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长天故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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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归云教主

    (一)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

    时年正是南宋孝宗淳熙十三年,京畿杭州西子湖畔。

    三月里的西湖之畔,桃花已经快要谢了,李花也已经快要散了,唯有纯白似雪的踏雪梨花在这个风流云卷的和暖时节里如浮云澈雪一般漫天飞散正盛,西子湖畔的上清观外因此上而又格外多多添加了十几个扫地太监,一天到晚彻夜不停的忙着用手中的锦袋将上清观门外台阶子上的散落花瓣一朵一朵的仔细收拢进袋子里面,说是等着日后给江遥王妃冲梨花茶喝,领头的太监总管因此上而在心中很是不忿,这世上只听说过泡菊花茶的,哪里却听说过整日的在上清观里泡什么梨花茶的,谁知道那个江遥王他经日里的躲在这座上清观里心净如水的在念些什么经,修的哪门子道啊,年纪轻轻的在皇宫里安安分分当他的五皇子不好,非要跟那些个牛鼻子道士学的什么出家,虽然当今圣上他倒却也是个货真价实的三清弟子,道君皇帝,但是皇子出家,这放在哪朝哪代不都是一件徒惹天下百姓议论耻笑的皇族怪事,堂堂的大宋皇子出家去当道士,而且还是带着自己的皇妃一起出家去当道士,这二三年间京城里的市井百姓在街头巷尾酒楼食肆之中最乐于编派八卦的大约也就是这件奇闻怪事的了,莫说是天下百姓猜不明白,即是自己这个常年在皇宫里面听令当差的领头太监,也一样是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这其中道理一二……

    ……

    ……

    “王爷,道观外面那几个小喽啰可是已经眼巴巴的在门口石阶子上站了足足有两个时辰了,王爷你当真还是不想要见他们?”

    “师妹住嘴,这里是上清观禅房,三清弟子苦心清修之处,如此清净之地,怎么好如此失口玷污,”他说,“本王当日既然已经在三清道祖跟前立誓出家清修,这俗家的称呼,师妹以后当真还是不要再失口叫了。”

    “嗯,好吧,多谢真人教诲,本宫罪过,这就去三清道祖跟前磕头忏悔去总可以了吧,”一个一身青衣的清丽道姑在禅房里面一脸娇叱嗔怒的忿忿捻着自己的几根小手指头,努力学习着那个什么兰花掐穴指,但是一个不小心,倒将手里的三尺拂尘给“嗤”的一声甩落在地上。

    “你既然无心修道,当日就不该跟着贫道进这里来净心清修,”他说,“你本是齐云山上的九天蝴蝶仙子,只是因为太过贪恋凡尘,才无端遭此大劫,”他淡淡的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都是本王害了你,”他说,“害你因为贪恋凡间情爱而在这烟火人间之中日日沉沦迷障,该当何日才能返本归真,回到真正属于你的那个清净世界里去?”

    “王爷糊涂了,蝶儿来人间就是为了找到王爷你的,”她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其实蝶儿早就知道,王爷你当日一心来到这上清观中出家修道,本自就是为了想要借此渡化蝶儿,让蝶儿能够就此斩断和王爷你的这段人间孽缘,及早安心回归仙道,但是,王爷你既然已经知道蝶儿是个妖精,”她说,“却为何还要执意将蝶儿带来上清观里?”

    “怎么,你怀疑本王?怀疑本王以修道为名将你诓入上清观来,就是为了要取你元神炼化长生不老仙丹敬献给父皇他老人家,和本王的四位皇兄在父皇面前争宠?”他问她。

    “可是王爷你本来就一直在和他们争宠的啊,”蝶儿戏谑,“谁让王爷你生来就天赋异禀,自幼在御花园里读书练剑时就能招惹上成群的七彩蝴蝶在身边翩翩盘旋缭绕,”她说,“但是只可惜,当今圣上他自登基以来就一心想着北伐抗金,收复中原失地,看见王爷你整日的在御花园里的蝶飞花乱之中日日旁若无人的读经修道,禅定瑜伽,气得连眉毛都要翘起来的啦,不过这样倒是也好,”她看起来小脸蛋子上却倒总是一副眉开眼笑的天真模样,“这样一来,王爷你就不用像你那四位皇兄一般整日的去扬州城外监军巡视去了,”她说,“扬州城本来即是金兵虎视眈眈之地,王爷你又自幼在皇宫里面娇生惯养的,恐怕一到了扬州城门,就成了那些混杂在扬州城内外的大金探子眼线的肥嫩猎物呢。”

