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长天故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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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往事如烟

    (一)

    三日之后,杭州城外西北一百六十里外,天目山,清凉峰上。

    从上清观一路上躲避着四叛首穷凶亡命的围堵追杀,一身伤痕累累,风尘扑面,却偏偏是自寻绝路,只身一人狼狈不堪的顺着蜿蜒幽深的青石山路执迷不悟的一心拖命攀上这悬崖万丈的天目山清凉峰上来,难道赵净莲他当真失心疯了?还当真以为清凉峰上真有大罗金仙等在那里解救他于生死血劫不成?

    但是,那又能怪得了谁呢?慕容莲缺是他一早打发回点沧山去,为了仔细掩饰好自己这个假冒的归云教教主身份,蝶儿也一早被他打发进灵隐寺去替母妃她上香祈福,他只是想自己亲手解决他们,不管是用什么见不得光的阴狠手段,在芸芸众生心中,不择手段的对付叛徒本就是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寻常事情,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未及上门去找他们晦气,他们倒自己找上门来围堵追杀他来。

    清凉峰上绝境幽深的缭绕烟云中,一缕似有若无的淡淡三叶金盏草香气。

    “赵净莲,你……”

    白玉堂主赤莲子在七日断肠散和三叶金盏草的双毒催厉下第一个真力逆转,“噗”的一声一口黑血从唇齿之间翻江倒海的四散飞溅出来,登时一个倒仰栽在地上,死不瞑目。

    “可惜,本来是个很有姿色的女人,”赵净莲在悬崖边上冷冷笑笑,“只是,当真以为太子他能看得上此等江湖风尘货色。”

    “赵净莲,你,你……说……什……么……”

    嘴角已经顺流而下滴滴污秽黑血,展苍鹰的顽抗力自是要比一介女流要稍稍强悍一些,虽然亡命在即,但是人永远都是有好奇心的,即是到了现在这个苟延残喘的颓丧地步,堂堂飞鹰帮主,又岂有能在好奇心满足之前即慨然赴死的道理?

    “无情最是帝王家,”赵净莲涩然笑笑,“借几个贪得无厌的愚蠢莽夫顺利除掉本王之后,太子他又岂会不惦记着杀人灭口的?”他淡然感叹的轻轻摇摇头说,“七日断肠散本是慢药,太子本打量着七日时间足够让本王殒命的了,但是却忘记了清凉峰上的三叶金盏草可以即刻催动身内毒气涣散攻心,”他说。

    “所以你才有意将我们给引上天目山清凉峰来,”眼见得展苍鹰已经在自己脚下毒气攻心,七窍流血而亡,杜子腾和陆潇桐二人再也顾不得其他,拼着身内最后一丝真力逆反直扑上来要与赵净莲在清凉峰上玉石俱焚,同归于尽,赵净莲见状身形不由自主的向身后的万丈悬崖边上又轻微蹭了一蹭,只见脚下几块碎石泥土随着他的鞋尖点地悄无声息的嘶嘶掉落到悬崖下面的万丈深渊里去,好似是刹那间就被悬崖下的万丈深渊中的缭绕烟云瞬间吞没了一般,耳畔听不到半点回响动静,他心中料定眼前二人的真力气息已经竭尽灯枯油尽,因此上心中也着实没有太过在意二人手中森冷刀剑,只是一心盘算着该如何藉此而扳倒长兄太子之位,若是一举成事,这逼宫弑父的罪名,此生倒是真心不必背了。

    只没想到,就在净莲眉头紧锁的一刹转念之间,眼前局势倏忽之间即让人措手不及的瞬息万变,风云逆转起来,只见武夷掌门陆潇桐自身后执剑“嗤”的一声刺进身前脚步踉跄的手持金刀拖命向前疯狂砍杀的逍遥老怪杜子腾后腰,之后只轻轻一个飞腿,即猝不及防的将杜子腾整个人身劈头摔打在赵净莲身上,净莲在悬崖边上一个身形未及稳住,一脚踏空之下纵身向身后万丈深渊之中仰头跌落下去……

    (二)

