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长天故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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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秀春女魔

    (一)

    “只可惜,那三百魂魄已然在炼丹炉中化成碎渣,而命魂之中灵气也已尽皆凝成一团阴杀之气,其实千魂丹本来用幽冥界中那些鬼魂炼化即可的,取活人三魂七魄,只是为了让丹药炼化成后吃起来口感更加爽滑细腻一些,”华严忍不住默然叹口气说,“看来这女魔头在离殇大神身边时,倒却是一直自己亲自下厨烹煮羹汤茶果来的,连炼丹都离不开烹煮羹果汤茶那套。”

    “以魂魄炼化金丹之法当日本自是离殇大神最喜爱的上古邪法之一,可当真是夫唱妇随,嫁给螃蟹横着走。”

    “无妨,左右她现下也已经活不太长的了,”逝水忧云听了之后忍不住忿然笑笑,“可知玉皇大帝他三日前已然亲下口谕,命计都星君带领二十八星宿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给抬到秀春山上去了,”他淡然冷笑着说,“三百发条人偶以邪法掣肘摆阵,看似势不可当,实则不堪一击,凡人皮囊本来就脆弱的很,邪法用在那些皮囊上也是浪费,”他说。

    “如此甚好,界时无需折损一个天兵天将,即可将那女魔头和她手下三百发条人偶一起给扔进八卦炉里烧成一把腐臭炉灰。”

    “只可惜,还是无端折损了三百余条人命,而且即是连魂魄都已经尽皆给炼成了药渣,现下纵是当真将那女魔头扔进八卦炉中烧死,也已经是全然无济于事的了,”华严一念之下忍不住淡然叹口气说,“其实既然离殇大神他是天帝胞兄,将他自幽冥之界中解封释放出来想必也未必要当真再等上八百年的呢,这女魔头她为什么却是这般等不及呢?”他深深疑惑,“昔日离荒大神和离殇大神先后反叛凌霄殿中的天帝大人,离荒只是被贬下凡间当了几十年凡人,那离殇却被天帝之子洛水帝子带着玄孽,炽雪,云横,长琴……这一众统领侍卫合力封印在幽冥宫中,但是自离殇大神被封印之后,却并未听说他夫人糜萍为此而遭受天庭什么苛虐迫害,这女魔头却为何一个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整日里想着造天帝大人的反的呢?”他问。

    “华严,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莲澈听了之后忍不住冷冷冲他笑笑,“你以为这世上只有吃不饱饭的人才会忍无可忍官逼民反的啊,”他说,“你好好听着,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是天生反骨的,给她吃饱饭,只会是让她更加有力气逆天造反。”

    “莲澈,闭嘴,说话这般口无遮拦的,也不看看云缺他方才被你张口造反闭口造反的给无地自容成什么样子。”

    “怕什么,莲澈也不是没欺天叛逆过的人,”他说。

    “本座倒是觉得,其实若是她聪明一些,这千魂丹完全可以借他人之手达到目的,连借刀杀人都不会,称她为女魔头,当真可是太过抬举她了。”

    “没办法,林子大了,自然是什么鸟都有,”

    “欺软怕硬本是人之本性,一心只惦记着向比自己弱小之人下手,是欺软怕硬之人最可恨之处。”

    “所以佛陀闭上眼睛,从此不见世间疾苦,而菩萨执迷不悟,四下寻声救苦,却不知自己昔日亲手救下的痛苦可怜之人,来日兴许正是世间一桩最大灾劫秧祸。”

    “菩萨没错,错在上天不该让他们遇见此人,”

    “天意难违,道法自然,但是这普天下的菩萨却从没人将天意道法当一回事的,想想也当真奇怪。”

    “为何奇怪,菩萨还没成佛呢,执迷不悟,不知悔改一些,有何不可?”