    “蝶儿,本王即是大宋皇子,领兵抗金,收复大宋江山失地,救千万大宋子民于金军水火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说,“自古道,山河破碎家何在,一纸家书抵万金,如今,秦淮北岸的大宋子民日夜企盼宋军北渡黄河,收复中原失地,本王却因为要守杀戒,而不能领兵北上,替父皇他和四位兄长分忧,心中已经是很愧疚了,”他淡然摇头,“只是不知道现今这杀戒,究竟还要守上多久。”

    “王爷,你忘了幼年时灵隐寺的师父就曾经向当今圣上进言,说王爷你因为生来命主凶杀,所以一生之中切不可妄开杀戒,不然整个大宋半壁江山都会因此而遭受刀光血影的无妄之灾,”她说,“但是王爷你放心好啦,圣上他一向是不信灵隐寺里那些和尚胡说八道的,可怜王爷你因此而自幼一年到头的在上清观中清茶淡饭,连菊花兔丝和红烧鹌鹑都没有吃过一口,其实若是上清观里的师父们平日里看管的不严,王爷你闲来无事的和蝶儿一起去西湖边上的酒楼食肆里面去转上几圈,吃些肉脯烧鹅也是无妨,”她淡然微笑,“王爷可知,最近望湖楼上又多了个耍皮影戏的,耍起来的样子可着实是很惹人爱看的呢。”

    (二)

    “好啦,千万再别拿那些个灵隐寺里的和尚来戏耍的了,”江遥王赵净莲虽然身为三清弟子,但是平日里对灵隐寺里的大德师父们心中却也着实是十分恭谦敬重,本来昨日里和几位皇兄一起去上香,今日应该去灵隐寺里自己单独去供奉些香油的,但是眼下,上清观门外青石阶子上那些喽啰,想必在西湖三月的清风细雨之中也早已经被浑身滋润的有些不耐烦了。

    少时,上清观里的一个小道士即将观门外几位一大早的就齐齐站在台阶子上等待着来给王爷殿下进献生辰贺礼的几位江湖侠客让进禅房里面,蝶儿见状自是转身退避到屏风一侧的暖阁内室之中去了,江遥王在几位江湖豪侠面前似乎是从来也没摆过什么大宋皇子的威严架势,因为每一年中原武林之中最享有盛名的五大门派掌门,若是不出什么意外,总会打发眼前这几位心腹手下来给自己进献生日贺礼。

    因为蝶儿素日里最喜欢在腕子上佩戴上几串稀世珍奇的念珠手串招摇,所以这一次五大门派掌门就特意的投其所好,分别派遣手下心腹用锦椟精心进献上一串串价值连城的念珠手串作为大宋五皇子江遥王的二十岁生辰贺礼。

    蝶儿在暖阁里面自槅扇上的槅子里面透过禅房前堂茶案后面的一扇大理石屏风偷眼瞄着江湖上各门派掌门遣人进献上来的自称是稀世奇珍价值连城的各色念珠手串,只见站在众人前面的华山赤玉子掌门手下双手捧定在掌心中的小锦椟里面华光闪烁着一串熠熠夺目的猫眼珊瑚手串,华贵是华贵了些,但是到底还是略微显得有些俗气,第二就是峨嵋叶归山掌门派人送来的一串七宝翡翠手串,珍奇是珍奇了些,但是七宝攒在一起,又太过耀眼,怎衬得上这水墨丹青,人间仙境般的三月西子湖畔,第三是九华山杨清风掌门命人送来的一串砗磲绿松石手串,倒是清淡幽馨了一些,但是自己那个小翡翠妆奁里面的砗磲绿松石雕琢成的各色簪环玉饰,着实已经是够多的了,第四是崆峒派掌门宇文容若打发人进献上来的一串紫檀黑玉手串,倒是十分名贵难得,但是这却是男人惯会戴的,一颗一颗的黑玉珠子大的出奇,自己的小手腕子可怎么担待的起啊。

    不出蝶儿所料,点沧派掌门派来送手串的那人现下并不在众人之中,想来是昨晚就潜进上清观后花园里的莲池旁边那几丛翠绿幽竹中的莲花小榭中去了,王爷他一向就总是这样,防备起常人来,比防备起身边人来宽容一些,防备起身边人来,比防备起贴身人来宽容一些,防备起贴身人来,比防备起亲缘骨肉来宽容一些,但是唯独这个点沧山少主,虽然王爷他与点沧派一直只是互相利用和合作的关系,但是对这个经常代替父亲来上清观中和王爷他商榷谈判和讨价还价的点沧山少主慕容莲缺,心中却仿若从来也没有过一丝一毫的警惕和戒备,他总是毫无心机的在他面前将自己的一切计划,不管是见得光的还是见不得光的全都无所保留的和盘向他托出,既不怕被他背叛,也不怕被他出卖,