    陆潇桐在清凉峰上成功设计除去江遥王之后,念及江湖同道情谊,匆匆在清凉峰上的一处草木繁乱的碎石堆中挖坑掩埋好赤莲子,展苍鹰,杜子腾三人尸首之后,即马不停蹄的急急自天目山上赶回杭州城里,趁夜潜进太子府中准备一不做二不休,趁势行刺当朝太子赵净真,他知道太子府中自来侍卫林立,戒备森严,因此上也并未想过要一身黑衣蒙面的自后花园中飞檐走壁,飞镖锁喉,反而一身长衣素衫的从容自太子府邸大门外面光明正大的踱步而进,因为他自信赵净真他当日并未察觉到自己在酒席筵宴上悄悄将杯中清酒转手倒进身后一炉熏香灰烬里面,七日断肠散虽然无色无味,混入清酒之中常人往往难以察觉出内中半点端倪,但是可惜,这一味稀世奇毒三百年前却是经由武夷山一派开山祖师亲手调配传世,赵净真一个经日里在太子府中养尊处优,饱食终日的纨绔少爷,黄口小儿,心中哪里会有这等心思算计,他自然更是不知数月之前他即已暗地里收受南平,江东,汉阳三位王爷各自三百万两黄金,只等着施计一举除去太子,逼宫圣上之后,三位王爷依照事先约定三分大宋天下,而自己,也可顺理成章的从中分一杯肥美羹肴,将武夷山左近方圆七百里内尽数划归己有,创建起自己一朝皇袍加身,君临天下的大宋顺天王朝,逍遥快乐的当自己的大宋顺天皇帝。

    此时正是一更不到时分,太子府里莺歌燕曲,灯火通明,陆潇桐料定此刻太子必定是在新近纳娶的紫嫣美人闺阁之中风流快活,趁此机会下手是最好时机不过,因此上趁着回廊里宫女太监来来往往的人影匆匆之际,企图趁夜从廊下莲池假山之下的暗道之中悄悄潜进后院深处紫嫣美人的翠屏阁中以七日断肠散暗中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谁料想自暗道另一头的翠屏阁暗室里蹑手蹑脚探出身形之后,数十把明晃晃的长枪剑戟已经齐齐抵在他脖颈上面。

    眼看着翠屏阁中一对对金盔银铠冷面肃杀的御前羽林侍卫,陆潇桐心知大事不妙,但是无奈却已经是自投罗网,插翅难逃,更未想到,当今圣上,大宋孝宗天子赵昚竟自龙颜盛怒的正襟危坐在翠屏阁前堂里面,吩咐手下数十贴身御前侍卫即刻将大胆逆贼陆潇桐拖出阁外乱刀砍死。

    陆潇桐心知自己今日定然已是难逃一死,即是如此,不若藉此拉上几个皇子陪葬,因此上当即五体投地的三叩九拜在当今圣上脚下,“启禀圣上,罪民自知欺君犯上,罪该万死,但是望皇上圣明,罪民实是有下情回禀,还请圣上开恩,容罪民将心中隐匿下情向圣上回禀一二,再将罪民推出千刀万剐不迟。”

    “有话快说,”孝宗因为太子府中细作眼线前日里向自己飞鸽回禀的太子殿下企图逼宫篡位的事情心中正自暴跳如雷,五内俱焚,哪里有兴致和个贪得无厌的江湖草莽耽误半刻时间闲扯,但是因为好奇心所致,还是忍不住想要破费一时半刻想要仔细听他把话说完。

    “圣上可知,罪民此番自假山暗道里来到翠屏阁中,其实并非是来向太子殿下讨赏,”他说,“而是想趁机一举结果了太子殿下性命。”

    “什么?快说,是谁人如此胆大妄为,竟自指使你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欺君犯上之事?”孝宗皇帝看似雷霆盛怒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启禀圣上,这却也怪不得谁,因为此事本是太子殿下丧尽天良在先,净德,净仁,净义三位皇子殿下,只是趁势与太子殿下他玩弄了一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已。”

    “到底怎么回事,还不速速与朕从实招来。”

    “启禀圣上,五皇子净莲今日里日落时分已经自天目山清凉峰上的万丈悬崖上纵身跌落进悬崖下云烟缥渺的无尽深渊之中,现在想来,连尸骨都免不了被野狼叼去吃了。”

    “什么,你,你说什么?”孝宗皇帝倏忽之间感觉到心口处一阵催魂索命的气血翻滚,好悬一个趔趄从太师椅上将身跌落下来。

    “圣上,五皇子他本来是罪民主子,暗地里指使罪民设法替他除去太子殿下,但是罪民后来又反被太子殿下暗中重金收买,将计就计的替太子殿下他在天目山清凉峰上将五皇子他逼落万丈悬崖,现在,罪民是受南平,江东,汉阳三位王爷所托,前来一并取下太子殿下性命,与三位皇子一起将大宋半壁江山四分天下,各自为王……”

