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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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夜雨楼复命

    次日,纪天行起床后,发现梵婶又出了门,心里有些不高兴。走在夜雨楼的路上,便在心中琢磨,这次等她回来,一定要搞清楚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不知走了多久,纪天行一摸腰间,发现金使令丢了,回想不久前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小孩,便怒骂着追了上去。那孩子小名小毛,刚满八岁,是几年前随母亲搬到这里的,两人据说是为寻父而来,他母亲时常外出,镇上的人稀少与她碰面。小毛一个人,生活没有着落,养成了小偷小摸的习惯,村民见他可怜,对他从不责备,还时常接济,久而久之,他便成了惯犯。

    纪天行来到小毛家,将他堵在门口,拿出几个铜板,冲他说道:“把金使令还给我,这个便归你!”

    “呸!你少唬我,这玩意可是金的,你几个铜板就想打发我,没门!”小毛把金使令拿出来,放在嘴上一咬,透着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老练,只有两颗缺牙让人相信他是个八岁的孩子。

    “小屁孩!你娘没教你,偷东西是不对的!你再这样下去,迟早被人打死!”

    “呸!我皮实着呢!”小毛把金使令塞到衣服里,与纪天行讨价还价,却被人忽然凌空拎起,大声叫唤了起来。

    纪天行一眼认出那人是一路跟踪他的黑衣人,料想他是为了启航号图纸而来,便装作没认出他,对小毛说道:“你看看,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那黑衣人却径直从小毛怀中取出金使令,冷冷说道:“这个换我想要的东西!”

    “可以!你先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那黑衣人没有答话,搭在小毛脖子上的两根手指一用力,小毛瞬间便涨红了脸,两个眼球变得突起,舌头也吐了出来……

    “行,你先放开他!”

    但那黑衣人还是没有理会纪天行,两根手指再一用力,小毛的脸便失去了血色,眼神也开始发直……

    “混账东西,算你狠!”纪天行暗骂了一句,把提前准备好的假图纸抛向空中,趁他去接图纸的瞬间,冲上去抢他手上的金使令,却没想扑了个空。那黑衣人拿了图纸,点足轻跃,纪天行跟在他身后,追了半柱香的时间,便被甩的没了影。

    “妈的!”纪天行隐约觉得脚底发热,抬起来一看,两边的鞋底都破了个大洞,越发恼怒起来。在回代国的路上,他曾和这个黑衣人交过手,虽然他武功一般,但轻功独步,纪天行一直抓不到他。

    纪天行沮丧地回到小毛住处,往里看了一眼,发现他正在给自己抹药,正要掉头,见他身边放着的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定晴一看,果然是金使令!

    “小屁孩!真有你的!”纪天行面露喜色,大步走进去。

    “莫慌!我说了,这玩意是金的,只能用黄金来换!”小毛再次把金使令揣进怀里。

    纪天行二话不说,一把将他倒提起来,刚取出金使令,小毛便哇哇大哭起来,引得附近的村民纷纷侧目。纪天行皱了皱眉,答应日后补给他一锭黄金。

    “行!你也还算守信,我就信你这回!”小毛点点头,却又趁纪天行不注意,顺了他的钱袋。

    “你真是冥顽不灵!”纪天行抢回钱袋,见里面的钱少了大半,抬手要揍他,却见邻居都看着他。

    “刚刚那贼子把我摔到地上,你看都没看一眼,不得陪我点伤药费!”小毛嚷道。

    纪天行说不过他,众目睽睽下也不方便动手,气呼呼出了门,刚一迈步,却听小毛说道:“喂!你不是说等你成了金使,就天下无敌了吗,怎么让刚刚那人跑了?”

    小毛的话戳中了纪天行的心思,他自幼学武有天份,同龄人中少有对手,尤其这回出去,与坤叔这样的高手过过招,秋水剑法和风雷掌也都有所突破,他对自己的武功也颇有信心,但这黑衣人的轻功却是他见所未见,望尘莫及!

    在去夜雨楼的路上,纪天行故意走得很慢,见那黑衣人一直没追来,便忍不住偷笑。心想他虽轻功了得,但脑子不好使,因为在他拿走的那副图背面,画了一个小王八,那黑衣人到现在还没追来,显然是还没有发现。

    到了夜雨楼,侍者见他手持金使令,便带他去见了南叔。南叔是夜雨楼的二把手,负责处理夜雨楼的大小事务,纪天行自七年前加入夜雨楼,这是头回单独面见南叔,进门之前,他特地抖了抖肩膀,把背挺直了,好给南叔留下个好印像。

    进去后,纪天行秉明给西洲王送信的经过,南叔一直双眉紧锁,神情严肃,像是用心在听,又像是在琢磨什么其他事情,纪天行见他半天没有说话,想到花楼主信上的内容是让西洲王不要插手银花洲水患,而自己又替银花王送了信,疑心这事莫非让南叔知道了,这时却听南叔开口说道:“这趟差事,你办的不错!”

    纪天行松了口气,没有想到严厉的南叔会如此温和,但见他没有按照惯例,分派新的任务,刚松的那口气,又被提了起来。紧接着下人上来,在南叔耳边低语了几句,南叔便挥挥手,示意他先下去。但是纪天行刚被升为金使,满腔热情正急待建功立业,便跪在地上,表示愿意为南叔分忧。

    “眼下闲时,暂时没什么适合你的差事!”南叔再次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送信的事,是不是属下哪里没处理好?”纪天行犹疑着问道。

    “不!给西洲王送信,只是想表明夜雨楼的态度,本来也没指望别的!”