    蝶儿知道王爷他本来是个很有城府心计的人,但是不知为何,这些城府和心计却仿若是一丝一毫也用不到他和慕容莲缺的相互利用和利益交换上面,甚至,王爷他在慕容莲缺面前竟自会时常晶莹洁净的像是一枝笔直出水的洁白莲花,若是无意之间意识到自己在毫无任何根据和判断的无端怀疑慕容莲缺在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一颦一笑一个眼神,都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在犯罪,蝶儿知道,王爷他自来即不是一个心中负罪感十分强烈的人,牺牲旁人利益在一个出生在皇宫内院之中的尊贵皇子来说,本即是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自然事情,对任何身边人或是陌路人的牺牲都从心底里由衷的感觉到理所当然和心安理得,本就是一个皇子殿下能够在刀光血影的内宫纷争之中有幸存活下来的唯一一棵救命稻草,但是不知为何,这唯一的一棵救命稻草,到头来竟自却成为了王爷他用来向慕容莲缺交换江湖义气的最珍惜代价,因为对一个在皇宫里出生和长大的皇子殿下,这份代价付出的确是十分十分的太执迷和冲动了,或许总有一天,王爷他会因此而痛彻心肺的后悔不已和痛苦不跌的,但是蝶儿却总是在一旁默然奢望着王爷他一辈子都无怨无悔,或者是说,他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后悔……

    (三)

    上清观虽自来即是西子湖畔一个与世无争清心寡欲的潜心清修之地,但是因为是皇家敕建,因此上一个后园子的精致奢华即可足足和后宫御园相比,这倒不是说上清观的后园到底有多奢华宽阔,而是反衬得大宋皇宫里的那个御花园子相比起大唐盛世来该是多么的清幽素净,这倒是自宋室南渡以来最为杭州城里的平民百姓津津乐道的,因为大宋皇室虽则抗金无能,但是对待自己半壁江山之下的黎民百姓的体恤仁政,总还是说得过去的,甚至于,西子湖畔的皇宫禁苑竟然本是由当年大唐王朝的一个节度使府邸稍加翻修扩建而成,为的是可以节省下千万建造奢华宫室的金银财物,让天下百姓的赋税劳役稍稍减轻一些,虽然天下百姓却并没有因此而太过感激他们的真命天子,皇帝圣上,但是好歹,杭州城里的骂声,是少一些了。

    慕容莲缺的耐性看来倒是武林中人里最好不过的一个,他看起来至多不过二十来岁年纪,但是相比起那些瞪眼就动刀动枪的江湖豪杰和武林剑客,他竟自可以自己一个人孤灯照影的在莲花小榭之中自顾自的青灯黄卷整整一个彻夜,赵净莲这个缺良心的,竟然连碗清茶都懒得派人给他送来。

    蝶儿陪着王爷一路行到莲花小榭前面的几丛翠竹之间就找了个托词转身回避开了,女儿家的心思总是很细腻的,她虽然是江遥王当年在王府里明媒正娶的一品王妃,但是也不至于骄傲到要一心等着王爷因为一点见不得光的隐秘而神鬼不知的将她暗中灭口的地步。

    “去岁齐云山上一别经年,少主今次特地千里迢迢的自点沧山赶来替净莲贺寿,净莲这里有礼了。”

    湘妃竹帘轻轻向上一挑,赵净莲一身素衣洁净的抬脚跨过帘下门槛,顺手将手中折扇隔空投掷在堂内桌案一角。

    “半吊子功夫就如此急急向人卖弄,若是江湖上尽人皆知你我二人在三清道祖面前结拜的事情,慕容莲缺怕是这一世都再难出去见人的了。”

    “但是本王可一直也没当自己是江湖中人,”赵净莲听了之后不以为然的微微笑笑,“你就是这一点不好,”他说,“身为江湖儿女,却仍旧是似等闲君子一般的那样在意自己名声,在意世人看待自己的眼光和对待自己的议论,如此下去,连本王都忍不住替你心急。”

    “你这半吊子功夫四处招摇,莲缺也很替你心急,”他说,“三月之后的天台山上,成败在此一举,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还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在天台山上中原武林群雄的众目睽睽之下,神鬼不知的将破绽卖弄给你。”

    “怎么,后悔了?”他问,“打量本王当真只有中原武林盟主这一张底牌,”他忍不住微微笑笑,“那敢问点沧少主,即是中原武林大会,为何嵩山少林应了请柬,五台山和恒山两院首座却婉言推辞下来,堂堂佛门弟子,三千法门僧众,就单单只是祭出一个少林寺来,”他说,“也太不将正道武林放在眼里,这样一群自命清高的出家人,本王使唤得动吗?”