    孝宗皇帝还未及听陆潇桐将话说尽就已经一口鲜血自唇齿之间灌如泉涌般翻江倒海的四散喷涌而出,身边御医赶快凑上身来急急替陛下调伤把脉,少时,终于等到孝宗皇帝在太师椅上一口窝心滞气缓缓喘过来了,急火攻心之下,当即直着脖子大喊大叫着将大胆贼子陆潇桐给即刻拖出门外去千刀万剐,将身上皮肉给一刀一刀剁的碎碎的分发给杭州城里的老百姓蒸煮尝鲜,将太子和三位皇子一起押送回内宫天牢里监押候审,速速派人前去天目山清凉峰下找寻五皇子踪迹,即是已经在山涧里跌得粉身碎骨,也要将碎掉的血肉骨头一块一块的尽数找寻回来,归葬赵氏皇陵。

    半月之后,据亲率三百御林禁卫前去天目山上日夜搜寻探查的大内总管回禀,清凉峰下迄今为止只是找寻见五皇子他贴身束缚衣衫时惯用的一条云锦玉带,除此之外连一片染血衣襟都没有找到,孝宗皇帝无奈之下只得匆匆以一尊精雕细琢的玉石雕像代替净莲真身将他以皇子之礼入葬赵氏皇陵,对外只是公开宣称五皇子他因为母妃身体有恙,而在半月前只身一人前去天目山上大小百余座寺院道观之中一步一头的一一替母妃她在西天佛祖和三清道祖跟前虔心上香祈福,谁料在下山时一个不小心,失脚从山路上纵身滚落山下深涧之中,虽然宫中御医及时替他疗伤救治,但是仍旧因为伤势过重而溘然殒命,今以皇子之礼葬入赵氏皇陵,王妃蝶儿既然之前已经在上清观修行多日,恩准不必在江遥王府之中替夫君守贞,任其在上清观中继续修行悟道。

    (三)

    “皇兄,可还记得梵若手中这尺斑驳丝绦?”终南山上一抹七彩霓虹散播下的淡青烟水之中,祎陀淡淡的伸手解脱开手腕上一尺素白鲛绡丝绦,轻轻的在手中执手抖落开来……

    丝绦上一朵逝水青莲,青莲旁,一首无题七律:

    问君能有几多愁,一江汉水向东流,

    前世三千回首恋,换来今生一擦肩。

    渺渺沧海化桑田,知君几世到人间,

    怜君仙姝落凡尘,千载却只如初见。

    ……

    问君能有几多愁,一江汉水向东流,或许本该是向南流的,至少是在现下这片远离终南仙山千里风尘之外的孤烟袅袅,黄沙漫漫的敦煌莫高山外,一片残垣断壁朔雪玄冰的千年六劫城里。

    湿华大神看起来微微的有些嗔怪,眼看着是要成亲生子的人了,现今却还像是个没断奶的孩子一般在自己身边这样俯首帖耳,耳鬓厮磨的,也不怕天庭众神暗地里看着笑话。

    但是看起来,鸢尾祎陀他却仿若是从来也没有将父亲眼神中那微微嗔怪而又戏谑的眼神哪怕是一点一滴的深深埋藏进自己心底里那个最幽寂深湛的地方,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孩子,至少是在天庭众神眼里,他,自来就还只是个孩子,不然,按照天规戒律,他现在本就该已经被忉利天上的天兵天将五花大绑的押在天庭斩妖台上了。

    他知道是帝释大人暗地里如此放任纵容他的,灵山佛祖座下那几个宝贝护法弟子他就懒怠说了,一只驮着孔雀的白鹿,一只驮着蝴蝶的天蝎,一个被送进十八地狱里吃苦受罪还不忘了在父王眼皮子底下搞策反感化的光明使者,他们当真以为仅凭着一颗无上修为真力的佛陀之心就能轻易将父王他封印困囚在这千仞玄冰溯雪的六劫古城大殿之中,父王他忍耐住整整三个时辰没有运功冲破自己全身真流穴道已经是很给他们颜面的了,但是看看现在,数十年四季轮回,花开花落,浮生寂灭,一瞬而逝,又有谁还会想起来父王他为了不至于盛怒之下一掌拍死他们,而强忍住自己颜面整整三个时辰没有运功冲破自己全身真流穴道的?听说光明使者后来在初禅大梵天的御花园里化身成一株深深沉睡着的含羞仙草,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年昧心欺骗戏耍父王他庄严神圣天威的欺心报应,只是,现下,这座六劫古城却成了父王和自己闲的没事时最喜欢来游玩闲憩几天的地方,只是每次来这里时都免不了会被人无端打扰。