    “兴许这天下的菩萨就没一个自心底里一心惦记着成佛悟道的,”逝水忧云一念及此,忍不住微微蹙眉笑笑,“菩萨在凡人心中地位总是要比佛陀稍稍高些,”他说,“凡人即是如此这般崇拜喜爱菩萨,那就一辈子心甘情愿的好生当个菩萨,却也一般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他说。

    “但只一样,菩萨道行起来艰辛无比,孽障重重,有功无人惦记,有过群起讨伐,甚至十功也难抵一过,当真是不知道你那师兄是不是失心疯了,”云缺说话间,忍不住冷冷侧目斜睨了兄长一眼,“荼蘼花境的事情虽然怪不到他头上,但是百灵山……”他说。

    “其实本座心中也一直在疑惑一件事情,师兄他当年可是命五个花鸟圣护将百灵山上的六尾狐族一个一个的搜查诛杀干净的,生怕有一个活口,但是百灵山上除了那百八十的赤炎球之外没有任何该杀理由,但是他又这样一心护着鸢裳,不怕他来找自己报灭族之仇,这到底是为何?”

    “这又有何奇怪,和他有前世亲缘的只有鸢裳一人,十二因缘牵引他去六尾狐族投胎,但是他母妃却是莲族公主,许是因为当年西天极乐净土上的莲花池中养着的那些莲花,本是莲族进献上去想要换取佛祖保佑的。”

    “圣尊,你是不是忽然之间想起来一件事情,”华严在一旁忍不住淡然笑笑,“当初归云山庄私藏的炼魂水本是自江湖上得来,此炼魂水可不仅仅只是让人灭魂消魄,而是以自身为熔炉,以呼吸吐纳之气为薪火,以身内真元功力为药引,三月之内将元神魂魄炼化成一颗内含自身全数真元功力的乌金丹,食之功力大增,”他说。

    “这倒却是真的,”莲澈在一旁感怀深切之下,忍不住默然叹口气说,“当日若不是那个犬戎太过分了,归云山庄是不会轻易动用此炼魂水的,”他说,“但是此炼魂水有一破绽,那就是乌金丹大成之期要整整三月才行,以此来对付犬戎就是为了以这三月之期洗脱归云山庄嫌疑,但是只要在三月之期未到时将色身杀灭,那时炼魂水尚未完全渗透元神,因此上还是可以保下完整元神魂魄送去投胎转世的,”莲澈忽然正色言道。

    “怎么,你是怀疑当年百灵山上众人也是被人悄悄下了炼魂水的,斩情圣尊为了保他们元神魂魄,只能杀灭他们此生色身,”华严指尖青瓷茶盏方才抵在嘴边片刻,倏忽之间竟自是险些将盏内清茶悉数颤抖溅落出来,“说话要有佐证,当年百灵山在江湖上的仇家能有几个,你可知道?”他问。

    “有时候能做出这样事情的,可不一定只是仇家,你不觉得这一次鸾妖一族是被人利用了吗,金血元珠说不定就是一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买卖,那当年百灵山少主被人挑唆去西天极乐净土上盗取碧血元珠,会不会也是被人利用,”莲澈敛眉言道,“江湖上真正的仁义交情能有多少,什么广结善缘,不过是在想法多多积攒一些自己日后的可利用门路和棋子,”他说。

    “所以云缺,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要像荼蘼仙子一般,将那个在背后设计利用你们的人当成恩人护着的吗?”逝水忧云无奈叹道。

    “你们别听这只小蝎子精在这里满嘴胡说八道,他现在说不定还在一心惦记着怎样利用咱们回那群蝎子精中争太子位的呢,”云缺忍不住冷笑一声,“归云山庄中虽然当初确是私藏了一罐子炼魂水,但是连花水少帝对那罐子炼魂水的细情都是苦心钻研半月才一知半解,他却能一眼看出这是炼魂水,而且还知道此炼魂水本是取浮图山下的亘河溺水以上古禁法炼化而成,谁知道这只捕螳螂的黄雀,会不会就是他呢,”他说。

    “哦,怪不得这段日子你在本座身边乖的过分,”华严戏谑,“怎么,敢责你到现在还一心惦记着玄天太素宫中的太子储位呢?”他说,“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爹爹之前即是再百般不好,看在他大小是个皇上的份上,就不计较了,但只一样,太子储位可必须要是我的,不然……”

    “华严,太子储位不光是尊贵荣耀,也是千斤责任,剪个光头当和尚不难,但是我爹他还活得好端端的呢,总不能活活将他给气死,”他说。

    “又犯横脾气了,在师父身边这么多年,哪个非要你当和尚了,”他问,“只是好端端的非要回去争什么东宫太子,你也不放眼看看,玉蝎皇族领地现今沦落的不如一个大理国大,”他说,“左右也是天意难违,难不成你还要率军去齐云山下四下里攻城掠地去不成?”

