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天行一口气跑到蓝洪祥的住处，心想以他的老道，无凭无据，他定不会买账，便蒙了脸，混进屋里，希望能找到递剑人的蛛丝马迹。

    他先是粗略的浏览一遍，发现没有暗道机关后，便去到蓝洪祥房中，不久便听下人匆忙过来禀告，说赵诚禹中毒了！

    蓝洪祥喝道：“他不是服过解药了吗？”

    “公子不听劝，跑去找蓝王后了，想必动了气，引发了毒性！”那下人回道。

    “唉！一个二个都是不省心的家伙！”蓝洪祥骂骂咧咧随下人出了门。

    纪天行从梁上跳下来，抓了刚刚那人，逼问之下，得知赵诚禹是中了无极散的毒，但他到底怎么中的毒，那人却是不知。出来后，纪天行一路琢磨，总觉得无极散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这才想起尚大人曾说过，赵衡中的毒也是无极散！

    “莫非下毒的人是赵诚禹，难道他在下毒时不小心自己也中了毒了？”纪天行心下沉吟，顺着这条思路一想，如果下手的是蓝王后，应该在得知小杰之事时就动了手，这样还能让赵诚禹顺理成章继承王位！

    稍后，纪天行找到魏君林，让他帮忙分析下毒的人到底是谁，魏君林闻言却把手一摊：“赵衡又不是偃至洲，秦昱的罪名已清，你何必再管这烂事！”

    “可是……”

    “别可是了！人活一世，开心最为重要，何必为赵衡的污秽事坏了心情！”

    在魏君林的劝告下，纪天行终于点头，同意不再深究此事。他赶去典刑司，告诉尚大人蓝王后和赵诚禹都已认罪，表示秦昱罪名已除，要求放了他。尚大人闻言后立即向他道谢，答应核实此事后，便放了秦昱。

    下午，纪天行来到倚翠阁，这是他与魏君林先前约好的，但他等了半天，魏君林却迟迟没有现身，四下闲逛时遇到一位赵衡的内侍，他一见纪天行，便跪在地上求他救自己的师父。

    他所说的师父正是一直在赵衡跟前服侍的内侍总管德开，他说赵衡遇害后，蓝王后宣他前去问话，之后便再没露面。尚大人查案时曾问起他的下落，蓝王后说他因为太过伤心病倒了，这事便再没人提起。他因为忌惮蓝王后，一直不敢吭声，听说蓝王后向他认了罪，他才来找他求救。

    纪天行闻言，刚刚放下的疑问，又重上心头，他和那内侍四下寻找，最后在一间废弃的仓库里找到了德开。两人进去时，德开正在睡觉，那内侍一见他便踉跄着跑上前，推了推他。

    德开睁开眼，迷迷糊糊座起来问道：“你们怎么找来了，我正做梦梦到王上，他说自己死得冤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后为何要把你关在这里？”那内侍扑上前问道。

    纪天行见他身上没有伤，身边也备了饭食，便心下会意，知道蓝王后不想害他的命，把他关在这，或许是因为知道了他们毒杀赵衡的计划。

    这时，德开叹了口气，感叹道：“老朽在王上身边服侍了三十余年，那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想忘也忘不了！”

    德开一边说着，那内侍便收拾东西，打算先带他出去。但德开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蓝洪祥手段毒辣，其实蓝王后把我关在这里，也算是救了我！”

    “救您？这从何说起？”那内侍问道。

    德开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

    “事情要从蓝洪祥的独女点绛说起，那天王上和蓝洪祥会面，要求他带女儿回去，让她不要再纠缠西洲太子，后来两人翻出许多陈年旧帐，大吵了一架，临走前，蓝洪祥放下狠话，说这件事他绝不会就此做罢……”

    “之后王上便对他起了防备，饮食用具、入口之物全都会随时验毒。祭祀头天，蓝洪祥忽然不请自来，说是点绛的事，他愿意让步，只是她性子乖张，用毒无出其右，要让她改主意需要花些心思。王上怕他有诈，祭祀当天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没想到，还是让他得了手……”

    “得了什么手？”纪天行问道。

    “那天王上宣布恢复赵诚禹的身份后，蓝洪祥上前恭贺，按礼当时王上应该喝上祭酒，但他怕蓝洪祥做了手脚，便把那杯酒推给了长公子，想看看蓝洪祥做何反应。果然，蓝洪祥马上就跳了出来，但没想到，长公子二话不说，喝下了祭酒！”