    “王爷忘了,自己现在可也算是半个修行之人,”莲缺听了之后十分不以为意的淡然笑笑,“只可惜王爷你棋差一步,来到这上清观中当了道士,”他说,“若是一早就去灵隐寺里当几天和尚,恒山五台两院首座,想必就不至于如此婉言推辞王爷你了。”

    “中原武林大会四年一次争选武林盟主,本是江湖惯例,遍邀武林十八大派八十一门三千帮会英雄豪杰的押花帖子又有哪一封哪一帖是本王亲自伸手送出去的,”他说,“本王最多不过出手资助了此次武林大会一切开销费用,备足了大会期间的各色薄礼,恒山五台两院首座断断不会因此而揣测出本王半点底细,除非是有人在两位首座面前妖言迷惑,存心来和本王作对……”

    “哦,这么快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莲缺戏谑,“敢则你是一早就将赌押在了天下道门身上,”他说,“至于佛门,既然使不顺手,不若及早除却,免得日后落在太子手里,成为君临天下的心腹大患。”

    “哼,当年的大唐建成太子,以天下佛门护法之尊,最后一样在长安城里血染玄门,本王竟不知,如此逆天好戏,究竟却是当年的建成太子座下那些和尚太不济事,还是秦王座下的那群道士太受三清道祖荫护,反正少林寺来了总是好的,”他说,“这武林中若是没了和尚道士打架,这世上的江湖怕是也就再也不能被称为江湖了,”他淡然之间冷冷笑笑,“只是,少林寺的首座无邪禅师说到底,也必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他说,“到时候这块铁皮铜骨头,还不知道要扔给哪个倒霉鬼去啃。”

    “武当山青松道长即可,”莲缺淡然点拨,“他二人从前即是同门,后来因私反目,致使师兄离开少林投身武当,一别经年,此次师兄弟在天台山上久别相遇,二人之间定是少不了一场义愤填膺的拳脚较量,”他说。

    “那敢情好,”净莲冷笑,“现今太华,峨眉,崆峒,九华现下尽皆在本王掌控之内,至于衡山,全真,青城,丐帮这些个墙头草,至多不过百万两白银就能收买下来,”他说,“八十一堂,一百零八帮会和山寨里那些草莽大王,江洋大盗也无甚分别,一群欺行霸市打家劫舍的贼匪流寇而已,”他看起来十分惬意的顺手捋了一捋耳边垂发,“早听说江南过半堂主帮会都和太子府私下里过往甚密,若是能趁此机会一举扳倒太子,倒是正好省去了日后不少麻烦,”他说。

    但是看起来,慕容莲缺的眉头之间却好似是一直微微紧蹙着的,“殿下现下可实不该如此太过刚愎武断,”他忍不住气定神闲的狠狠向对方心上浇了一瓢冷水,“可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说,“殿下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他说话间音容笑貌似乎陡然之间一瞬凝结在对方眸中,“五皇子,后宫庶妃之子,大皇兄太子殿下,当朝皇后所诞,二皇兄南平王,当朝总兵之妹虞贵妃所诞,三皇兄江东王,当朝兵部尚书表妹陈淑妃所诞,四皇兄汉阳王,当朝宰相堂妹韩国夫人所诞,而五皇子母妃沈妃,闺名雪樱,入宫之前,只是临安城外一家山野田家之中好心收留下的失忆少女,是当今圣上他当日于杭州城外微服踏青时在山野清溪之畔私相授受之民间凡女,初入宫时只能以昭容之名容留侍奉君侧,在求得圣上表兄镇国大将军出面将她收为义女之后,才得以在后宫之中破例册封为妃嫔御女,”他说,“因此上殿下你若是想有朝一日皇袍加身,君临天下,只怕除却弑兄,还免不了要狠心弑父才行。”

    (四)

    “弑父?有那个必要吗?”赵净莲冷冷一笑,“你是没看见父皇他经日里让那些个牛鼻子妖道给挑唆的炼长生不老丹给炼成什么样子了,”他说,“再这样下去,拖不到三年五年,也就该预备后事了,哪里还要劳烦本王亲自动手。”

