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长天故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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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前尘执念

    (一)

    ……

    ……

    半月之后……

    ……

    ……

    清裳一路上哭哭啼啼的在花水无缺和尘水鸢裳二人的精心护送下心灰意冷的自普渡山上狼狈逃回来披云山上,这一路上,因为在普渡山上受到了很大刺激和惊吓,清裳是一见到左近山下的寺院道观就忍不住脸色惨白的浑身格格打抖,所以花水无缺和尘水鸢裳这一路上连去左近寺观中讨碗清茶都不敢,要绕几十里去山村客店中采买几个馒头几块糕饼,拿回来让清裳充饥,至于野果清泉,一路上倒是自来不在话下。

    但是即是如此,清裳在回来披云山上的这一路上也是一步一步的愈加艰难的,因为她的身内有真言封咒,封咒是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内渐渐开始起效的,一旦开始起效,清裳的五蕴六识即会渐渐被封印起来,而她在普渡山上被关了半个月,回来披云山上这一路又耽搁了几日,所以在拖命回来乱云殿中时,六识已经被封印的差不多了,而此真言封咒本是当日在普渡山上被慕风颜亲手所下,封咒中有千劫佛力,让清裳至少五百年之内心中不可动任何七情六欲,不然只要心中擅动一念,就要忍受一次经脉逆转的激烈疼痛,好在花水无缺和尘水鸢裳都是身负佛门功法之人,二人合力施出身内全数佛门功力,将身内真元源源不断灌入清裳身内,如此强行运功施法之下,清裳身内的真言封咒当真在二人法力催动下开始一点一点自身内消弭化散,只是因为慕风颜当日本来是以身内千劫佛力加持的真言封咒,自然是难以一下子尽数消弭化散,需要一日一日的慢慢消弭化散殆尽,所以清裳她总还是要因此而受上一段时日痛苦的,花水无缺随身带来不少沐心丹,每日一粒可以稍稍缓解一下真言封咒之痛,二人就这样一天一天拼尽全力的运功施法,清裳身内的真言封咒渐渐的开始一点一点消弭化散,从身内不再感觉到经脉逆转的激烈疼痛,到手脚渐渐能够自由动弹,再到可以尝出各样酥酪点心的清甜味道,可以嗅见披云山上四散纷飞着的花瓣清香,然后,她终于可以开口说话,可以听见披云山上一切的禽鸟鸣叫和小兽嘶吼……

    三月之后,当清裳她终于可以睁开眼睛看见湛蓝天空上的云卷云舒,看见风轻云淡中温柔洒落着的和煦阳光,看见披云山上淡青空气中的一切流泉飞瀑,青石碧潭,看见自己身边一切无情众生和有情众生身上的生命颜色时,花水无缺已经几近耗尽身内的最后一捻真元佛力……

    身内真元灵力尚存大半的尘水鸢裳立即将身内三成混元真力灌入花水无缺身内,让他先在一旁好生休息一下,毕竟慕风颜是灵鹞山上的娑罗树神,身内千劫佛力非同小可,差点就要了清裳仙子半条小命,不过如此也好,如此千劫功力摧残之下,清裳的前尘记忆必定是已经被消散的干干净净,再不可能记起来前世紫楹仙子和慕水风颜之间的一切恩怨情仇,这个慕风颜虽然确是一心想要为了紫楹仙子好,想以封印五蕴六识五百年的手段强逼紫楹仙子脱却凡尘,一心修炼,但是他下手没轻没重的,差点要人半条小命,其实当年紫楹仙子心中对他并无半点私情,他现下如此作为,本是自己自作多情,虽然佛门一脉自来嗜好普渡众生,但是也自来是以自己好恶来衡量普渡众生功德,强行以普渡众生执念渡人脱却凡尘,一心向佛,至于如此到底算是积善还是作孽,他们却倒是自来也不会问的,本来世间苦乐就是他们自己说了算的,这一门子中人,自来只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却从不知己所欲,一样不该强行施舍在任何人身上,以至于直到现在,清裳仙子她都不愿意在心中时时回想起当日在钱塘江边那个让她这辈子都刻骨铭心的不堪回首的惊魂时刻……

    ……

    ……

    清裳只记得那一日里,因为天空上风卷流云,天气晴好,这只小花鹿它一大早的就来到乱云殿中亲昵的蹭着自己衣衫,清裳以为它又想要下山去玩了,就瞒着父皇母后带它下山,本来之前这只小花鹿只会在山下的松树林中玩耍一阵子就会和她一起上山,但是这一次,它却用嘴叼着清裳衣衫一角直奔钱塘江边而来,虽然钱塘江畔已经是在披云山的结界封印之外了,但是清裳她还是想也没想的就跟着它去了。

    没想到在钱塘江畔,这只小花鹿它却忽然化成人身,趁她不备一出手就封住了她全身法力,然后翻脸无情的横剑架在她脖子上面,将她自钱塘江畔一路刀架脖子的押解上普渡山来……

    直到这时清裳才知道他就是慕风颜,昔日乱云殿中的淡云护法,之前自己在披云山上还见到过他,也知道他是只鹿精,可恨这一次他是封印自己真身现出鹿身混上披云山来,自己和父皇母后都未曾一眼认出他来,原来自从裳千炽在天台山上落败,他就趁机投靠了普渡山,此次必定是将自己当成向佛门一脉归降的投名状了,毕竟以自己为诱饵设计让父皇母后自投罗网,本就是这些名门正派心中最得意的一桩算计……