    “不过长公子喝下祭酒后，并无异样，王上便以为自己多心了。但是不久后，监视蓝洪祥的人过来回报，说他在回银都的路上，向长公子送了解药。”

    “后来，太子宴当晚，王上一时兴起，和秦昱过招比试，受了小伤，为了谨慎起见，召来了医官，发现王上中了无极散之毒，经过一番调查后，抓到了向秦昱递剑的匪徒！”

    “难道你们没有找到解药？”纪天行问道。

    德开摇头道：“不，医官说这无极散不是什么要命的毒药，王上当时便服了解药，想来是蓝洪祥那厮又施了毒手，只是他如何下的手，我还没搞清楚，王上遇害那晚，我一直在他跟前伺候，他睡前也好好的！”

    “兴许是等你们睡下后下的手？”

    “不太可能，我素来惊醒，就算是再厉害的迷香，以王上的身手，也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德开又摇头道。

    纪天行闻言想起那日在水仙阁前，点绛以蓝蝴蝶下毒的场景，觉得这猜想完全有可能。德开得知典刑司尚被蒙在鼓里，蓝王后还认了罪，便立即和纪天行一道赶往典刑司。

    与此同时，典刑司尚大人在得知蓝王后和赵诚禹自认杀人罪名后，便去与两人核实，中途接到下人报信，说蓝洪祥在灵堂闹事，嚷着要见他。

    尚大人赶去灵堂，见赵衡的棺木被打开，尸体也有所移动，便命人将蓝洪祥拿下！但蓝洪祥一声长笑，那些上前的官兵便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哈哈……都说人死如灯灭，尚大人这墙头草，倒是忽然正直了起来！只是可惜，你那脑子还是不太好使！”蓝洪祥笑道。

    “混账！王上惨死，你身为国舅，竟当众玷污王上尸身，实在是罪不可恕！”尚大人骂道，但他瞅了一眼自己的手下，个个面露恐惧，便立即命人去铁甲军借人。

    蓝洪祥见状再次大笑道：“尚大人，不必惊慌，我叫你来，只是好意帮你！你们大概不知道，无极散并不是要命的毒物，而且刚才我已探过，赵衡已经服下解药，要他命的，并非是无极散，而是他头顶上的那根银针！”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尚大人命人上前验看，发现赵衡的头顶，果然藏着一根极细的银针！尚大人见了这一幕，脑门直冒冷汗，但转念一想，如此一来，蓝王后和赵诚禹的嫌疑也洗干净了，便又松了口气。

    稍后，验尸官赶到现场，将赵衡头顶的银针取出，并证实蓝洪祥所说无误。尚大人正拱手向蓝洪祥道谢，这时德开赶了过来，将蓝洪祥在祭祀当日毒杀赵衡的事当众说了出来。

    对此，蓝洪祥并没否认，说那只是他和赵衡开的一个玩笑，目的是为了劝他恢复祖制，还赵诚禹太子之位。

    “胡说！王上曾多次提过，说你想要杀他！我看这毒针，定是你刚刚插进去的！”德开指着蓝洪祥鼻子骂道，并命人将他拿下。

    那些手下却都一动不动，看着尚大人，却看他把手抱着，任凭蓝洪祥和德开相互对骂，动也不动。

    案发之前，尚大人本已告老还乡，却没想到在最后一刻，接到一桩烫手的山芋。他根据多年的经验，觉得赵诚禹会是最后的赢家，因而从一开始，便选定了他的立场，只求迅速结案。却没想到纪天行一来，事情竟闹到了这步！

    另一边，纪天行找到德开所说的暗牢，寻找向秦昱的递剑人。这处暗牢位于银都城郊，是专门用于执行暗卫命令，平日只听从于赵衡一人。因赵衡死前没有交待，纪天行才用典刑司的一道指令，叩开了这暗牢的大门，但当他见到递剑人时，却大感意外，因为这人不是别人，而是言寻陌！

    “小莫，怎么是你！”纪天行一进去就问道。

    “纪兄，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怎么来了？”小莫一脸欣喜。

    纪天行废了半天唇舌，终于说服守卫，将他提到典刑司问话。

    “快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回去路上，纪天行着急说道。

    “你都找到这来了，怎么回事，应该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吧！”小莫一耸肩，轻松地说道。