    南叔的回答让纪天行感到失望,因为送信是他升为金使后的第一桩差事,而且信是花楼主写给西洲王的,所以他一直认为这是件重要的大事,南叔轻描淡写的口气却像是在说,这件差事,任谁都可以办成。

    这时又有人进来,向南叔汇报银花洲水患的事,纪天行退到一边,耷拉着脑袋,耳朵却一直竖着在听,他听到那人说银花洲已收到了风竹送去的救援物资,西洲王也以商队的名义赊销了一些物资给银花洲。

    “赊销!也只有西洲王那只老狐狸能想得到!”纪天行暗自在心中说道,但西洲王的半遮半掩,也让他想起了当初蓝修余的那番话,他开始意识到水患背后,确实是各洲的角力与制衡。但是花楼主为何要阻止西洲王救援?难道四洲之争,夜雨楼也牵涉其中?

    “你怎么还在这里?”南叔处理完杂事后,才发现他还杵在这里。

    “属下在等您下达新的任务!”

    “刚刚不是说过了,你先回去,有任务再通知你!”

    “是!”纪天行拱手回道:“刚刚属下听您在说银水洲水患的事,我们与银花洲素无往来,不知为何如此关心这件事?”

    这是纪天行找好的借口,他实在想知道为何花楼主要阻止救援,南叔闻言抬眼看了看他,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命人取了一个卷宗交到他手里。

    这是一个记载着二十年前,代国灭国情形的卷宗。上面写着,二十年前,代国在经历那场海啸之前,银花王带兵攻入都城,想逼迫代国归顺银花洲。当时代王有两位王后,一位是夜雨楼的楼主花梦林,一位是银花洲公主赵小晚,银花王入侵后,代王和赵王后因护国而死,几天后,一场海啸,把原先连接代国和银花洲的陆地切断,代国从此成为了一座孤岛,但也因此获得了安宁。海啸发生后,银花王撤了军,不久后,花楼主代表代国,与银花王谈判,让他立下了不再侵入代国的誓言。

    “什么?这怎么可能?”纪天行心下大惊,他在代国这么些年,从来没听说过银花王攻打代国的事。如果卷宗上说的事是真的,花楼主又有什么办法,能逼银花王立下那样的誓言?

    纪天行正捧着卷宗发呆,南叔的手下已从他手中取走卷宗,催促他快走,这时南叔却开了口:“是不是发现真相就像连环套?”

    纪天行点点头,指望南叔会解答自己心中的疑问,却见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缓缓说道:“所以我劝你,不要总想探究真相!”

    南叔说话的语气虽然温和,但透着一丝不耐烦,纪天行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丝不悦,这让他背心冒出一阵冷汗。从卷宗上推测,花梦林阻止西洲王救援,应该是出于灭代之仇,但是这段时间的历练,已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权谋大事,真相往往和表相背离!

    他不解地看着南叔,不明白水患背后究竟有何秘密,更不明白南叔既不想他追问真相,为何把卷宗给他?

    “怎么?水患的事,还没想清楚?”南叔问道。

    “喂……你聋了!”南叔的手下见纪天行没有反应,用剑柄戳了戳他的背。

    “噢……不,属下还想打听一件事!”纪天行回道。

    “你哪来这么多事!”南叔的手下不耐烦说道,他一早就看出来南叔想打发他走,但他不明白,为何今日他会对一个新晋金使,有如此耐心。

    这时,南叔叹了口气,转过背示意纪天行说下去。

    “属下在风竹时,听说了一件八年前的旧事,当年启航号沉船之后,曹秉文曾带着一名女子被西洲王追杀,最后被花楼主所救,属下想知道,那名女子现在的下落。”

    “你见到了曹秉文?”南叔问道,但他的口气不像是询问。

    纪天行答话前,他又嘱咐道:“不用急着圆谎,这事与夜雨楼无关,我也不会问你曹秉文的下落!但是你身为夜雨楼的人,还是不要介入四洲政事!”

    “是!”纪天行重重地点了点头,背心又冒出一阵冷汗。

    “去昭和殿查一查!”南叔吩咐手下,但他对纪天行反常的容忍,已让这名手下明显感到不满,他狠狠瞪了一眼纪天行,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南叔几次走到一旁,和人低声商议,纪天行看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猜测发生了什么大事,便再次上前请命,但还是再次被南叔一口拒绝。

    稍后,记着曹秉文的卷宗送到,纪天行拿起来便匆匆浏览:卷宗上写着,七年前,夜雨楼确实曾经救下过曹秉文和一名女子,但是当年和他们交手的人,并不是西洲王的手下,听他们的口音,应该来自银花洲。那名女子被救下时,精神已有些错乱,在夜雨楼养了几个月,伤好后便离开了。

    “现在有什么法子可以找到她?”纪天行合上卷宗问道。

    但他话音未落,便感到背后蹿出一阵冷风,他以为是黑衣人跟到了这里,一转头看见自己的金使令已到了对方手里,便使出金刚掌,那人挨了一掌,“唉哟”一声倒在地上。

    纪天行定晴一看,发现倒地之人竟是翠姑,心下大惊,立即伸手去扶,一抬眼,却被她身后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神吓得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