    但是在他亲手将一把寒气彻骨的三尺长剑横剑架在她脖子上的一刻,她心中还是深深有些伤心失望的,这可是昔日乱云殿中的淡云护法,都能为了一己之私如此翻脸无情,那鸢裳和无情呢,鸢裳现下就在披云山上,和她父母在一起,而自己,现在却一步一步的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押送来普渡山上的水月大殿之中,花容失色的跪在斩情和断情二位圣尊脚下浑身格格打抖,虽然现下无情他并未现身在二位师兄身边,但是若是父皇母后当真兵临普渡山下,他们之间也一样是可以只在一眨眼之间就变成生死仇敌的……

    清裳因此上而在水月大殿中伤心欲绝的淡然流落下一颗清澈眼泪,一双横波流转的翦水清瞳深深有些呆滞的爽然看在慕风颜脸上,他眼睛里一丝止水波澜的清澈眼神和目光让她再不敢奢望日后无情会似从前一般温柔如水的拉着她的手闲散漫步在归云山庄外的松竹掩映间那条日落黄昏之中的青石小路上面,她只希望那一刻成为他心中一抹一生一世一辈子的永恒镌刻,一生一世一辈子,多少年之后,无情圣尊还能记得起他和她之间的一切吗,当日,毕竟是她先背叛他的,他拼死让她父母以炁土之身复生,但是她和她父母,却那样决绝的自齐云山上逃走,只因披云山上的诱惑更多,而父皇母后又确是有些贪心不足,自己复生之后,又想要让水铃一族全数复生……

    她现在只求无情能够倏忽之间在水月殿中现身,然后,恋恋不舍的含眸看她一眼,看看她澈水的清眸,看看她温柔的轮廓,她知道那含眸的一瞬会让她即是在斩妖台上都会流连忘返的痴心惦念一辈子的,虽然都上斩妖台了,这一辈子也只剩下呼吸之间的一瞬了,世间一切有情众生的生死,都只是在呼吸之间,今生呼出最后一口气,再开口吸进来时,就已经是一个沧海桑田的生死轮回了,自己虽是无情众生,但是身内有完整的三魂七魄,自然是可以转世投胎的,只是下一世,自己可能只是个人间凡女,那时,自己就真的成为戏台下的人了,而他,却永世都只会是戏台上的人,尊宠荣耀的让戏台下的人望尘莫及……

    ……

    ……

    但是她可没想到,斩情和断情二位圣尊虽然未曾想要让她上斩妖台,却在水月殿中放任这个慕风颜出手封住自己五蕴六识,而且还有意让她身内的真言封咒慢慢起效,让她眼睁睁的感觉着自己六识的渐渐失效,自己身上那一身珠环翠绕的仙袂羽裳,被换成了一身粗布灰袍,一头如云似水的青丝云髻上的簪环钗钿也一枝一枝的从她的发鬓之中被扯拽出来扔在地上,自己在普渡山上一日一日的只有一瓢水煮青菜充饥,她知道父皇母后现在一定是在披云山下四下寻她,但是她在普渡山上被看管甚严,找不到任何机会向披云山上传递消息,其实她也不知道后来无情和忘情二人是怎样知道她在普渡山上,夤夜闯上普渡山来将她带走的,她只知道这个仇不报,她就不是水铃公主,她皇甫青裳四个字倒过来写,倒过来念……

    所以在身内真言封咒消弭干净之后没过几日,青裳就趁着父皇母后在乱云殿后殿中闭关运功的机会亲自指挥披云山上的十万大军兵临普渡山下,扬言要将慕风颜这只小鹿精抓来挫骨扬灰,慕风颜在十万大军阵前一眼看见青裳身内真言封咒已经消弭干净,心中立时猜到如此强行消解真言封咒功法必定会将清裳仙子前世记忆消散化灭的一干二净,心中认定是花水无缺私心,说不定反而会牵连清裳仙子这一世难以超脱生死轮回,但是事已至此,慕风颜心中也是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赶上前来和清裳仙子对战,因为鸢裳和无情一直随侍在清裳仙子身后,所以慕风颜这一战打的可是十分辛苦,其实前日里清裳仙子自普渡山上逃跑,慕风颜就知道必定是这个尘水鸢裳私下里前去齐云山上通风报信,也不知道这个尘水鸢裳心中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让他去披云山上当卧底,他却私下里和花水无缺一起勾搭在一起,跑来普渡山上劫人,慕风颜不知斩情心中为何这样相信这个尘水鸢裳,虽然隐约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前尘恩怨,但是忘情他毕竟是前世色身已灭,今世的尘水鸢裳,不知和他之间还有多少血脉相牵……

    (二)

    因为清裳此次兵临普渡山下,只是为了要找慕风颜报仇,并非是要攻打普渡山,所以慕风颜从一开始就以为这样阵仗自己一人出来应对即可,不必劳动斩情断情二人,但是谁想到才一来到十万大军阵前,就一眼看见清裳仙子在自己跟前一身戎装的将三尺长剑指在自己鼻子尖上……

    “慕风颜,你这只卖主求荣的小鹿精,别以为手上攥着一串念珠那些和尚老道就会将你当做自己人了,”她一脸气急败坏的将手中三尺长剑冷冷的指在他的鼻子尖上,“你难道竟没看出来,他们有意将你推来两军阵前,只是为了想要借机来清除掉你这个混在神仙堆中的妖孽,”她说,“你放心,兔死狐悲的事情,决计不会发生在那些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身上。”