    “你是赵诚禹的人？”纪天行问道。

    “聪明！”小莫拍了拍纪天行的肩膀，告诉他不久前，他听说赵诚禹恢复了长公子的身份，所以回到了他身边做事。

    “你背叛过他，他还容得下你？”纪天行问道。

    “那得两说了！他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素日里我为他办差，也算尽心，而且我告诉他我是受你胁迫，才假意顺从，他便也信了，毕竟轼父这种事，他也不敢用生人，像我这样的贪财之徒，用起来正好！”

    “轼父？”纪天行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心想难道他才是主使！听完小莫所说，越发觉得赵衡此人，实属众叛亲离，死不足惜！

    言寻陌说，祭祀那日，赵诚禹喝下解药后，便与蓝洪祥吵了起来。这些年，他一直受到蓝洪祥的庇佑，本与他感情深厚，但他容不了下毒之事，吵着要与他分道扬镳。无奈之下，蓝洪祥才告诉他当初让他假扮贾林森的实情。

    蓝洪祥说通过这些年的调查，他怀疑那几个遭遇意外的孩子都与暗卫有关，但每次查到线索，便又断了，为了谨慎起见，才不得已让他隐藏了身份。这些事本来一直是不解之谜，直到不久前，蓝王后收到小杰遇害的告密信，便笃定了这些年死去的五个孩子，都是赵衡的杰作！

    不过当时赵诚禹并不相信蓝洪祥的话，他找到蓝王后，逼她说出了实情，而蓝王后得知赵衡在祭祀当日，竟把毒酒推给赵诚禹，也对他心如死灰，母子俩抱头痛哭，才决定动手杀了赵衡！

    “原来他们是母子联手！”纪天行闻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秦昱的出现应该不在你们的计划之内，难道你打算刺杀赵衡？”

    “哈哈……我当然不会这么不自量力，我只是随身带着毒，没想到正好老天帮忙，那晚便顺手把剑递了过去！”

    “你就没想到，这样会害了秦昱！”纪天行语带苛责。

    “我哪知道他这么大的人物，竟会让人逮回来！”小莫一耸肩膀，笑着回道，拍了拍纪天行的肩膀，接着问道：“怎么样，查出到底是谁下的手没有？”

    纪天行心想秦昱罪名已清，他也不想再纠缠凶手到底是蓝王后、赵诚禹还是蓝洪祥？他看了看言寻陌，总觉得他的眼神里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在掩盖着什么，摇头道：“不对，你有事情瞒着我！”

    “兄弟之间，也得有些秘密不是！”小莫冲他一笑。

    “不对！你若真是为钱办事，必会在秦昱得手后离开银都，而且，你被抓之时，赵衡还好好活着，你如何得知他遇了害？”

    小莫笑道：“我一场拼命，总得取了钱再走！赵诚禹这人，出手可是真大方！至于赵衡的死讯，看看这些暗卫的哭丧脸就知道了！”

    纪天行看着小莫夸张的表情，知道他没有说实话，他摇了摇头，叮嘱他再委屈几天，说等秦昱放出来后，再想办法救他出来。

    小莫见他一脸失望，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事我本来想过阵子再和你细说，但你既然起了疑，我就不挑时候了！”

    “其实我俩的爹是生死兄弟，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后来虽各处一方，但时有往来。多年前，我曾到夜雨楼小住，那时多得赵小晚的照顾，和她成了朋友。临别之前，她曾托我替他打探一个朋友的消息。后来，我听说代国出了事，想起这事，便去了银都找他！”

    “来到银都后，我在王府里谋了个差事，查到晚姨的那位朋友早已身亡，并打听到代国灭国当年，赵衡和铁甲王曾攻打过代国，便留在府里，查清了晚姨自杀的真相，并由此萌生了复仇之念。后来，我想法子调到了内务府，因为觉得贾林森颇受重用，便有意巴结讨好，成了他的亲信。但不久后，我便发现了他身份的秘密！”

    “后来你来了，我便趁机核实了贾林森的真实身份，也查清楚了当年代国覆灭的真相，我本就有心杀了赵衡，所以知道赵诚禹有杀父之心，便顺水推舟做了他的棋子……”

    言寻陌平淡地讲述着一切，纪天行闻言却感到一阵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