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从客房下楼的时候，秦裳蓉看到老邓和周溯坐在饭桌前面吃着菜，还有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点小酒——估计是周溯从周溯拜师的那些酒坛子里开封的。

    “你们昨晚去哪了？”

    “嗯，去找花姑娘……”

    周溯开口的瞬间，被老邓打断了。

    后者指了指桌上的餐盘，笑道：

    “这里的膳食大少爷吃不惯，所以去弄了点野味回来。”

    秦裳蓉看了一眼，桌上有许多她认不出来的东西，甚至有一个看着像是虫子。

    她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油炸蝎子和蝉，没吃过吗？”周溯用手指抓起一块，放进嘴里，边咀嚼边说：“嘎嘣脆，鸡肉味，蛋白质是牛肉的五倍，尝吗？”

    秦裳蓉没回话，但她的表情一脸的嫌弃。

    可周溯的确是听到了一阵肚子咕噜噜的叫声。

    周溯下意识地看向秦裳蓉，而后者则是皱着眉回望着他。

    “如果你想……”

    “……”

    秦裳蓉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一个软糯糯的声音插了进来：“少爷，对不起，刚才是我。”

    这一声，让周溯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去。

    从村里带回的小女孩，周溯是直接交给秦裳蓉的，让她去城里为对方置办了一身行头，沐浴更衣之类的。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这一通梳洗拾掇之下，瘦还是那副猴干模样，蜡黄脸色，但凭借着那双玲珑透亮的双眼，多少也算是勉强能配上周溯这个翩翩浊世美公子的跟班了。

    周溯长长看她两眼，收敛了刚才逗弄秦裳蓉时的笑意，伸手放到那两个丸子髻的头上，轻轻地摸了摸。

    “对不起。”

    “少爷？”

    这不止是女童感到疑惑，就连秦裳蓉也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周溯。

    只有一旁的老邓，低头喝了口酒。

    但这样异常的氛围只持续了短短数秒，周溯很快又咧开嘴笑了起来，对女童说道：“来，肚子饿了吧，上桌吃饭！”

    “不不不。”女童眨巴着灵动的双眼，慌忙摆手，“少爷奴家是婢，待会吃少爷们剩下的就行了。”

    “又不是犬彘，吃啥剩饭啊，少爷我说了，让你上桌，别让少爷我说第二遍啊。”

    在周溯那股二世主痞里痞气的威慑下，女童总算是惴惴不安地上了桌。

    但她不敢动筷子，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的空碗抿着嘴。

    周溯看着这样的女童问道：“你不会用食箸？”

    女童赶忙摇头：“会用的，少爷。”

    “那还是说，你和裳蓉一样，嘴挑剔，这一桌子的野味吃不惯？”

    说起来，油炸的蝉和蝎子，对于没尝过的人来说，确实有些惊悚。

    不过，这上面不是还有蛇羹，江鱼和野兔么。

    听闻周溯这么发问，女童正要开口，结果先一步响起的是她的肚子。

    咕噜噜~~~~

    这一回声音格外大声，周溯他们也不用再找其他目标了。

    惹得在众人注视下的女童，臊红了脸，低着脑袋紧抿住嘴，感觉若不是这桌子前后没有洞，她能把自己的脑袋给钻进去。

    周溯哈哈大笑：“饿就自己吃饭呗，少爷我没有这么多的讲究。”

    “少爷，我不敢。”

    周溯一怔，随即道：“有啥不敢的，少爷说了，跟着少爷我，包吃包住包婚配，让你吃你就吃，让你睡你就睡，少爷我可是天之骄子，咱的丫鬟也不能太掉价不是。”

    随即，他又望向一旁嘴里夹菜的老邓，揶揄道：“你瞧，老邓也是我的管家，他就吃得挺欢。”

    老邓笑着没应话，而是又端起酒杯，向女童示意一下，然后放到唇边浅酌了一口。

    而这个时候，秦裳蓉也在一旁坐下，对女童循循善诱：“没事，这一桌张罗的饭食，估计也是邓叔的功劳，那位大少爷只是动动嘴皮子。”