    “仙子,不要闹了,你杀不了本座,”慕风颜无奈言道,“但是若是当初愿意留在普渡山上,五百年之后,许是可以,”他说。

    “哼,本宫可不知道普渡山上到底还缺几个侍奉奴婢,但是好像奴婢也不一定非是女子不可,你既然都决心投靠普渡山了,不妨表现的更加忠心一些,其实在人间的皇宫中,男人也是可以被称为奴婢的,只是人间皇宫中被称为奴婢的男人,要先将自己变得和女子一样才行,”

    “仙子,你这是逼着本座动手,本座再问你一次,到底愿不愿意留在普渡山上,”

    “你不若要全天下人都来普渡山上,这样就可以满足你那点普渡众生的虚荣心了,”清裳忍不住冷冷一笑,“你看看本宫身后这两个男人,你以为他们中的哪一个他日会成为本宫心灰意冷,看破红尘的理由?”她问,“倒是你,好端端的忽然跑来普渡山上念经,谁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人骗去全身功力,或是全数家当,混的要去街上讨饭了,才跑来普渡山上当和尚混口吃的,”她说。

    “仙子,你身后本是一神一魔,他二人甘愿为你在普渡山下和本座对峙,虽然本座自来不信什么红颜祸水,但是你身后这两个,现下反而会让本座下定决心非要将你留在普渡山上不可,”

    “哼,开口闭口本座,这高枝未免攀的有些太快,你要是能在普渡山上混个护法圣尊,本宫立刻在你跟前剪了头发当姑子,”

    “仙子,你说话可是当真,”

    “无妨,本宫寝殿里有的是宫女奴婢,任谁都能为本宫当替身的,”她说。

    “仙子,如此戏耍本座,不过也只是一时口舌之快,你身后这一神一魔其实身内真元功力都已损耗太过,未必护得住你,”

    “放心,为了本宫头上这三尺青丝,本宫今日也非要将你挫骨扬灰不可,”

    ……

    ……

    虽然在十万大军阵前和清裳仙子刀光剑影的拼力对战时,斩情断情二人一直在山上观战,但是却一点没有妨碍花水无缺和尘水鸢裳强撑身内真元虚亏之症上前护持清裳仙子,慕风颜之前出手封印清裳仙子五蕴六识时已经耗费身内不少真力,对战中又不好当真对花水无缺和尘水鸢裳施出绝杀功法,因此上这一战打得确是有些辛苦,毕竟前世修为在转世投胎时就已经被废去大半,而无情忘情二人虽然身内真元虚亏,但是一个是神尊帝子,一个是祸世魔尊,清裳仙子功法中又隐隐显现出来一丝太清宝卷痕迹,所以慕风颜此时虽然在功力上还稍稍占些上风,但是继续恋战下去胜败也是为未可知,因此上他很快下定决心速战速决,眼下只要拼着损耗三成真力,拼死一招即可将清裳仙子活捉,只是此招极为凶险,未必当真能将清裳仙子毫发无伤的当场活捉,但是却是当真能够护下她完整元神,左右她这一世已经背离佛缘,那不妨看看下一世情形怎样……

    “慕风颜,你要干什么,”花水无缺在对战中一眼看出慕风颜手上所运功法,震惊之下急急上前将清裳护在身后。

    “慕风颜,太过分了,”尘水鸢裳说话间也急急上前挡在清裳身前,“果然,急功近利之心一起,多少修为都是白费,”他说。

    “你二人难道看不见,清裳仙子已经被父母传授了太清宝卷上的魔功,只是现下还修行不深,现下不动手,更待何时?”他问。

    “哼,清裳修行不深,那本王呢,”

    水铃圣王不知何时已经在一队亲兵侍卫的护持下孑然现身在慕风颜眼前,在山上观战的斩情断情二人见状也在一惊之下急急赶来十万大军阵前,只见水铃圣王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子浩瀚无比的冲天魔气,看样子太清宝卷上的魔功已经被他修炼了九成有余,斩情心知这一下普渡山下这一战怕是再难善了,因为太清宝卷修炼到如此地步,即是水铃圣王本来根基深厚,也难免会一念之间走火入魔,而现下清裳仙子和慕风颜的对峙,已经让水铃圣王双眼中隐隐泛出红光,这是入魔前兆,而太清宝卷威力一旦爆发,方圆百里之内将顷刻化为一片焦土,千万生灵性命也会一并化为灰尘……

    因为水铃圣王一直在心中记恨着慕风颜在清裳身上施下真言封咒的仇恨,所以在十万大军阵前一见到慕风颜,恨他恨的眼珠子都要红了,一念走火之下,竟然对着慕风颜施出太清宝卷上最精绝一招,虚空寂灭……

    斩情心中暗道不好,他深知这一招虚空寂灭的无上毁灭之力会瞬时间让整座普渡山被夷为一片平地……

    斩情那时已经顾不得其他,只好拼着自己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凭着身内千劫混元真力硬生生消解下这一招毁天灭地的虚空寂灭,花水无缺知道单凭斩情身内那点混元真力是挡不下这招虚空寂灭的,一念之下不顾自己身内真元虚亏,只余三成真力,瞬间出手将清裳给一掌打飞出去,心中只是一心祈望着她可以远远的落在一个在他看来非常安全的地方……

    ……

    ……

    清裳记得自己在溘然被无情的掌力震飞出去时,只在耳边急急而过的清风中听见了无情口中格外云淡风轻的一句真言,“仙子,纵是此生无缘,也千万,别那么快将我忘了,……”