    “怎么,若是当真如此,师父他还想再将我送上斩妖台上去一次不成?”

    “不劳师父动手,华严第一个饶不了你,”

    “早料想到了,这三界中任何慈悲普渡,都是有条件的,”

    “放心,师父他自来知道你是他座下俗家弟子中最难收服的一个,但是莫要忘了,师父他老人家也自来即是个争强好胜之人,”他说,“常言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你这柱栴香,师父他要定了。”

    “哼,救人一命,渡人一生,早知如此,当初倒不若是不要他救了,”

    “师父他是为了你好,六道轮回是脱不掉十二因缘牵引的,你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幸运的投胎成人的,”

    “生死轮回很痛苦嘛?”

    “仁者见仁,”

    “那小蝶怎么办?”

    “她现下不是你师妹吗?”

    “华严,你……”

    “急什么,谁说师兄不许娶师妹的了,”

    “华严……”

    (二)

    常言道,天日晴好,难免不测风云,风平浪静,暗涌漩涡波澜,任谁也没想到,好容易一心在云台顶上眼巴巴的盼到中原武林大会完满结束,只想等着那些个在擂台子上一腔热血刀来剑挡的武林群雄和江湖豪杰一个个的打好行囊结伴下山,谁知却不料半途中横生枝节,秀春山下的秀春精舍中一个女魔头以上古邪法取处子魂魄炼化金丹的事情,不知竟自是自何处走漏了些许风声,竟自传到了在云台顶上参加武林大会比武争锋的少林,武当,青城,峨嵋四大门派掌门耳中,四大门派当家掌门本着护佑苍生之念,私下里暗中派遣几个心腹弟子乔装前去秀春山下的秀春精舍中打探一二,未承想十个心腹弟子中倒是却有九个一去不回,唯一逃命回来的一个还并非凡人,而是峨嵋山上一只化身人形假扮江湖侠客在当家掌门身边充个心腹弟子的千年灵猴,只因灵猴虽身为妖精,却可施法避过秀春精舍外金光护持,因此上才侥幸自那女魔头手中逃得性命出来替九位惨死弟兄来给当家掌门报信。

    四大掌门一怒之下,即刻亲率座下百余弟子兴师动众的直奔秀春山下,上下左右的将秀春精舍四外给围堵个水泄不通,少林寺掌门法明禅师率手下十八罗汉弟子一马当先,排开一字罗汉阵在秀春精舍山门外指名点姓的要那女魔头出来受死,靡萍无奈,只好一身青灰僧袍裹身的只身前来打开秀春精舍山门,低头向前来山门前冲自己叫阵的法明禅师深深躬身行了一礼,“怎么,难道各位高僧大德不知这寡妇门前是非多的道理,明知贫尼是个活寡妇,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还一个劲的在贫尼门前吵嚷叫阵,”她说,“明日江湖之中传了出去,这好说不好听的,可叫贫尼在这秀春山上大小寺观和山下左近村镇百姓眼中如何安身立足的啊,”她漠然冷笑的瞥眼看着眼前围堵众人,“都说是江湖中人侠肝义胆,除暴安良,但是看眼前这个阵势,分明即是替昨日里那几个不知死活的混账无赖报仇雪恨来了嘛,”她说,“怎么,擅自闯进贫尼的地盘子上来,偷看贫尼在禅房之中洗浴更衣,贫尼还不许一掌劈死他们的吗?”她问。

    “大胆妖尼,你在这秀春精舍中日日以活人魂魄炼丹,杀生害命无恶不作,简直是丧尽天良人神共愤,更可恶的,却是假扮我佛家弟子在佛门净地杀人炼丹,败坏佛门名声,消解神圣信仰,断送众生慧命,诋毁如来清誉,你,该当何罪?”