    “欸，秦裳蓉，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周溯不爽道：“动动嘴皮子怎么了，你是在怀疑我的舌技吗？”

    周溯说着，灵活地晃动着舌尖仿佛上面有一颗樱桃。

    秦裳蓉没弄明白周溯的意思，但她深以为然什么叫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会没搭理周溯，就对着女童说道：“没事啊，吃吧。”

    在这么多人的怂恿或者说激励下，女童这才拿起筷子，只在距离最近的陶盆中夹了一块最小的肉。

    然后眼神畏畏缩缩地飘着边儿，直到周围人都或低头，或移开视线后，才小心翼翼的把肉放进了嘴里。

    那模样，端的让在场的三个人屏住了呼吸，脖子向前伸长了一寸。

    “怎么样？”周溯问道。

    “好吃。”女孩甜甜的笑了起来，周溯发现，笑起来的时候，眼穹化作了一轮弯月，红霞生起两个梨涡。

    周溯忍不住嘶了一嘴，倒抽一口凉气。

    两世为人，他别说没生过娃，连婚都没结过。

    但这种油然而生喜当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姆，好吃你就多吃一点。”

    “嗯。”

    小妮子原本只是客套一下的，可她打小是从穷人家出来的。

    这年头富人家都没能奢侈到什么菜都过油锅用油炸，放这么多调味料的。

    光是这股盐味，油香味，和肉味，就让这名愁吃愁穿，过惯苦日子的小女孩瞬间打开了新世界。

    她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夹了一筷子。

    那一脸鼓起腮帮子幸福咀嚼的模样，让边上看着的周溯，老邓和秦裳蓉三人，也顿时觉得桌上的饭菜香了不少。

    秦裳蓉是眉头微蹙地开始尝试了一下在她看来不甚危险的食物。

    而周溯，则拿起勺子，试图为自己碗里乘上一勺蛇羹。

    只可惜，他的右上还上着夹板，能用的只有左手，他一下子没扣准力，把汤溅到了外面。

    看到这一幕的女孩立即起身，就要为周溯擦拭。

    “少爷，让我来喂你吧。”

    周溯看着这样眼巴巴要给自己喂饭的稚龄女童，忍不住叹了口气。

    “哎。”

    “少爷？”

    “哎。”周溯又叹了口气，这次加重了声调，同时目光望向了秦裳蓉的方向：“哎~~”

    秦裳蓉没脾气地把食箸搁在碗上，站了起来，从女孩手里接过了周溯的碗筷。

    “让我来吧，你去吃饭吧。”

    秦裳蓉的声音很温柔，只可惜那张冷冻的脸上没啥表情。

    周溯倒是轻车熟路地朝秦裳蓉那边靠了靠，张开嘴，指了指蛇羹：“这个。”

    “……”

    秦裳蓉面无表情地舀了蛇羹，然后用木勺递到周溯的嘴边。

    周溯心满意足地尝了一口，一面看着有些坐回到座位上，小脸好奇地打量着周溯和秦裳蓉关系的小女孩身上。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周溯问，而他身边的秦裳蓉，动作也缓了一缓，视线同样望了过去。

    女孩摇了摇头。

    “没有名字？”

    “阿母就叫我丫，或者囡囡。”女孩抿嘴答道。

    其实这也不稀奇。

    古代有姓氏的基本都是贵族或者士族，而平民取名字本身就很随便。

    男的生在哪里，经常就冠个地名，或者器物工具的名字，而社会地位更低的女性，干脆连名字都没有。

    周溯想了想：“叫你丫也挺奇怪的，要不，少爷我给你取个名字？”

    小丫头放下碗筷，端正了坐姿，眼睛布灵布灵，点头如捣蒜。

    “咱们有文化的人起名，讲究一个喻义，祝福。”

    周溯看着这样的女孩儿，略一思索，道：“这样吧，从今天起，你就跟少爷我姓周，名字呢叫做霸天。周霸天，这名字杠杠的，newbil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