    ……

    ……

    是啊,你身内现下只余下三成真力了,怎么可能打得过已经一念成魔的父皇,虽然爱一个男人确是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但是……

    ……

    ……

    “无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了栴香四散的普渡山上一抹最清幽沉寂……

    ……

    ……

    任谁也没想到在斩情想要拼死以身内千劫混元真力硬生生接下水铃圣王施出的一招虚空寂灭时,无情和忘情会双双挡在他身前,逝水忧云和慕风颜本想自后面出手偷袭水铃圣王,却不想这虚空寂灭威力太大,二人登时间被震飞出去,斩情在九死一生之下硬生生消解了水铃圣王的虚空寂灭掌力,但是水铃圣王却因为炁土之身难以承受走火入魔时的真元暴冲,登时间爆体而亡……

    一切烟消云散尘埃落定之后,斩情,逝水忧云,慕风颜三人皆是身受重伤,忘情舍弃自己人身替斩情挡下水铃圣王的大半雷霆掌力,真元耗尽化为魔莲原身,花水无缺真元尽散,几近仙身化灭魂飞魄散之下,被五位花鸟圣护合力以自身真力罩住仙身元神,被随后匆匆赶来的帝俊圣皇将五成真元灌入身内,救下一命……

    但是花水无缺虽然被帝俊圣皇拼力救下性命,却也在水月殿中堪堪昏迷了半月有余,而就是在这半月之中,披云山上发生了翻天覆地变故,水铃圣王在普渡山下爆体而亡之后,元神即被五位花鸟圣护用玉瓶拘了,亲自送去酆都交酆都大帝发落,水晞仙后心知夫君魂魄入了酆都之后再难有还阳机会,而单凭自己是不可能攻上西天极乐净土的,若是被天庭生擒活捉,定然是生不如死,永世不得解脱……

    因此上待到清裳匆匆回来披云山上时,水晞仙后已经在乱云殿中自裁身亡,水铃一族族众因为本来即是夺舍复生,因为惧怕天庭报复也纷纷在披云山上自杀身死,清裳在乱云殿中耗尽自己一身真元想要救活母后,最终在母后玉榻前现出原身,化为了一枝淡青色清裳宜欢花……

    花水无缺后来只身一人来到披云山上,一把三昧真火焚灭了水晞仙后和水铃一族族众色身,之后怀揣着清裳仙子化成的那枝清裳宜欢花不知所踪,这件事情一直被瞒在普渡山上,不敢传去齐云山上,更不敢传去崂山上,即是云水尘恨找来,逝水忧云和慕风颜也只是一味的推说他和斩情一起回去西天极乐净土上了,因为忘情化为魔莲,斩情确是将他送回去西天极乐净土上的莲池中了,只要极乐佛主愿意渡些真气给他,他是可以很快恢复人身的。

    (三)

    好容易自普渡山上将云水尘恨哄走,逝水忧云在水月殿中很快又听到一个让人心急如焚的消息,那就是沈玉私自去了忉利天庭上的御花园中,以自己真力助劫天和水祸二人化形,其实这么多年以来,这个沈玉就一直借着自己兜率天护法身份时常去忉利天庭上走动,虽然劫天水祸在忉利天庭的御花园中一直未曾化形,但是却能借着这个沈玉向荼蘼花境中的各位长老千里传信,发号施令,二人是自来没有忘记荼蘼皇族的灭族之恨的,因此上此次化形之后,就一直在苦心筹划着攻打昆仑山,要将灭族凶手斩情全族也斩杀殆尽,虽然逝水忧云心知劫天和水祸如此执念简直是发了失心疯癔症,斩情的帝父是五方天帝之一的西方白帝,而且是五方天帝之中最会打架的一个,斩情成为上神时也是被册封的秋神,白帝司秋,斩情主秋,秋本萧瑟,是杀伐争战徽象,父子二人都是主杀伐之神,全天下的仙精妖孽也没有哪个有胆子去打昆仑山的,就是像水铃圣王一样来打普渡山,也不会成为三界中一个最大笑话。

    但是现下,逝水忧云知道自己是必须要立刻赶回去云栖寺中一趟了,既然已经起心想要攻打昆仑山,这个沈玉是一定会施法恢复慕云尘孽前世记忆的,毕竟以金莲皇族太子这个尊贵身份去忉利天上借兵,至少他金莲一族的兵将是能轻易借出来的,而更要紧的是,帝释大人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昆仑山上灵气充沛,难免让忉利天庭众人觊觎,逝水忧云虽然知道自己前世和忉利天庭之间的一切前缘,但是今生,他却只是句芒……

    逝水忧云一念之下,匆匆在水月殿中留书一封,然后即飞身赶回天目山上,他知道五位花鸟圣护现下正在三界中四下寻找无情下落,而荼蘼花境若是当真想要去打昆仑山,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无情这样,清裳仙子现下却倒是彻底要无情沦入了红尘,而逝水忧云此时此刻反而却是在心中以为,其实沦入红尘,却倒是也自来没什么不好。

    但是没想到,他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荼蘼已经不在云栖寺中,连带上慕云尘孽,沈玉,鸢梨,鸢提,全都已经不在云栖寺中,料想是已经回去荼蘼花境中了,当年荼蘼的女帝之尊本来也不过是劫天和水祸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打出来的一个公开幌子,就连几位长老前来流波山上请荼蘼回去花境中修补结界封印,也是劫天水祸二人暗中指使,弥勒佛主可当真是老眼昏花的很了,竟然连沈玉这个花精细作都没看出来,谁知道昔日兜率天上的赤血元珠丢失一事,其中有没有这个沈玉一份功劳,左右逝水忧云是不会当真相信那个幽冥教主夫人能够轻易自兜率天上将赤血元珠盗走。

