指，一边不停的对桥上的人喊，他的家人来了没有？来了没有？亲戚也行。

    等到他的家人赶到时，那人已经没了气息。

    镇卫生院的救护车赶过来，医生下来看了看摇了摇头，让他的家人准备后事。

    人们七手八脚的把那人从沟底抬上了桥面，蒙了脸，用一辆三轮车把他拉走了。

    从集上经过时，人们有人同情，但更多的人都多少有点儿幸灾乐祸。

    那天，那人成为集会酒桌上一个热门话题，很多人都说，以后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张永亮亲历了这件事的前前后后，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想到韩运来会不会也掉到那座桥下面了。

    韩来没有掉下桥。

    他下了车，迎风一吹，酒劲上来了，他晕晕乎乎迷了路，跌到了路边的沟渠里，又爬上岸钻到了麦田里。

    那会儿差不多快午夜12点了，村庄的灯和学校的灯都已经熄灭。他在的麦田里看那个方向都是黑茫茫一片，他找不到学校的方向。

    他迷迷糊糊地看到天上似乎有飞机经过，他不知怎么竟以为自己是坐着飞机从飞机上跳下来了，就在麦田里边追飞机边冲着夜空喊，我的飞机，我的飞机，别走，带上我……

    张永亮听到了他的声音，和董振卿循声寻过去，找到了在麦田里狂奔着追赶飞机的韩运来。

    董振清看到韩运来满身满头的泥土树叶枯草，鼻子上脸上还扎着几根麦芒，忍不住笑出来，拉住非要去追赶飞机的韩运来说，你个疯子，哪里有飞机？那飞着的不是飞机是仙子嫦娥。

    韩运来一听，更来劲了，一把甩开董振清继续在麦田里踉踉跄跄的边走边喊，我的嫦娥，我的嫦娥，你别走，带上我，带上我呀，带上我……

    张永亮和董振清连哄带骗后推前拖，好不容易才把韩运来拉回学校，把他摁到他的办公室那张用砖支的床上安稳了下来，他们俩才回去休息。

    董振清白天在玉琴那里上了一天课，回宋庄赶着批改了两个班的试卷，又闹腾了大半夜，实在太累了，安稳下韩运来后回到屋里倒头就睡。

    董振清刚入梦乡，睡意朦胧间忽听到咚咚声响，他翻了个身不想理会，却听到那声音越来越响了，他听到似乎是在跺他的门，还伴随着呜哩哇啦的叫骂声。

    韩运来的声音。

    原来，韩运来老毛病又犯了。在张永亮和董振清离开他的办公室没多久，他又又开始在校园里转悠，挨门挨户的拍窗户跺门。

    崔莹莹被他吓得跑到了李祖翰的屋里。韩运来紧追不舍，也追到了韩李祖翰屋里。他摇晃着身子，翻着半个醉白眼，呼喝着李祖汉，让李祖汉关灯。李祖汉不想招惹他，赶紧把灯关了。

    他又喝道，开灯，给我开灯，开路。李祖汉赶紧又把灯拉明。韩运来又呼喝道，关灯。李祖汉只好又关上灯。如是三番五次，韩来才满意的拍了拍李祖涵的肩膀说，好兄弟，听哥话，跟哥走，有肉吃，有酒喝。

    方晴也被韩来拍了窗户，吓得方晴跑到了宋明和华铮的屋里。

    宋明听见方晴的叫门声，赶紧起床给方晴开了门。说话间又听到韩运来在呼喝张永亮。

    张板板，给哥开门。

    张永亮给他打开了房门。他又呼喝张永亮，板板，给哥把门关上，张永亮顺从的关上门。

    又是五次三番的开门关门，韩运来才满意的又拍了拍赵亮的肩膀说，好兄弟，听哥话跟哥走，有肉吃有酒喝。

    宋明正安慰着方晴，李祖汉和崔莹莹也跑了过来。

    李祖汉看着韩玉兰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又可气又可笑。

    华铮说，咱们得赶紧找几个人，把韩运来摁回去，不然，他这个疯子今天晚上说不定会找出什么乱子来。

    宋明叫来了张永亮。但他们觉得他们四个人还是没把握，怕一下摁不住韩运来反受其害。按张永亮的说法，要想按住运来，至少需要六个人。

    华铮说，摁住摁不住，先试试，摁不住再说。他们就四个人就追了出去。

    韩运来已跑到前边的小院里，拍着董进清的门。董振清开了门，韩运来对着董振清呼喝道，倒水，给哥倒水。

    董振清疲惫至极睡得正香，被他闹了起来，心中一股火气正无处释放，看到韩运来竟然呼喝他给他倒水，不觉怒从心头起，顺手端起半脸盆洗脚水，冲着韩运来劈头盖脸的泼了过去。

    韩运来大怒，对着董振清一脚足山而过去，董振清一躲，韩运来一脚踹了个空。因为他习惯性的用力过猛，又喝了些酒，脚下没根身子不稳，足山而出去的脚收不回来，噗道打了一个一字马大劈叉，摔倒在地。

    董振清趁机抄起门旮旯里的笤帚，噼里啪啦的打在他的身上。韩运来一个驴打滚站起身来，扭头就跑。董振清在他后面就追了过去。

    刚好宋明几个人跑过来，宋明上前拉了董振清一把。

    就在宋明拉住董振清的一瞬间，韩运来顺手从走廊上的角落里抓起一块儿去年冬天的煤球，掷中了董振清的肩部。

    董振清恼羞成怒，一把甩开宋明，操着笤帚喊，今天我不教训教训你个韩运来，我就不姓董。

    韩运来在前边跑，董振清在后边拿着笤帚追，宋明几个人也在后面紧追不舍。

    韩运来被董振清追得仓皇奔逃抱头鼠窜，他跑出了教师住宿区，又跑向学生住宿区。

    董振清追着韩运来到了一个男生宿舍拐角处，忽然就找不见韩运来了。他来回跑了几趟，也没见韩运来的踪影。

    董振清猜想，他一定躲到了男生宿舍中。他就从拐角处开始一个宿舍一个宿舍的找。

    学生们也吓得不敢吱声，就像鸵鸟一样一个个把头蒙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董振清来到一个男生宿舍，发现有张床的床尾露出大半截儿小腿来。

    董振清一下就认出了韩运来。

    因为韩来个子太高，学生的床盛不下他的身子，他仓皇中竟然忘了蜷缩一下身子，只把小腿伸在了床尾外面。

    韩运来本想扯过学生的被子，蒙在身上，企图蒙混过关。

    宋明几个也追了过来，董振清强忍住笑，举起笤帚，照着那大半截的小腿儿就使劲打了下去。

    直疼得韩运来啊的大叫一声，翻身一滚，从床上滚到了地上。董振清上去骑在他身上，又一顿招呼。宋明几个赶紧上来，拉住了董振清。

    从此，韩运来醉酒之后，过五关斩六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一世英名，被董振清给毁于一旦。

    至少在宋庄中学。韩运来喝醉酒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再也不敢大刀阔斧的拍窗敲门，高歌猛进的呼喝别人三番五次的开灯关灯、开门关门、倒水喝水的折腾人了。更不敢再喊什么听哥话跟哥走，有肉吃有酒喝的豪言壮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