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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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相国蓝修余

    次日,纪天行起了个大早,得风无双允准,再次到来到昨晚的宅院。他进屋一会儿,魏君林也跟了过来,抱怨昨晚去看无双,他一直喘个不停,说他这病总好不了,八成是给蓝修余气的。

    “我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魏君林上前拍了拍纪天行,因为他念叨了半天,纪天行却没一点回应。

    纪天行似乎这才留意到他的到来,转头问道:“这上面画的什么,你知道吗?”

    “让我看看!”魏君林凑上前去,看见墙上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又转而说道:“几年不见无双,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凭他以前的机灵劲,谁有本事压他一头?!”

    魏君林念叨着他和无双的往事,纪天行却是左耳进右耳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魏君林见他一直盯着那幅画,好奇问道:“风伯伯的画以古怪闻名于世,难道你能看出其中的古怪?”

    “就是看不出其中的名堂,才更觉得古怪!”纪天行眉头紧锁,从那幅画面前挪开,又把屋里的每一个摆件都拿起来,细细研究一番后,再摆回去,然后走到女主人的画像前,又发起了呆。

    “天行!我可得提醒你,叶姑娘可是奔着你来的,你可不能见异思迁!”魏君林打趣道,一面不知从哪里找出个桃,刚放到嘴边,却被纪天行一弹指打落在地。

    “叫你胡说八道!”纪天行瞪他一眼,接着问道:“这当真是风王后的画像?”

    “废话!这里是风竹王的旧居,挂的当然是风王后!”

    “那也未必!这画我看着倒是眼熟!”纪天行摇摇头。

    魏君林闻言腮帮子一鼓,埋怨道:“你真不够兄弟!背着我去翻我爹的机关盒子?!”

    “什么?”纪天行闻言一脸懵,细细一问,才知道原来魏伯延的机关盒子里也放着一副一样的画像!纪天行闻言愣了一下,他之所以回来这里,正是因为昨晚瞥到的这副画像,却没想到,西洲王也存着她的画像!他告诉魏君林,昨日钻那些山洞时,他心里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总觉得,自己以前来过这里。

    “我们果然是上辈子的兄弟!”魏君林哈哈大笑,说他昨天刚进来时,也这么觉得!应该是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广了,把到过的有趣的地方,都串到一起了!

    纪天行附和地笑了笑,知道魏君林的感觉不可能和他一样!

    “对了,刚刚我问过无双,风竹王一直在外云游,已三年没回来,如今朝中大小事务全都由蓝修余打理,你的信恐怕只能交给他了!”魏君林说道。

    “怎么会?”魏君林的话让纪天行吃了一惊。因为风竹洲和西洲一样,四十多年前几乎是一片荒漠,当时土匪海盗各立山头,百姓苦不堪言,两个人辛苦半生,才使两洲统一安定,所以他一直以为,风竹王定是像西洲王一样,一心扑在政事上。

    “想不到吧!风竹王可比我爹有趣多了!”魏君林向他解释,风竹王虽前半生和他爹一样,忙于家国大事,但他却是个情种,他二十出头出来闯荡时,便已娶了妻,夫妻两不管到哪,都在一起。后来他夫人难产死了,孩子长到一岁,得了场大病,也没救活。风竹王因思念亡妻,拒绝了所有亲事。

    “这么说风王后死了近四十年了?”纪天行问道。

    “不是!”魏君林摇头道,一面冲着地上的桃子,给他使眼色。

    纪天行把桃子捡起来,洗干净递到他手上,他满意地咬上一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才接着说下去。他说风竹王的原配夫人死的时候,风竹尚未平定,所以先夫人并没有王后之名。风竹王原本不打算再娶妻,但二十年前,他生了一场急病,险些丧命,是风王后救了他一命,两人才因此生了情……

    魏君林话说到一半,忽然看着茶杯不说话,纪天行见状,瞪了他一眼,起身倒了杯茶,递到他手里。

    “哈哈……就知道你会上当!”魏君林接过茶杯,得意地大笑。

    “后面的事,我也不知道!”魏君林告诉他,只知道后来风王后忽然离开了风竹,但具体情由,却无人知晓。

    纪天行闻言沮丧地叹了口气,这时却听魏君林附耳过来,小声说道:“其实有个秘密,我一直没告诉你!”

    纪天行心下一喜,竖着耳朵看着魏君林。

    “其实我一直怀疑,你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魏柏延?不可能!”纪天行摇头道。

    魏君林却一本正经向他解释,说他爹当年处处留情不留心,以至于七年前,魏垚的母亲因打破一件玉器,被罚出门时,他都不知道她怀了孕。所以要是哪天又冒出来什么人,说是他的兄弟,他一点都不会怀疑。

    “呸!你爹那样貌,绝计生不出我这么俊的儿子!”纪天行回道。

    “那可不一定!”魏君林脱口而出,旋即会意到纪天行在暗讽他长得比自己好看,又和他拌起嘴来。

    下午,蓝修余派人去请魏君林,说有要事相商,出门时他便打定主意要摆出西洲太子的威严,出一出昨日的恶气。但一见了面,却莫名其妙,一直被蓝修余牵着鼻子走,感觉他说什么都在理。蓝修余还提起风无瑕的婚事,他说这些年他一直在推动此事,但风无瑕因为不想离开风竹,所以提出了男方必须入赘的要求。

    “入赘?”魏君林一下子站了起来。

    蓝修余微笑着招呼他座下,接着说道:“本相明白,入赘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请你帮忙劝劝公主,我想公主应该是因为遭逢家变,不愿与太子分开,所以才提出这个无理的要求,但是如今这婚事实在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魏君林先前被吓到,其实是因为意外,他没想到无瑕会提出这个要求,但现在仔细一想,以魏垚对她的情意,必然不会介意此事,往常两兄弟还曾开过类似的玩笑,便回道:“其实入赘也未必不可行,只是我爹那边,得想个办法!”