    逝水忧云当机立断决定亲自去澜沧江边上走一趟,至于斩情,他自西天极乐净土上回去普渡山上之后,自然会在水月殿中看见自己留书,逝水忧云知道即是自己亲身前去荼蘼花境中将灼心散一事告知,也未必一定能够改变劫天水祸心意,因为极有可能,他们是想要借昆仑山上灵气让昔日皇族中殒命在斩情剑下的三百余口族众复生,那些人当初是被忉利天庭放弃掉的,在入酆都之后元神中残存精元会被灭掉,投胎之后就会彻底变成凡人,对他们自己而言,他们其实已经死了,只是对旁人而言,他们还算活着,若是当真想要他们复生,只能恢复妖身和所有记忆,而昆仑山上的灵气,兴许能够有些效用。

    都说是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这一次,逝水忧云心中着实不知自己到底是希望谁赢谁败,斩情是他师兄,荼蘼是他女人,虽然斩情和他不是一个娘生的,荼蘼也未曾和他拜过天地,但是若是此事当真难以善了,或许无情的今日,即是自己明日……

    ……

    ……

    斩情在水月殿中一眼看见逝水忧云在桌案上的留书之后自然是心中气的不行,因为他料定荼蘼本该早已回去了荼蘼花境中,而逝水忧云为了不让荼蘼像清裳仙子那样下场,也是一定会只身一人前去荼蘼花境中坦白灼心散之事的,但是他从一开始就错了,攻打昆仑山的主意,本来就不是劫天水祸二人能够想出来的,因为忉利天庭前日里才被阿修罗族偷袭,阿修罗王安羯罗夺走了忉利天庭中的大半甘露,而忉利天庭中的众位神仙平日里都是依靠甘露滋养仙身的,现今甘露损失大半,帝释天是不可能不觊觎昆仑山上的灵气的,而帝父之前因为私下相助东皇一脉,和天帝关系也是闹的很不和睦,天帝和东皇之间在久远之前就私怨甚深,这一次帝父怕是当真惹怒了天帝,天帝必定会想办法寻个借口削了帝父五方天帝之一的尊位,所以帝释天这一次是肆无忌惮,毕竟劫天水祸是很容易被他几句话挑唆了的,天帝想要借帝释天的手削帝父尊位,自然会默契配合,在凌霄殿中坐视昆仑山遭袭,而帝父反而会因为顾及天庭和忉利天庭之间的长年交好,不敢当真对忉利天庭中人痛下杀手,如此一来,昆仑山一派就只能招架不能还手,到最后为了平息干戈,帝父说不定就当真会自愿卸去尊位,请天帝亲自来接管昆仑山,而天帝自然会对帝释天投桃报李,允许忉利天庭众人在昆仑山上吮吸灵气滋养仙身,说不定还能依靠昆仑山上的灵气让剩余的甘露恢复之前的滋养仙身效力。

    所以现下斩情也顾不得在江湖上四下打探无情下落了,匆匆将五位花鸟圣护召回之后就带着他们一起回来昆仑山上,但是他没想到他的白帝帝父却对此一点也不心急,因为昆仑山一派在三界中打架还从来没有输过,即是忉利天庭派来百万大军,也不要想攻上山来一个,左右神殿中的白玉净瓶也已经闲了几千年了,这一次正好用来装这百万大军魂魄,算起来,天庭上的那些个天兵天将,算起来也差不多有百万之多,一人手中一把长剑,正好这一百万魂魄送他们当作剑灵,至于斩情手中那把斩妖剑,就算是将帝释天扔进去当剑灵,好像也不为过。

    斩情以为帝父如此任性简直是疯了,既然事情起因是荼蘼花境皇族三百余口被灭,自己现下去荼蘼花境中任打任杀也就是了,只要劫天水祸打消进攻昆仑山念头,帝释天自然会因为师出无名偃旗息鼓,这五方天帝尊位也不必要等天帝来找借口削夺,帝父只要自己卸掉尊位,回长留山上也一样过活,东皇和天帝之间仇深似海,帝父私下相助东皇,天帝心中又岂能不暗自记恨,帝父若是执意要和忉利天庭对战,百万忉利天庭大军中到底会混进去多少天帝暗中派来的杀手刺客还为未可知,天帝是自来不会以为自己如此行止是有什么错的,那在三界苍生耳朵中听到的消息中,错的就只能是帝父,是昆仑山一派。

    “无妨,左右昆仑山上也是自来只有输赢,没有对错,”白帝淡然冷笑,“怎样,对帝父这一身混元真力没自信,这样急着想要去和句芒那傻小子作伴去吗?”他问。

    “帝父,他是为了咱们以身犯险,咱们怎样都不该不管他死活,”

    “嗯,以身犯险,若非有自信荼蘼仙子不会杀他,他敢轻易这样以身犯险?”他问,“你以为他前世尊贵今生就一点用不到了?”