    法明禅师在秀春精舍前声声如狮子怒吼,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哼,好个无理和尚,动不动就该当何罪的,佛法又不是世间唯一至理真言,为何却偏要按着脖子迫人信仰,”靡萍冷冷笑笑,“说什么消解神圣,断人慧命的,殊不知这世间有些东西,本就不能太过神圣,”她说,“神圣至极,即成狂妄,人一旦狂妄了,旁人还胆敢开口说句话吗?”她问,“谁知道哪句无心之言一不小心触怒神圣,立时被一群狂妄疯子扑上身来乱棍打死……”

    “姑娘,你不信佛法可以,但也不可如此妄造口业,你可知,诽僧谤佛,断人慧命,是要下十八地狱的,”

    “即是我下地狱,却又关你何事,更何况靡萍是天帝辖下民女,身死之后自是有酆都大帝辖下阴曹地府收管,却又劳你这无理和尚操个什么闲心?”

    “姑娘,败坏佛门名声,诋毁如来清誉,难道当真不怕因果报应,要你儿女早夭,断子绝孙的吗?”

    “好啊,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的,报应在无辜孩童身上,这因果报应,当真也是十恶不赦的很呢,”

    “姑娘,可知世间一切诽僧谤佛之人,家门定然是诸多不幸,你却为何一点也不肯给自己儿女子孙多积些阴德的呢,如此杀生害命,丧尽天良,儿孙日后的日子,只怕是也很不好过的呢,”

    “前月里贫尼在山下十五里外的长乐县中看见有些心烦意乱之村夫田妇动辄以柴刀砍杀街边孩童以泄私愤,难不成你佛门一脉也似那般不得意的村夫田妇一般欺软怕硬,专会报应在无辜孩童身上不成?”

    “这……”法明禅师一时语塞,斟酌思虑之后当即话锋一转,“姑娘,你在秀春精舍中如此杀生害命,却总是错的,贫僧在此惩奸除恶,替天行道,义不容辞,”

    “哼,若说是杀生害命,贫尼在这秀春精舍中杀的人命,只怕不及当今皇上在满门抄斩诛杀九族时的一个零头,大师你若是当真替天行道,惩奸除恶,怎不见你亲自上杭州城里将当今皇上人头取来,”

    “胡说,当今皇上乃是真龙天子,怎容你这女魔头胡乱出言不逊,肆意诋毁编派,”

    “哼,前朝中那么多真龙天子,哪个不是为了争权夺位被人一刀杀了,”

    “姑娘,嘴下积德,可知这天意如何,始终是你我看不透的,”

    “但是上天容我活到今日,却又能容你这凡夫活到哪日?”她问,“算啦,说了这么多,贫尼却是也当真是有些不耐烦的了,”她说,“大师你即是寿星老儿上吊,嫌命长了,贫尼也只好做做好事,成全你了……”

    “哼,大胆妖女,拿命来……”

    法明禅师一声雷霆怒吼之下,身后十八罗汉战阵立时开阵,外围武当,青城,峨嵋三派掌门亲率座下百余弟子扬威助阵,少林,武当,青城,峨嵋四大掌门在秀春精舍外施展毕生绝学,招招直奔女魔头面门,誓以她命祭奠死去座下九位弟子冤魂,战阵外围一众座下弟子一个个手持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的正自和秀春精舍外以邪法掣肘的三百发条人偶殊死搏杀,争斗中一抹抹夕阳血色下一阵阵喊杀声声,一刀刀血肉横飞中一段段肢离破碎,秀春山下登时间刀光剑影,血染沙尘,顿成一片你死我活的刀兵血海,恰在此时,云台顶上未及各自下山散去的武林群雄听到消息之后纷纷赶来秀春山下增兵助阵,一脸同仇敌忾誓要替天行道,斩妖除魔之雄心壮志,在战阵之中殊死和三百发条人偶生死决杀,不念生死,誓要替世间除去此祸……

