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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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公主常静怡

    次日,纪天行一睁眼便被常静怡叫去,叫他把昨晚编的情信,读了一遍又一遍。不久后,东洲王派人过来传信,说让公主过去一趟。纪天行本想趁此机会,外出打探,却没想到,常静怡非要他随行,无奈之下,他只好与公主的侍卫一道出了门。

    稍后,一行人护送公主抵达东洲王的府邸,但按照规矩,他们只能在门口等着。纪天行立即和领头的守卫打了声招呼,溜去了昭文馆。昭文馆是存放东洲卷宗的藏馆,刚刚他们路过时,纪天行便留意到了它,并编了个理由向公主怡要了出入的腰牌。

    这是一栋三层的八角楼,守卫颇为森严,纪天行留意到他们的腰牌都编了号,若是腰牌遗失,原先的号码便做废了。进去之后,他找到和偃至洲有关的卷宗,这些卷宗详细记录了他加入东洲打造黑风和航运司的过程,但他遇害之后的情况却是一片空白。

    他又翻看了航运司近来的记录,打算从与偃至洲走得近的官员下手,但看了几卷记录后,却直摇头。因为只要是和船务相关的事宜,偃至洲事无具细都有参与,小到船工监工,大到黑风舰队,和他经常打交道的人就有上百人,而且他遇害后,几个跟前服侍的下人都回了银花洲。

    见偃至洲这边不好入手,纪天行转而寻找启航号的线索,很快找到一份启航号事故调查的卷宗。根据卷宗所述,启航号沉船三日后,东洲王便下令调查事故缘由,他们对出事地点进行了检查,证实沉船处有一片暗礁,并让人下水勘查了船体,发现船底确实被暗礁所毁,由此推断启航号是因触礁而沉水。

    当时他们追查的有两个关键疑点,一是启航号沉船时,偏离了计划的航线,但是负责指挥航向的西洲官员已遇难,根据众人的描述,启航号在触礁前,没有发生任何航向上的问题,不过很快第二个疑点便得到了证实。

    第二个疑点就是船的设计制造方面的问题,他们将启航号的图纸送给偃至洲验看,在得到他的结论后,便以船的设计有误结束了这项调查。但可惜的是,关于图纸的验看过程以及参与的官员,这个卷宗都没有提及。

    从昭文馆出来,纪天行心事重重,意识到启航号的沉船另有玄机,并猜测偃至洲的死也与之相关。他买了些点心,以公主的名义送去航运司,顺便向他们打听消息,他们提到偃至洲的死,都义愤填膺,说偃至洲性子亲善,从没和人红过脸,他的死一定不是因为私怨。

    而且,他们一致认为,杀害偃至洲的凶手就是银花人。

    “为什么?偃大人也是银花的恩人,他们为什么这么做?”纪天行问道。

    众人闻言,奇怪地打量着他,看他的眼神极不友好,只因为他是公主的人,才没赶他走。

    他们说,偃至洲做事最为仔细,八年前他说启航号的设计有问题,绝计错不了。前阵子江湖相传的那份偃至洲手稿,肯定是假的,明显就是有人为了掩盖杀害偃至洲的实情,故意捏造出来混淆视听的。

    “可是这与银花洲有何关系?”纪天行问道。

    说话的官员闻言白了一眼纪天行,转过背对着他懒得理睬。

    纪天行见状,不得不改变思路,装做恍然大悟的样子,大骂赵衡。

    后来,有人说道:“其实你们有没觉得,启航号出事是命中注定的事,当年若不是曹秉文托大,非要自己设计,哪能有后面的事!”

    “就是,说到底都是愚人自误!现在想想,如果当时一直是小王爷指挥航向,以他的水平,一定能避开暗礁,就算出事也最多是搁浅……”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纪天行在这呆了一下午,见他们和银花洲的官员如出一辙,都是先有了结论,再从事实中去找佐证,似乎有些理解,为何当初赵衡第一时间传出凶手来自东洲。

    晚上,纪天行精疲力尽回到公主府,一进门便见常静怡的脸拉的老长,一旁的姜妈妈不停给他使眼色。

    “公主可别生气,王府这么大,我人生地不熟,找了一天才找回来,腿都走断了!”纪天行扮着鬼脸,凑到面前说道。

    常静怡见状,瞬间笑了起来,姜妈妈听说他还饿着肚子,给他拿了些点心,说是公主怡亲自做的,纪天行一边吃着,一边连声向公主道谢,常静怡却一个劲摆手。

    “公主是说,这些点心是做给东洲王的,不过让你赶巧碰上了!”姜妈妈解释道。

    “你王兄日日山珍海味,最不缺好吃的,不如都留给我吃吧!”纪天行狼吞虎咽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打趣道。

    常静怡闻言当了真,不高兴地撅着嘴。

    “你别逗公主了,你别看公主不说,她心里明白着,她是看到王上被禁了足,才做些点心哄他开心!”

    “禁足?”纪天行以为自己听错了,堂堂东洲王,谁敢罚他?

    姜妈妈说,罚他的是太后花汐瑶。提到花汐瑶,纪天行不由想起先前在银花洲秘阁中她的记录:花月岛花氏族长,寡居多年,对子侄极尽溺爱,尤以其子常宇轩为荣,但自常宇轩死后,性情变得有些捉摸不定。

    “难道王上不是太后亲生的?”纪天行问道。

    “可不敢瞎说!”姜妈妈慌忙摆手道:“太后身份尊贵,是容不得别人不听他的,王上偏又是个痴情的,因为侯府那位,没少挨罚……”

    “太后为何不喜欢侯氏?”纪天行追问道,一直以来,他都在纳闷,侯莹莹端庄贤静,又能挣钱,为何会连名份都没有。

    姜妈妈闻言再度摇了摇头:“主子的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知道!”