    “帝父,女人心思,瞬息万变,深不可测,世间女子面对尘世诱惑太多,说穿了,男人也不过只是诸多诱惑之一而已,”

    “所以,若是那个忘情当初非是化生成一个男身,而是化生成一个女身的呢……”

    “帝父,你本该知道,既然身为昆仑山一脉太子,心中自然会更加喜欢皇妹一些,但是忘情这个皇弟,再怎样也比穷奇温顺乖巧上许多……”

    “纵是如此,你不是也一样舍不得将他送回昆仑山上来,”他说。

    “帝父,你当真想要认他这个皇子,”斩情的一双翦水双瞳中一瞬之间稍纵即逝过一丝不可名状的爽然若失,“既然如此,明日……”

    “还要等到明日,你心中到底还是以为,他这一辈子可以活的很好,但是不该是比你还好,”

    “帝父,现下句芒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忘情在西天极乐净土上多待几日又有什么大碍,既然已经当他是自家人了,自然不必再去费心思虑什么客气礼数了,当日许就是因为在普渡山上对他太过客气尊礼,才有后面这些事情,”

    “无妨,左右极乐佛主也没本事将他留在西天极乐净土上当和尚……”

    ……

    ……

    翌日……

    ……

    ……

    斩情在荼蘼花境封印结界外面差点气到跳脚,逝水忧云现下简直是发了失心疯一样的在封印结界外面提剑胡乱砍杀,却寻不到结界封印的一丝间隙破绽,斩情想要径自将他拉回去普渡山上,逝水忧云却执意要在封印结界外面蹲守,以为里面总有出来人的时候,斩情一气之下丢下他匆匆赶回来西天极乐净土上,想要将忘情自净水莲池中带走,却不料此时的净水莲池中已经不见忘情半点踪影,斩情见状急急去极乐殿中找极乐佛主寻问,却被告知前日里无情悄悄潜上西天极乐净土,将忘情自净水莲池中盗走,斩情登时间气的焚心似火,又急忙匆匆来人间四下寻找无情下落,就这样,斩情在江湖上一边费心寻找无情和忘情下落,一边又要时常去澜沧江边苦心劝说断情,就这样一日一日,一年一年,一来二去的,倏忽之间已经是二十年时日匆匆而逝,幸而荼蘼花境那边还一直未曾有什么动静,料想是劫天水祸二人化形之后尚且需要闭关休养一段时日,而沈玉想要替劫天水祸设计出一个攻打昆仑山的最好计划,也非是一日半日之功,但是即是如此,眼下斩情还是在江湖上一路风尘滚滚的焦头烂额,只因这二十年间无情和忘情就像是在三界中消失了一般,什么追踪之术都用过了,仍然是找不见二人一丝踪影痕迹,斩情也知这定然是因为洗尘封印之故,只是心中难免深深有些爽然落寞,忘情本来和自己滴血牵连,现下却被那个无情给迷惑的神魂颠倒,不过他毕竟年纪也不小了,在三界中多结交几个至交好友却倒是也不足以为怪。

    但是现下最要紧的问题却是,他们二人此时到底身在何处,无情可是为了清裳仙子什么都敢干的,忘情一个祸世魔尊,自然不能指望他在关键时刻会出言阻止无情胡来,两个人不在一起发疯就算谢天谢地……

    斩情一念及此,更加心急的想要尽快找到二人下落,因为和忘情之间毕竟是血脉相牵,因此上这一日里,他在一丝不可名状的执念牵引之下,不知不觉的再一次来到杭州城中,而此时此刻,西湖边上的玉净观前,一群在斩妖台前围观叫好的凡夫百姓,倏忽之间让斩情眼前灵光一闪,急匆匆扒开人群赶上前来,果然不出所料,玉净观前的斩妖台上又要开始当众斩妖了,只是这一次,当街开斩的是一个在杭州城中大肆吸食未满三岁的凡人孩童精血的,名为白眉老道的邪恶散仙,这白眉老道本是茅山中的张天师一派弟子,昔年因为无意间听说齐云山上的归云山庄中有一位长年隐世不出的世外仙医逍遥天子,这个逍遥天子虽然也会偶然在江湖上走动,却自来是行踪飘渺的让江湖中人只闻其名却难觅仙踪,所以长年以来,以一身奇绝医术闻名三界的逍遥天子就成为了江湖上一个行踪飘渺的神秘传说。

    白眉老道因为好奇,曾经只身一人前去齐云山上寻找这位逍遥天子,还当真让他寻到了归云山庄所在,虽然逍遥天子未曾有缘得见,却意外自归云山庄之中寻得几本稀奇医书,在江湖上混出了个妙手不回春的名头,而让一向在江湖上默默无闻的茅山一派在江湖中也渐渐有了些名气和声望……

    仙妖只是一念之别,虽然是个散仙,但是既然已经下手残害了杭州城中几十个凡人孩童性命,如今被捆在斩妖台上待斩,也算是合情合理,所以斩情觉得,此事自己并不需要出手干预,顺应天意,顺其自然,本是昆仑山一脉弟子的真正修行之道。

    但是倏忽之间,斩情心中忽然“格”的一下,他分外吃惊的看着斩妖台前那个手持斩仙长剑的寂然剪影,虽然是素衫蔽体,青纱罩面,但是与自己一体同生之人的真身,他又怎会当真看不穿的……

    ……

    ……

    眼看着午时三刻已到,剑锋斩落的那一刻,只见斩情玉腕轻轻一翻,倏忽之间,手中斩妖剑已经“嗤”的一声横架在即将斩落的斩仙剑上。

    “孽障,是不是又想进去水云洞里关几百年了,”他问。

    “圣尊,身为佛前护法,执起法来却不能对众生一视同仁,忘情以为,今天该被关进去水云洞中的本该是圣尊自己才对,”他的声音冷冷清清的,纵是青纱照面,也仍然能够看见他眼眸之中一捻让人刻骨铭心的执着眼神和目光。