    但是常言道,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云台顶上一众武林群雄虽有千余众数,各个又都是身怀绝世武功的顶尖武林高手,但毕竟是仙凡有别,三百发条人偶以上古邪法掣肘,杀伤之力让人触目惊心,始料未及,短短不上两个时辰,秀春山下就已是尸横遍野,一片狼藉,奉玉帝之命率二十八星宿在秀春山上架设八卦炉的计都星君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擅自挥起自己一只云锦水袖,一阵仙风将秀春山下一众不知死活的凡夫俗子囫囵卷出战阵外面去,轻轻倒放在山下金元寺后院之中任他们将养伤势之后各自散去,之后自是一刻不敢耽搁,协同天帝委派下的玄孽,炽雪,云横,云霄四位护卫大人一起以牵蛊之法将方才战阵之中凶狠厮杀的三百发条人偶尽数引上秀春山来,陷在九宫阵法之中一个一个定在卦位之上,再由二十八宿众仙手持辟邪金刀一个一个砍掉脑袋削掉四肢,计都星君反掌推开八卦炉盖,命二十八宿速速施法将三百个人头尽皆丢尽八卦炉中以六甲丁火炼化,炉中霎时间传来阵阵凄厉惨呼,之后籍着这般凄厉惨呼,牵引着被削掉四肢的躯干一个一个依次蹦跳进八卦炉中焚烧炼化殆尽,余下众多四肢仍是一个一个蹦跶着争相跳进八卦炉中一同焚烧炼化殆尽,炉中腐臭渣灰自是要尽皆自炉内清除干净,不能带回天庭上去有污仙家清净,这一炉渣灰后来自然是命当地山神土地送去浮图山下的清水潭中尽皆填在清水潭底,因为这里风水萧煞,吮吸不到半点阳气,不至于让这些渣灰又在世间死灰复燃,被人拿去烧成陶土人偶为祸人世。

    (三)

    靡萍在秀春精舍中对秀春山上发生之事自是心知肚明了如指掌的,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当日在幽冥界中封印离殇大神之人中自是断然不会少了炽雪,玄孽,云横这几只孽障妖精,现今又来秀春山上害她,那个云横他竟然还带了他弟弟云霄来,也好,斗就斗到底吧,这场戏码,咱们看是谁人能够笑的最好,笑到最后……

    ……

    三百发条人偶尽皆在秀春山上全军覆没,自己当然也很快的就会变成八卦炉中一缕污秽浊气了,自己这一辈子总算该到头了……

    ……

    ……

    “好啊,穿着一身大红袍子死的,敢责是死后还想变作厉鬼回来找咱们追魂索命的吗?只可惜,没机会了……”

    “少废话,此地不可久留,太上老君的桃花饮露丹效力至多不过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一过,咱们非被这秀春精舍中的降妖金光给打回原形不可,速速带上这女魔头尸身,尽快离开秀春精舍,”

    “怕什么,难不成咱们四人一起失了法力,现了原形,就必定会让这女魔头诈尸跑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女魔头方才服毒自尽半个时辰不到,身体还没僵呢,”

    ……

    ……

    虽然玄孽,炽雪,云横,云霄四人一路上吵吵嚷嚷,戏言打闹的十分肆无忌惮,但是还是一路上顺风顺水的将在秀春精舍中平心静气的服毒自尽了的靡萍尸首扛到了秀春山上,连同身上那件大红袍子一同扔进八卦炉中以六甲丁火焚烧炼化殆尽,烧成的渣灰自是一样命当地山神土地送回浮图山下的清水潭中尽皆填洒在清水潭底,此时秀春精舍中这桩灾殃祸害看似是已经尽皆消弭殆尽,计都星君眼见得任务完满完成,自是一刻也不愿在秀春山上耽搁,与玄孽,炽雪,云横,云霄几位护法仙君执手告别之后即率领着二十八宿抬起八卦炉飞身回转灵霄大殿上向玉帝大人回奏复命去了,这里炽雪四人也自是一刻不敢耽搁,一起去秀春山下当面谢过在外围战阵之中暗中施法助阵的华严莲澈二位大人之后也竟自是飞身回转凌霄殿中向天帝大人回奏复命去了,华严莲澈四下里看看秀春山下已经再无什么善后事情,自是一路上神清气爽的漫步回转到华仙郡中的华仙客栈之中,远远的就看见逝水忧云一手拉着云缺在镇口小桥流水之畔的一株参天大柳树下正自清风云淡的闲散喝茶,二人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的淡然相视一笑,随即快步奔到二人身边,声言二人这几日里在秀春山下风尘困顿的苦心护法助阵,现下好容易拨云见日,那女魔头已在八卦炉中被烧成一把渣灰,怎么,干活的还没人给端碗茶喝呢,这不干活的却反而先在这里喝上雨前香茶来了?