    但是这一次,没想到这个无端打扰竟是来的这样快,一大早的,父子二人正在茶炉子跟前煮茶烫酒炖菠萝饭,就只见到轻易不下禅关的无量净天之主毗湿奴大人一身风尘遮脸的匆匆闯进六劫城封印大殿里来。

    湿华已经有日子没再去无量净天找毗湿奴比试拳脚去了,不用说也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化自在天上那点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也不敢妄想着能够逃脱他嘴里那条惯会在众神跟前编派八卦的小长舌头。

    “怎么,钵盂在化自在天上好好的被人盗走,你竟然一脸无动于衷,想是还一直惦记着唯恐天下不乱?”毗湿奴看起来一幅气急败坏的严肃样子,只是样子越是严肃,越让侍立在父王身旁的鸢尾祎陀忍不住在心里淡然谑笑。

    “还有你,慕尘太子受伤了,你竟自连回化自在天上去关心他一下都懒怠去了,你爹素日里就是这样管教你的?”

    “毗湿奴,你有气冲着本王来,没事跟一个小孩子赌什么气,何况,还是为了一个半点不讨主人喜欢的奴隶,”湿华看起来微微有些嗔怪的一把将儿子揽在自己身后,“什么慕尘太子,他现在不过只是祎陀他身边的一个卑贱奴隶,他的死活,连本王都懒怠管,你这又是闲的没事操的哪门子闲心,”他问。

    “湿华,照你这样教育下去,我怕你儿子早晚有一天上斩妖台的日子还有呢,”他这一次看起来当真是有些气极败坏起来,伸出手来不由分说的就要强行自湿华身后将鸢尾祎陀扯着膀子拖走。

    “好啦,别闹了,算是给帝释天一点面子,我们父子二人现在即刻回化自在天上去安分守己的过自己的日子也就是了,”湿华冷笑,“不过回去千万记得告诉帝释天去,就说湿华他这辈子就是看着人间尘世上那些污秽不堪的斑斑尘迹不顺眼,”他说,“迟早有一天,冲天的巨浪海啸,还是会一夕之间清洗消散掉人间大地上一切污秽尘迹。”

    (四)

    昆仑山上风卷云舒,流云四散,一片金镶玉嵌,扶摇叠嶂的千千亭台楼阁和清净仙殿之后,一片千倾无垠的蟠桃御花园里,一片清澈滚滚,碧水横波的千里未央湖畔,生着一棵枝繁叶茂的绛雪流珠仙树,听说此仙树三千年才开一次花,三千年才结一次果,每次结出的果子只有七颗,名为绛雪流珠仙丹,可以消解三界之中一种最阴狠奸邪的奇珍翳毒,此毒名为五欲炽心茶,误饮之后虽于性命无碍,但是不知不觉间却会使人愈渐五蕴炽盛,欲火难耐,心中魔障恶孽更是愈加难以自抑,从此后魔心大发,什么奸掳邪淫,天伦灭尽的邪淫恶事都能干的出来,若非如此,青鸾一脉中长住玉清山上的萨陀罗迦皇族太子耽若尘裳,却又为何会如此心静如水的经年将自己困囚在这四时花开的蟠桃御花园里,在后园中那几棵遮天蔽日的水月菩提树下不问世事的闭目清修整整三千六百余年……

    白帝平日里也是会时常让手下仙侍开丹炉炼些仙丹,他的三清御丹房就隐身在御花园里那片仙云缭绕的蟠桃玉树林中,五位花鸟圣护之一的耽若尘裳,一开始就是被收来看守这片蟠桃林子的。

    白帝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天目山上一眼看见他时,他已经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萨陀罗迦圣皇亲手施法打回原形,严刑拷打折磨的奄奄一息之后,派人自玉清山上抬走,丢弃在千里之外的天目山清凉峰上孤苦无助,闭目等死,然而就在这潸然等死的艰难时日里,仍然免不了要遭受人世间一些躲避不开的痛苦戏耍和欺虐,不知哪个混小子在他污血斑斑的淤青伤口上从头到尾的遍洒上一壶清澈烈酒,那时他已经奄奄一息的连蜷缩起身体减轻些疼痛都已经做不到了,看见自己一步一步的淡然漫步到他一身污血斑斑的仙身玉体身边,他终于悄然绝望的淡淡阖闾上双眸,沉沉睡去,只是及至再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在昆仑山上的御花园中一间小小水榭之中的香樟玉榻上面。