    “孽障,你是怎么这么快恢复人身的本座自会探查清楚,但是今日斩妖台上,还轮不到你来放肆,”斩情一个玉腕翻转之间已经将忘情手中的斩仙长剑格的一下格飞出去,落在三尺之外,“白眉老道即是散仙,就算是身犯死罪也轮不上你这个孽障来斩,”他说,“在本座还没问明白白眉老道为何要无故吸食凡人孩童精血之前,你最好给本座老老实实的退在一边,”他一脸冷淡严厉的瞪眼看着他说。

    “圣尊,老道身犯死罪,本是该斩,但是还请圣尊明鉴,老道这也完全是迫不得已的啊,”白眉老道一见是斩情圣尊亲身驾临在自己面前,立刻在斩妖台上大声疾呼求救起来。

    “老道不要着急,有话还请与本座慢慢讲来,”他说,“本座知道老道你自来在茅山之中苦心修炼张天师一脉道法,为何却会忽然之间邪心顿起,以吸食凡间未满三岁孩童精血修炼,”他一脸迷惑不解的问道,“难道老道你是在修炼时误信了哪个妖魔孽障的欺心诓骗,一时糊涂才酿下如此大恶,”他说。

    “圣尊明鉴,老道如此残害人命并非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杭州城中的千万百姓,”白眉老道在斩妖台上一脸悲切的看着斩情,“圣尊可知在久远之前,一只祸害苍生无数的十首貘怪曾被太上老君以道法压在杭州城南七十里开外的葫芦山下,而葫芦山上的封条,是老君亲手所贴,”他说,“但是前几日里,老道无意间经过葫芦山时,却发现山上封条被毁,而一旦封条被毁,那十首貘怪必定会在一年之内醒来。”

    “嗯,此事本座也曾听佛主说过,”斩情忍不住点点头说,“听佛主说,这只貘怪因为长有十首,十张嘴若是一起张开,一气就能将杭州城内千万百姓尽数吸入腹中,”他说,“当年老君以一只天地初分时女娲娘娘亲手栽种下的八宝灵根上长出来的紫金葫芦化成葫芦山将它压住,但是紫金葫芦在天地之间仅有一只,如今他要是自葫芦山下逃出来再次祸世,世间已无紫金葫芦可以镇伏,”斩情一言及此,眉头一瞬之间已经深深紧蹙起来,“那敢问老道,你在杭州城中大肆吸食孩童精血,却与这只貘怪有何因由?”他问。

    “圣尊有所不知,想要降服此貘怪,除却紫金葫芦之外,世间就只有一法,那就是以九九八十一个未满三岁的孩童精血在老道身内以老道所修道法炼成杀血幡,趁着那貘怪尚未醒来时以杀血幡结果这只貘怪性命,老道心中以为此法虽然残暴,但是以九九八十一个孩童性命换杭州城中千万百姓和天下永享太平,也未必不是正法正道,”他说。

    (四)

    斩情在斩妖台前听了白眉老道的悲切申诉之后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动,立时间就要伸手上前为老道解开身上绑绳,却不料忘情在一旁轻轻冷笑两声,“如此徇私护短,圣尊,执起法来仙妖有别果然是西天极乐净土一脉通病,”他说。

    “孽障,不要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斩情一怒之下回身将手中长剑架在他脖子上横眉立目的教训他说,“葫芦山上的封印被毁,本座其实心中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这贼心不改的孽障崽子,你若觉得白眉道长此举罪大恶极,为何不自己亲身去葫芦山下将貘怪一剑斩了,”他问。

    “哼,封条毁了再从新修复完好就是,”忘情忍不住冷冷笑笑,“只是想要修复太上道祖亲手所贴封条,非要极乐佛主身内三成心脉精血不可,”他说,“但是若是极乐佛主舍出这三成精血,此后九九八十一日之内就会身无半点法力护身,西天极乐净土一脉平日里在人间斩妖除魔无数,世上不知多少妖王魔怪等着找机会去向西天极乐佛主寻仇,圣尊你出于自己私心,自然不会觉得这老道士所为有何不妥,”他冷冷笑道,“但是敢问圣尊,若是在圣尊心中极乐佛主的命确是比凡间九九八十一个孩童的性命重要,那这对众生无分别心的说辞,岂不当真就成了欺骗世人的昧心鬼话,”他说。

    “孽障,白眉道长不愿因封条被毁之事牵连佛主,大仁大义的将此事一肩担下,你却一直在这里一味平白诋毁道长和本座,你到底用心何在,最好速速给本座交代清楚,不然本座可以饶你,本座手中的斩妖剑也未必饶你,”

    斩情说话间将手中长剑又向他脖子根上蹭了一蹭,几乎将他的脖子根上蹭出一道赤红血痕。

    “圣尊,别激动,忘情只是想亲口问白眉道长几个问题,若是白眉道长可以将这几个问题向忘情解释清楚,忘情立刻就走,将白眉道长交给圣尊你亲自裁夺处治如何,”他问。

    “好吧,本座就成全你一次,”斩情无奈回过头来向斩妖台上的白眉老道看了一眼,心中也确是以为这毕竟也是白眉老道可以让自己免死的一个最好机会。

    ……

    ……

    忘情在斩妖台前一脸风轻云淡的冷冷向白眉老道身上看了一眼,“道长,若是忘情没有猜错,道长你该是半路出家修道的才对,”他说,“虽然忘情不知晓道长你膝下有没有在俗身时留下的一儿半女,但是,若是道长你曾有过子女,请问你可愿意用子女的命来换你自己的命,”他问。