    逝水忧云素日里在西天极乐净土上即本自是个十分不苟言笑之人,心中正自盘算着该如何敷衍应付二人玩笑,倏忽之间只见二人身后方向正自是风尘滚滚的一路跌跌撞撞来一个一身道袍不整的少年道士,这少年道士显见的是方才受到了什么极度惊吓,一路上跌跌撞撞的一头撞在华严莲澈二人身上之后竟自是倏忽之间沉沉昏死过去,逝水忧云见状,即刻俯下身来伸手又是替他搭脉又是掐他人中的,片刻之后,只见那小道士终于是眼皮一跳一跳的自深深昏迷之中悠悠醒转过来,“快,快,玄清观,那女魔头她,她自玄清观中劫走一男一女,师父说,只有各位护法大人,才能够自那女魔头手中救下那一男一女,如若不然,恐梵天大人震怒,人间要遭灭世之灾的啊……”

    ……

    “什么,梵天大人震怒,这么说那被劫的一男一女定然是逝水穆沙太子和慕容飞雪那个小妖女了?”华严疑惑,“那女魔头是怎么回事,她可是我和莲澈亲眼看着她在秀春山上被扔进八卦炉中烧成一把渣灰的啊,”

    “哼,凌霄殿中那群杂毛神仙,还能指望他们做成什么事情?”逝水忧云一气之下口无遮拦的破口大叫着说,“怎么,一群凌霄殿中的杂毛神仙,将那女魔头扔进八卦炉之前,可有仔细验过她的身了吗?”他问。

    “是啊,这倒却是一时之间疏忽掉了,”莲澈登时之间恍然大悟,“若那女魔头她事先自南岳山上盗来南岳仙土为自己另外塑成一个肉身,再将三魂七魄分一半进去,即是自己真身与一半魂魄被一起扔进八卦炉中炼化成灰,那余下的一半魂魄和另一具肉身融合之后,自是一般能够顺利自玄清观中劫持了人质逃回幽冥界去。”

    “没想到那女魔头当真还暗地里留了一手,”华严气忿,“只是这一手留的,当真让人十分有些措手不及,”

    “哼,那女魔头这一次却倒总是有些开窍了,”云缺冷笑,“想要七月七日生辰的处子魂魄,还是去阴曹地府中去找寻那些早早生病夭折掉的少女阴灵容易些,”他说,“何苦来到秀春山下来为祸作孽,杀生害命的呢,”

    “好啦,现下多说无益,还是尽快设法去幽冥界中将穆沙殿下和那小妖女及早救回才是,这二人也不知是怎么弄的,竟自是这般容易就让那女魔头自玄清观中劫走。”

    “哼,料想那二人根本即是故意,”莲澈一念之间幡然醒悟道,“当日是慕容飞雪那小妖女死活要将那女魔头给赶进秀春精舍中去,后来接连发生九昧蛊虫和千魂丹之事,穆沙殿下他倒是没有什么,那小妖女若是不将计就计,故意让那女魔头劫走,却又如何证明自己清白?”他说,“只是这穆沙殿下此次确是也十分太过放肆任性了些,”他气急之下忍不住连连赌气嗔怪,“这幽冥界中他当日虽是随同凌霄殿中那群杂毛神仙亲身去过一次,但是那女魔头现下早已经成了个失心疯子,到了幽冥界中,谁知道她能对他们二人做出什么事来?”

    “如此这般还耽搁什么,咱们四人现下即速速赶往幽冥界去,”

    “怎么,不事先知会梵天大人一声?”

    “还来得及吗?”

    “就咱们四个,不多带些人去?”

    “人多显眼,一时间也难以照顾妥当,那女魔头脑袋瓜子本来即不十分好使,现下只余一半魂魄,咱们四人若是连个半魂之人都争斗不过,也就无颜再在这江湖上招摇过市的了,”

    “哼,愚钝蠢笨之人在这世间惹的乱子,却倒是自来即比天资聪颖之人要多上许多,”云缺冷笑,“却倒也怪,上天究竟却是为何一定要将那女魔头生到这人世中来,而且,还放纵她在秀春精舍中一直为祸作孽到今时今日?”