    这一回轮到蓝修余吓得站了起来。

    不过,他很快明白两人说岔了,便向魏君林解释,当年风竹王和西洲王订下联姻之约时,便已说好,两方太子互娶对方的公主,如今风竹只有一个公主,所以无瑕和他的婚约不能改,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两人谈不出结果,只好不欢而散。

    晚上,风无双在清风殿设下千竹宴,这是风竹招待贵宾的特色饮宴,主料是不同风味的竹笋,辅料是各种山禽河鲜,配以竹液精酿的酒水,连魏君林也只吃过两回,三人一进门,他便向纪天行炫耀,说他们的好口福,都是沾了自己的光。

    不过,大家都到齐了,风无双却迟迟没有现身,风无瑕派人催了几趟,最后小玉过来传话,说太子喘疾犯了,为了不扫大家的兴,就不来了。风无瑕举杯代太子向三人致歉,但三人却盯着面前的两个丫鬟,不停地揉眼睛,直到看清楚她们确实是两个人,才明白原来无瑕的丫鬟小花,和无双的丫鬟小玉也是一对双胞胎,她们不仅长得一模一样,穿着打扮也完全一样。

    “无瑕,原先我以为,你和无双有七分像,已经很稀罕了,却没想到,她们两个竟有十分像!风竹这么多双胞胎,莫非有什么秘方?”魏君林笑着问道。

    “待君林太子成了亲,便可亲自试试这秘方灵不灵!”小玉抢着回道,一旁的小花连忙上前替她道歉。三人原先还纳闷要怎么区分两姐妹,但小花一开口,大家便有了数,两姐妹的性格完全不同,同样的话,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同。

    小玉天生是个欢脱性子,一直说个不停,她告诉大家,说她们族里,每一代都会有几对胞胎,只是龙凤胎比较少见。她说起族里的事,便滔滔不绝停不下来,直到无瑕下令,她才不情愿地出了清风殿,小花看她又使了性子,也告罪跟了出去。

    风无瑕向众人解释,小玉小花是她娘家人,送来之前也是被人伺候的,只因小玉小时候就和无双亲近,他出事后性情大变,不喜欢接近外人,她们姐妹两才自愿来了这里。

    酒足饭饱后,风无瑕叫来乐师,打算带众人到外面赏月,听说蓝相的人在外面守着,便没了兴致,早早散了席。

    纪天行见叶可儿与风无瑕相谈甚欢,一个人回了房。但回去后,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一系列巧合,总觉心中不安,思索片刻后,便换了身夜行服连夜出了城。

    与此同时,魏君林跑去探望风无双,在外面等了半天,却没见到人。出来后,看见风无瑕站在外面的回廊上,倚着栏杆,连声叹气,似有什么伤心事。

    他走上前去,想要安慰她,却没想到,风无瑕一见到他,便刻意挺直了腰肝,笑着和他打招呼。但这一笑,却像一把刀,捅进了他的心里。

    “无瑕,在我面前,你不用撑着!大哥虽然没来,我也能让你暂时依靠!”魏君林柔声说道。风无瑕本能地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想起魏垚,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

    “你告诉我,这些年,蓝修余是不是总欺负你?”魏君林问道。

    “没有!”无瑕摇摇头,心中情绪翻覆,已说不出话来。

    魏君林一看她的表情,便有了答案。和蓝修余打过照面后,他就去打听了他的事。

    蓝修余本是银花洲的贵族,蓝氏做为银花洲最大部族,在归顺银花洲后,一直被银花王厚待,蓝氏女子多嫁与王室,如今银花洲蓝王后正是蓝修余的表妹。蓝修余学识渊博,自小便有一番干大事的雄心,二十几年前便是银花洲大司农。但是,后来他求娶公主不成,改投风竹王,一步步成为风竹相国。

    在了解了他的出身后,魏君林更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英明的风竹王会把朝政交给他!而且,近几年,风竹王时常在外云游,已完全淡出朝野。

    三年前,风无双年满十八,按照传统,在完成太子继位礼后,便应该接手朝政。但他不幸遭遇意外后,蓝修余便以养病为由,一再推迟继位大礼。这几年,兄妹两明里暗里想了不少办法,才在去年促成了太子继位礼,但蓝修余却仍以养病为由,不让无双介入朝政,对无瑕也起了戒心。

    知道真相后,魏君林深感后悔,他若早知道这些,一定会来风竹和她一起想办法。他在无瑕身边座下,和她说起小时候的趣事,想逗她开心。但风无瑕听到这些,却想到父母已经不在,想到无双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想到自己也像一只掉进陷阱的猎物,心中一阵酸楚……但是,她在心中告诉自己,她不能倒下,不能认输,她还背负着家族的使命!

    “和我说说你大哥吧!”无瑕压抑着自己的心绪,淡淡说道。

    “嗯……”魏君林点点头,告诉她魏垚最近长胖了,因为应城的事务太多,所以太忙不能来看她,但他记着她的吩咐,子时之前一定会睡下,睡下之前一定会想她……

    无瑕听着听着,思念的泪水,便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