    纪天行看着姜妈妈言不由衷的样子,却觉得她是知道内情的。

    晚上,待公主怡睡下后,纪天行拿着喝剩的半瓶花雕酒,找到姜妈妈,向她打听启航号的事,姜妈妈证实,当年启航号上负责指挥航向的确实是常广碌,但是事发前,因为船上着了火,他为了救火把指挥权交给了西洲人。后来,花汐瑶因为这事重罚了他,东洲王也连累着挨了罚。

    说完这些后,姜妈妈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我看出来了,你是个好打抱不平的性子,不过尊卑有别,你就别追着碌小王爷不放了!”

    “放心!我只是看不惯他,嘴上说说!”纪天行笑着说道,一边给姜妈妈倒了杯酒,接着说道:“不过这个常广碌倒真是怪,他找来的云锦,就单给了公主怡,连他的两个胞妹都没有份?”

    “公主怡是长辈,自然得排在前面!”姜妈妈回道。

    “哈哈……这话我不信!”纪天行笑道。

    “碌小王爷素来孝顺,公主怡生得晚,本就得太后偏爱,就算为了讨太后的欢心,他也要对公主怡偏心几分……”

    纪天行这才明白,常广碌如此善待常靜怡,是为了讨花汐瑶的欢欣。感慨了两句后,姜妈妈却劝他看开些,说在王府,人有些势利是在所难免的,这些无头无尾的怨恨,只会让自己难受。

    纪天行想起常广碌那幅嚣张的样子,却觉得姜妈妈这些话倒是像在开导自己,果然,又喝了几杯后,姜妈妈才道出了实情。

    她说王府里,东洲王对花汐瑶是真孝顺,但常广碌却是不得不装孝顺。因为当年在常宇轩继位之时,虽出于对他父亲的尊重,给了他一个并王的称谓,但那时他尚未成年,也担不起事。

    后来,常宇枫继任东洲王,建成黑风舰队后,是花汐瑶指派他成了掌事人。但当时他们都没有想到,黑风舰队对东洲的影响有这么大,常广碌掌握了航运,就等于掌握了四洲交易和盐业。这些年,朝中几次商议整改航运,东洲王也点了头,但常广碌每次都去花汐瑶那卖乖求饶,事情一拖再拖,以至于如今东洲的大部分命脉都捏在常广碌手里。

    “这怎么可能?哪有人不疼亲儿子,偏帮外人?”纪天行问道。

    姜妈妈闻言,又灌了口酒,说道:“等你活到我这把年纪,就见怪不怪了!有时候,年轻时候越是精明,老了后就越糊涂,常广碌和他那口子,说起来话来跟抹了蜜一样,人老了就只听得进顺耳的……”

    “花茵晨?”纪天行闻言,脑海里浮现出那天她张牙舞爪的样子,摇头道:“在我看来,侯莹莹比花茵晨好一万倍!”

    “傻孩子!问题是她不姓花呀!”姜妈妈酒劲上来,说话也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纪天行一听这话,耳朵便竖直了,姜妈妈说,这些年里,像侯氏这样被赶出府的不在少数!她在王府呆了二十多年,早就发现,王府里但凡处在高位上的女人,只要不姓花,就一定没好下场!

    纪天行心想,花汐瑶身为花氏族长,确有维护族人的可能,但想到叶可儿,便张口问道:“我怎么听说和常景瑞订亲的女子不姓花?”

    “嗯……”姜妈妈摇头道:“就这桩婚事,闹了好几回,我看肯定成不了!”

    纪天行闻言感到一阵庆幸,乐呵呵向姜妈妈打听这桩婚事的由来,听说常景瑞因此大闹了几回,越发有些幸灾乐祸。

    这时,却见姜妈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这桩婚事若是成不了倒是好事!否则的话,那位姓叶的姑娘嫁进来,定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怎么?难道太后会为难自己的孙媳妇?”纪天行追问道,看姜妈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接连灌了她几杯酒。

    半晌,姜妈妈又说出一件旧事。

    姜妈妈说,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二十多年前,出现过这样的先例。先王常宇轩的夫人聂芯岚,贤良淑德,也来自花月岛,但就因为不姓花,花汐瑶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只是那时她还不是太后,不能像现在这样轻易把人赶出去,就只能处处为难于她,聂芯岚自嫁进王府,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纪天行听了这些,心中却有了种释然,觉得自己有了一个正义的理由,帮助叶可儿取消与常景瑞的婚约。

    晚上,他躺在床上,脑海里闪现出叶可儿的一颦一笑,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纵容自己沉溺在往事里,但他没想到,那道隔着往事的墙一旦被推开,便很难再合上。

    他爬起来将自己的感受一一记下,他以为这一切都是酒精的作用,还不知道,这便是相思。

    他写道:

    这一刻,我想你正托着下巴傻笑,一如我们初见时那样。

    或者,你正抱着双臂,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我到底去了哪里。

    又或者,你正撅着小嘴,生我的气,怪我不辞而别。

    ……

    我承认,我猜不到此刻你在干什么?

    我只能遥望着你的方向,期望你会想到我。

    如果此刻,你对我的思念,能及得上我想你的万分之一,便足以使我狂喜!

    你不知道,我的脑海里存着千万个你,她们每一个都一样的美,又美得独一无二!

    我真遗憾,过去相伴时,忘了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也忘了告诉你,这世上,只有我和你,才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