    “天意难违,此事多说无益,左右上天也不会张嘴替自己分辩什么的,”

    “快别在此闲扯耽搁的了,幽冥界的入口在酆都鬼城,咱们还是快些追那女魔头去吧,”

    ……

    ……

    (四)

    虽然才不过是人间五月天里,梅雨季节尚未真正开始,但是蜀中浮图山下的酆都入口却经日里浓云滚滚,阴雨绵绵的,终年不见一丝云开日出端倪,进了酆都,也就算是真正进了阴曹地府幽冥之界的了,阳世与阴间一步分隔之地,头上少些阳光,多些阴雨,总也是件最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不过想想那女魔头也当真是够痴愚顽固的,本来性子就不怎么样,还整日里窝在这阴雨绵绵不见天日之地,那性子当然却是会越发不好的了,当日若是肯多出来晒晒太阳,享受享受人间四季轮回,月明风清的,想来也不至于似现下这般失心疯癫的十分让人不可理喻,只是即是已然来到此地,那不消说了,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速速退避一旁,黄泉路,奈何桥,望乡台,孟婆楼,枉死城,阎王殿,自阎王殿之后即是两条岔路,一条路自是往十八地狱去的,另一条路是往刀山火海和铁城去的,那女魔头身上携着三百魂魄炼成的一团阴邪煞气,自是想要逃回幽冥界深处去替离殇大神解除身上封印去的,三百魂魄的数量虽然还远远不够,但是多少可以让封印微微松动一些,以离殇大神之能,只要封印稍稍松动一些,破印解封迟早是件指日可待的事情,因此上决计不可让那女魔头只身逃回离殇大神身边。

    但是现下,想要进入幽冥之界深处,必须要先经过刀山火海和铁城不可,刀山火海自是很容易过的,只是这铁城,确是当真非人力可为之地,而更让四人大吃一惊的却是,原来逝水穆沙殿下和慕容飞雪那小妖女现下正在被困囚在铁城戏台之中,他们初入铁城戏台时定是一不小心选错了戏码角色,不然现下也不至于正在水塘子边上被千万村民绑在破竹筏子上栓石头向水里沉,任凭二人如何挣扎反抗,这戏中角色结局无法更改,华严与莲澈心急之下,不约而同的断然一掌将铁城戏台门口的琉璃灯击个粉碎,如此整座铁城戏台中的戏码即会立时停顿下来,趁此机会,二人飞身跃进铁城戏台自水塘子边上将逝水穆沙太子和慕容飞雪那小妖女自破竹筏子上解脱下来带出铁城戏台之外,几人方才一步跨出铁城,只听得背后轰然一声巨响,整座铁城戏台因为琉璃灯被击碎而瞬时间土崩瓦解,化为一地瓦砾灰烬,渣土飞灰,“可惜,可惜,”逝水忧云眼见之下忍不住一声长叹,“可知这铁城之中戏码尽数取自人间戏文词话,至今总也有几千卷之多,几近于人间半数戏文词话之众,如此一来,人间一半戏文词话要自凡人记忆中永世消失弥散,自此再不复存在,”他说,“如此当真也是作孽之极,虽说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这二人性命与世间凡人却是全无半点干系,连累他们如此牺牲,当真是你二人罪过。”

    “哼,圣尊此言差了,人世间的大毒太阳底下每日里都在重复发生着从前已经发生过的前尘旧事,也每日里都在发生着从前不曾发生过的新鲜事情,”云缺听了之后忍不住冷冷笑笑,“左右人世间那些个戏文词话之中十个里倒有九个是换汤不换药的东抄西盗之作,圣尊放心,不过百八十年时日,那平白丢失掉的几千戏文词话,即会被人间好事之人尽数找补回来的,却又劳圣尊大人你在这里无端操个什么闲心……”

    “好啦,云缺,现下可不是你们兄弟二人肆意顶嘴斗气的时候,”华严淡然笑笑,“现下既然逝水穆沙殿下已然自那女魔头手中安然逃脱出来,还是让他带着飞雪姑娘先行回去玄清观中好生调养歇息去吧,”他说,“那女魔头现下却不知已经逃到哪里去了,实在不行,咱们也只好先行一步去离殇大神身边守株待兔去了。”

    “华严,若是穆沙猜得不错,那女魔头本是贪得无厌之人,三百魂魄必定是断然满足不了她的胃口,穆沙想,她现下应该是在血参池中才对,”

    “血参池,那可是十二岁之下因病夭折少女魂魄吮吸血参精气之地,为的是让她们来世身体结实强健一些,即如此,咱们还在此平白耽搁些什么?”