    “不会,绝对不会,老道只会用自己的命来换孩子的命,天下间又岂会有哪个当父母的愿意用孩子的命来换自己的命的,”他说。

    “这就是了,既然天下间没有父母会用孩子的命来换自己的命,那被用来炼杀血幡的九九八十一个孩童的父母,在知道了道长你是在用他们孩子的命来换他们的命时,心中会感激道长你吗?”他问。

    “不可能,他们只会来找老道寻仇,老道又怎可能想要他们对老道心生感激,”

    “那是自然,哪怕只是牺牲一个孩子来救世上千万凡夫百姓,也会让这些凡夫百姓成为依靠牺牲旁人来保自己平安的自私自利之人,道长你纵是救了他们的命,却也让他们从今以后成为丧尽天良的罪恶之人,道长,可知牺牲别人来保全自己,已经逾越了世间生灵底线,世人只以为那些以童男童女为祭祈求四方神明保佑一方风调雨顺五谷丰收之村夫田妇是因愚昧迷信作孽,却不知他们心中的愚昧迷信之念实为自私自利,他们只想要牺牲别人家的孩子来保佑自家田地五谷丰收,若是让他们牺牲自己的孩子,他们自然就不会想要任何神明来保佑自家田地五谷丰收了,”

    “那又能怎办,难道要老道眼睁睁看着貘怪来日破封祸世,将杭州城中千万百姓一口吞进腹中饱餐一顿,”白眉老道在斩妖台上一脸悲切的痛哭流涕着说。

    “道长,你不愿意去西天极乐净土上求佛主牺牲自己三成心脉精血修复封条本来就是私心作祟,不想让西天极乐净土一脉因为此事压张天师一脉一头,让人笑话张天师的一群徒子徒孙一有事情就要去求西天极乐佛主帮忙,简直是一堆白白受着百姓香火的无用废物,因为就算极乐佛主他失去九九八十一日法力,以斩情圣尊道行,又怎会让世间妖魔孽障有机会去西天极乐净土上找佛主寻仇,”他忍不住冷冷笑笑,“但是先不说其实刚刚夭折的婴孩精血也可有些效用,就算是非要牺牲九九八十一个活生生的孩童性命不可,也不一定非要牺牲杭州城中的无辜百姓孩童,”他说,“道长可曾在民间听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句老话,”他问。

    “不错,民间自来当父母的就可以任意打杀自己子女,反而子女敢顶撞父母一句,就是不孝之罪,”

    “好,道长,忘情问你,封条被毁之后貘怪会在一年之内醒来,但是凡间女子怀胎生子,大约要多少时日,”

    “七月早产,九个半月算是足月,就算是错过了临产日子,怀胎十月之说也是再不会错的,”

    “那再敢问道长一句,道长你在茅山之中的同门,加起来能有多少人口,”

    “茅山一派不比武当青城,同门弟子全算起来,也不过七八百人,”

    “既然如此,让道长你七八百同门弟子中的九九八十一个同门弟子舍弃道身还俗成婚,一人生下一个孩子来,用你们自己生的孩子来炼杀血幡,岂不是很好,为何却只是想到要在杭州城中吸食凡人孩童精血,是不是因为既然已经将自己当成普渡众生的救世神明了,那自己就有权利决定脚下一切众生的生死,”他问。

    “这……”白眉道长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孽障,让当父母的去亲手杀自己孩子,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斩情在一边暴怒如雷的瞪眼看在忘情脸上,“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口中言词才算是逾越了一个世间生灵底线,”他说,“现在还不快走,当真以为自己能够胜过本座手中斩妖剑不成,”他问。

    “圣尊,忘情言尽于此,本也无心在玉净观前久留,只是这里有逍遥天子托付忘情捎带给圣尊你的一封亲笔书信,”他说,“信中内容圣尊还请自行裁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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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说完,只见一封淡青色信笺在半空中飘然而落,不偏不倚的悄然飞落在斩妖剑上,忘情的身影已然在众人眼前消失不见,围在斩妖台四外看热闹的凡夫百姓在听了白眉老道在斩妖台上的一番言语之后悉数退散去了,斩情一剑挑开白眉道长身上绑绳之后,随即背过身去不再回头向斩妖台上再看一眼,任凭白眉道长离去,他现在心心念念只在手中方才自斩妖剑上拈下来的淡青色信笺上面,心急如焚的将信笺展开来仔细一看,果然是无情笔墨,信中要极乐佛主七日之内将葫芦山封条修复完好,因为他在被毁封条上下了三昧真火,七日之后,封条会被彻底焚毁殆尽,到时即是有佛主三成心脉精血,也再不能修复封印……

    斩情一气之下将信笺在斩妖剑尖给刺的粉碎,果真是病走熟路,之前为了那个清裳仙子就如此对待过药师佛主,今日竟然将主意打到极乐佛主身上来了,一个好端端的神尊帝子为了一个女人沦落至此,崂山一脉的颜面,今日算是彻底被这个孽障崽子丢干净了,好在忘情身上方才已经被自己暗中施下追踪香粉,此追踪香粉能破洗尘印,很快能够追踪到无情藏身之地,看这一次,南华上仙还能怎样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