    “可是莲缺还是担心,齐云山上那个瞒天过海的归云教主身份,会不会被有心人识破,这个归云教主在江湖上神秘莫测,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历,他竟然这样大方的愿意让你冒充他的身份行事,还愿意将自己手下一些势力借用给你,你当真知道他心中对你到底有什么所图?”他问。

    “无妨,左右这个归云教主的真面目一直以来本来就不被武林之中任意一人所识,这一点倒大可不必过分担心,而且一个江湖上的小小教主,能对本王有什么所图,无非是想要在本王登基当皇上之后,成为这个归云教主在江湖上的一个最大后台靠山,不足为虑,而且现下净莲心中疑虑的其实一直只有一样,”赵净莲的眉角之间恍惚之间竟自不由自主的一颦一蹙起来,“少主有没有觉得,上次在醉仙楼暗阁之中,武夷,逍遥,崂山,盐帮几位掌门帮主,收钱收的似乎太痛快了些,”他说。

    “何止,普天会七十二舵总舵主岳天齐自来不是个贪财好色的人,但是对殿下你亲自替他挑选的几位绝色美人面前,看似也是很轻而易举的就败下阵来。”

    “普天会自来即是朝廷严令各地官府缉查围剿的贼子反叛,本王在普天会里安插眼线之后,有意纵容他们和各地官府鹬蚌相争,争斗内耗,岳天齐一介江湖草莽。打量他在本王眼皮子底下,也未必能够翻得起什么大浪。”

    “但是普天会暗地里却时常和关外双阁私下里羁绊纠缠,牵连不清,”慕容莲缺的眉头一瞬之间仿若是不可自抑的微微蹙了一蹙,“殿下你可千万要好自为之,可知关外双阁和北天四雄一样,现今都已沦落为大金皇族爪牙鹰犬。”

    “哼,完颜雍那个昏君,一早就因为日日服食长生不老金丹垮在龙床上一病不起了,听说是潜藏在金主后宫里的耶律宫人存心引诱加害所致,管他们呢,这古往今来,当皇帝的又有哪一个不是被后宫妃嫔所害。”

    “殿下你还年轻,又自幼养尊处优,”他忍不住微微笑笑,“自是不知世人对生老病死的真心恐惧,”他说。

    “胡说,本王连鹤顶红都一早预备下了,”他说,“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本王只是已经很习惯了。”

    “殿下你糊涂了,即是想当皇帝,就该有兵败身死的觉悟,”他说,“鹤顶红只是用来逃避律法制裁的,阳间律法逃避的了,阴司之中的律法,又岂能逃得开的。”

    “那就等本王兵败身死时再去阴司之中领教吧,”他看起来微微有些激动,“现下本王只怕是已将来生赌上,”他说,“生,万劫不复,死,永世沉沦,天涯玉碎,不悔归途。”

    “看来此次莲缺带给殿下你的生辰贺礼倒是定然不会错了,”他说话间已经自怀中锦囊里轻轻执手拈出一串晶莹水润的水月菩提子手串,“水月菩提子,传说中湿华大神的眼泪落世,”他淡淡微笑的看着他说,“世人都言湿华大神脾气暴烈,但是若当真是个脾气暴烈之人,这眼泪又岂会当真落地生根,枝繁叶散成一棵又一棵遮天蔽日的青青菩提树的?”

    “湿华大神据说已经灭世四十八次之多,如此还不算是脾气暴烈?”

    “非是灭世,只是以手中三叉戟引海水倒灌大地,清洗大地污迹。”

    “哼,冲天海啸洪水之下,凡夫俗子命如草芥,相比起来,本王已经很仁慈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忍不住微微谑笑,“据说湿华大神每一次以手中三叉戟引发冲天海啸皆是因为那时的大地上除却贪得无厌的凡人,过半飞禽走兽已经被捕杀毁灭殆尽,同是芸芸众生,湿华大神无奈,必要时,对天下苍生只得一视同仁。”

    “但是少主难道不知这世上飞禽走兽全都是有灵性的,”他说,“在洪水海啸翻云覆雨滚滚而来时自是会晓得该如何护生逃命,但是凡人,因为无此神通灵性,在洪水海啸之中就难免在劫难逃了。”

    “梵天界中的那些凡人,人身本是三途河畔一把肥沃泥土所塑,即是从泥土中来,又何妨再回到泥土中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