    众人一念及此,自是一刻再不敢在铁城废墟前耽搁,匆匆沿着一路上的红河白骨,血泥腥腐直奔血参池方向而去,及至奔至此处,果然见那女魔头正自是以手中绣花布袋在胡乱抓捕池中少女魂魄,就似是人间七月里的稚子孩童在村边空草地上举着竹竿网兜抓捕蜻蜓蝴蝶一般,不分魂魄精元是否孱弱不堪,能多抓捕一个就是一个。

    “哼,大胆女魔,你的死期却总算是到了,当真是自寻死路,”华严说话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掌中一捻真力径直向那女魔头面门倾力灌去,一旁的莲澈更是出手不留半点情面,他身内本自生来孕有天蝎胎毒真元,此时气急暴怒之下身内所孕胎毒精元悉数灌注在掌心之中倾力照着那女魔头头顶百汇穴上劈手就是一掌,再加上逝水忧云和澈水云缺在一旁双双分掌直奔那女魔头双肋命门之处,只听得一声低声呻吟惨叫之后,那女魔头一身南岳仙土塑成的真身登时间似碎尸万段一般被生生击碎成千万砂砾碎片,之后即被四人掌中一把三昧真火尽皆焚成一把腐臭灰烬,连一粒残渣都没有剩下。

    眼见得那女魔头在四人齐心协力合掌痛击之下已然是死的连渣都不剩,那绣花布袋之中被拘的少女魂魄自是被四人一个不差的悉数释放出来,任由她们自行散去,那女魔头真身中剩余的两魂三魄自是和手中那团三百魂魄炼化成的阴煞之气一起被塞进她自己的绣花布袋之中,扎紧口袋,准备在四人自血参池一路返回到浮图山下的酆都城门外时顺势丢进三千亘河溺水之中彻底魂消魄灭干净。

    但是虽然那女魔头已死,华严和莲澈却见逝水忧云他根本就没有要立刻离开血参池边上的意思,华严于是忍不住微微笑笑,“圣尊你在等着什么?”他问,“是不是要等着华严和莲澈二人走后再低头在血参池边上寻找赤血元珠?”他问。

    “华严太子,赤血元珠的事情,谅也瞒不过你什么,”逝水忧云一念之间忍不住轻轻叹口气说,“本座当初确是因为在秀春精舍中隐隐觉察到赤血元珠所在,那女魔头被扔进秀春山上的八卦炉中时本座也是暗自潜伏在一边的,没想到那女魔头在八卦炉中被烧成灰后,八卦炉里倒出来的灰渣中竟然没有一丝赤血元珠踪影,”他说,“本座当时还以为那赤血元珠被计都星君暗地里贪下来要送去灵霄殿中向玉帝请功讨赏,心中虽然气忿非常,但是一时之间却是也十分无可奈何,”他说话间又忍不住爽然若失的淡然叹了口气,“后来知道那女魔头未死,心中还很兴冲冲的一路追下阴曹地府中来,谁想到,最后却还是猫舔鱼鳔,让太子你太见笑了,”他说。

    “圣尊,不是华严说你,圣尊你有时候确是也该好好动动自己脑子,”他说,“若是那女魔头身内当真有赤血元珠,咱们四人又岂能那么容易就在血参池边上将她掌毙?”华严太子一脸淡然微笑的看着他问。

    “不对,是咱们全都疏忽大意了,”莲澈一瞬之间好像蓦然想起一事,“方才在血参池边上,那女魔头看见咱们来了,将手悄悄在身边一个刚巧路过的负责看守血参池的鬼吏身上碰了一下,想是那赤血元珠已经暗自被她给藏在那鬼吏身上,”他说。

    众人觉得有理,即刻前去追赶那个鬼吏,没想到在奈何桥头却看见那个鬼吏已经被人所杀,逝水忧云他虽然在鬼吏身上没找到那颗赤血元珠,却在恍然之间隐隐的嗅觉到鬼吏身上被凶手残留下来的一丝微微有些熟悉的玫瑰酥饼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