    替他敷药疗伤曾经无端浪费了自己好一段清闲日子,虽然玉清山上的萨陀罗迦圣皇平日里和自己的交情算不上太深,但是关于眼前这个刚刚才被自己施法自原形恢复人身的萨陀罗迦皇族染尘太子,耽若尘裳,他耳边多少还是风闻过一些不堪入耳的八卦轶闻的。

    听说这个染尘太子之前在父皇母后面前当真还算是个温顺驯服的乖巧孩子,只是不知为何,自父皇去后山中闭关清修之后却渐渐开始不明所以的脾气暴虐,奸邪淫欲起来,非但是自己寝宫里的那些花颜月色豆蔻梢头的宫奴婢女,甚至连自己两个正在稚子之年的异母妹妹都不放过,母后因此而稍加责怪了他几句,竟然被他一把推下玉清山上的万丈悬崖,跌落崖下深渊,性命垂危,幸而被正在人间云游四海的燃灯佛主所救,才未铸成逆天大祸,萨陀罗迦圣皇闭关完满之后,眼见得少阳东宫之内一片怨声载道之声,两个年幼公主更是被摧残折磨的经日里蜷缩在寝宫之内神识恍然,惊厥抽泣,一怒之下将他打回原形,严刑拷打折磨之后派人远远丢来天目山上,任由他在清凉峰上奄奄一息,拖命等死,许是自以为他没资格死在玉清山上,天目山上是凡人行踪可及之地,不管是被凡人抓去是炖是烤,味道总比凡间鸡鹅要好上许多。

    但是,毕竟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小命,白帝轻轻在玉榻上替他伸手搭脉之后,心中即刻明了到原来一切竟自是尘世间最为阴狠奸邪的五欲炽心茶作怪,只是因为这一次五欲炽心茶的份量下的可是着实不轻,以至于整整耗费了他七颗绛雪流珠丹和一大罐子的玉漱沐雪丸才全数替他将身内余毒清除干净。

    只是,虽然灵台愈渐清澈明净,但是之前亲手做下的诸多衣冠禽兽般的凶残孽障却一时间还是难以尽数消解的了的,现在可以收留下他的也只有昆仑山上了,只是如此一来,他这个昔日里在玉清山上养尊处优的尊贵太子,要在御花园中从一个看守蟠桃林的神奴做起,一步一步升为自己手下的御前圣护才可。

    耽若尘裳虽然自幼在玉清山上过惯了锦衣玉肴,呼奴唤婢的奢华日子,但是,那样的日子却早已是愈渐让他的清明灵台昧尘染垢,孽障沉沦,误饮五欲炽心茶后,眉眼之间更是日渐凝结出一抹消解不去的凶残戾气,现下既然身内五欲炽心茶余毒已经尽数清除干净,留在昆仑山上自然也未尝不可,那一日,他在未央湖边轻轻自未央湖中的碧水横波中伸手捧上一捧清水,淡然洗去脸颊上那一抹昔日里在深宫禁苑皇权帝位艰难争斗的刀光血影中愈渐沾染上的血染凡尘,才当真溘然显露出来他出尘脱俗中海风一般温柔寂寞,云水一般清净明澈的洁净面容和轻盈轮廓,虽是一绾青丝半掩,难遮双眸澈水含愁,眉间一点朱砂点染,心已空明见性,因为青鸾一族身上羽毛多为碧青色,所以白帝特意赐了他一件嫩绿色的蕉叶披风,一串碧玉手串,这串碧玉手串其实隐含着二人之间的师徒名分,或者是说,自此之后,耽若尘裳的生死,白帝比萨陀罗迦圣皇更有资格决定,但是即是如此,平日里耽若尘裳也是不能轻易一个人下昆仑山的,因为他现在能够好好活着本自是因为萨陀罗迦圣皇以为他早已经死了,萨陀罗迦圣皇在玉清山上本就以执法严明,公正无私闻名,五欲炽心茶之阴狠隐晦又是非身边至亲之人不能够轻易得手,萨陀罗迦圣皇膝下正宫皇后所诞只有二子,长子耽若尘裳,次子耽若尘欲,其余皆是妃嫔宫女所生庶子,这一众皇子之中除却耽若尘欲,其余皇子平日里非但难以轻易进出少阳东宫,而且纵是太子如愿被废,自己也难有资格一争东宫储位,这一切尘裳他心中并非半点没有心思觉悟,只是,尘欲是他亲生弟弟,对这个处处处心积虑的想要将他一心除之而后快的同胞兄弟,他却一直优柔寡断的半点下不去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