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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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真假岛主

    三人上前寻问那人身份,那人却答非所问,低声说道:“有种你就杀了我,我当真不知道那些黄金在哪?”

    纪天行和叶可儿听他提起黄金,不约而同相视一望,接连问了许多问题,他却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三人料想他被酷刑折磨太久,失了神智,便打算先带他离开,但费了半天的功夫,也打不开他身上的锁链。

    半晌,那人忽然问道:“你们不是西洲人?”

    “嗨!大家同出江湖,哪分什么西洲东洲!”魏君林一副江湖人的口吻。

    那人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你们若真是好心,便帮忙救救我的峰儿,可怜我儿自小没了爹,七年了,如今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他提起亲儿,悲泣不已,纪天行听说他儿子名叫薛棋峰,立即跳起来,上前问道:“你是薛三?!”

    那人面露欣喜,点头道:“没想到少侠竟是旧识,不知高姓大名?”

    在三人的追问下,薛三将往事一一道来。

    他说十年前,他刚闯出些名堂,许明佑找到他,说只要他把西春岛的那些水贼管好,便把西洲供盐的单子都给他。两人一拍即合,经过一段时间的整治,陆续收服岛上几大盐贩。但是利字当头,这些盐贩时常暗地制造矛盾,坐地起价,为了彻底解决这事,他找到许明佑,希望西洲出面,支持他成为西春岛岛主,做为交换条件,西春岛可成为西洲的属地。

    后来,在许佑明的帮助下,他赶走两大劲敌,正式成为西春岛岛主。不久后,许佑明找到他,说搞到了启航号的路线,让他顺带劫几箱黄金,两人四六分帐。

    薛三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事我原本不想掺和,自我媳妇有了身孕,我就不打算再干那些事,但是许佑明威逼利诱,说我若不答应,岛主的事也会有变数,无奈之下,我决定再干最后一票!却没想到,这一票不仅葬送了我的前途,还害兄弟们丢了命……”

    “偷金那晚,我带着薛家帮潜入船上,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但在回去路上,因为金子太沉压坏了船,兄弟们舍不得丢下黄金,都被淹死了,我侥幸捡了一条命,伤好一些后就下水捞金,这样干了大半年,回去后才知道薛六已顶了我的位子……”

    “回岛后,我自忖武功大不如前,又找不到得力的帮手,于是只能投其所好,利用我媳妇和私藏的财宝吊着薛六,打算等到许佑明过来时,借他的手替我夺回岛主之位,哪知道这老贼过河拆桥,在路上就对我下了手!”

    “七年前你与许佑明见了面?”纪天行问道。

    “嗯……”薛三点头道:“我答应事成之后,把黄金都给他,他二话没说便点了头,但他说带的人手不够,要我先随他先回西洲,却没想到,我刚一上船,就被他毒瞎了眼!”

    “果真是恶有恶报!我说许佑明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得病死了!肯定是他见财起意,眼见事情败露,所以急出病来了!”魏君林说道。

    “什么?许佑明死了?”薛三一脸诧异。

    “可不是!算算时间,应该就是六年前你们刚回西洲不久!”魏君林回道。

    薛三闻言沉默了半晌后,忽然点头道:“我明白了!原来从始至终,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魏柏延!”

    “胡说!!!”魏君林骂道。

    薛三埋着头,喃喃自语道:“我应该早就想到,整治盐业、收服西春岛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是许佑明能拿主意的!”

    “启航号无故沉水,一船黄金不翼而飞,这事我琢磨了许久,总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来,如果启航号在我盗金时沉了水,事后追究起来,我便成了顶罪的,而魏柏延却可以白得一船黄金!”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应该早就想到,关我的人是魏柏延!!!”

    薛三一古脑说着,魏君林却越听越气愤,听他把一切罪责都指向自己的亲爹时,冲上前一把揪起薛三的衣领,就要动手,纪天行前明手快,才将他拦了下来。

    在纪天行的追问下,薛三告诉大家,自那日他上了船,许佑明便一直派人逼问他黄金的下落,他为了保命,画了一些半真半假的地图给他,这样过了一阵,许佑明又要求他亲自去取那些黄金,他又提出以薛棋峰为交换,这样一来二去,便到了今日……

    “你到底偷了多少金子?”纪天行问道。

    薛三伸出三根指头:“许佑明说银花洲的黄金都能动,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千一百一十一两,正好三箱!不过沉水后,我再捞起来的,就只有两箱了……”

    纪天行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猜测着事情的过程:许佑明死后,因为某种原因,那些半真半假的地图被泄漏了出来,魏垚顺着那些线索找到了黄金,便有了后来的事。但是,许佑明六年前就死了,为何薛三会一直被关押到现在?盗金之事到底是许佑明私下所为,还是真与魏柏延有关?

    与此同时,薛三听说魏垚找到了黄金,自己的儿子薛棋峰已接任岛主,忽然一脸惶恐地跪地相求,说只有他们能救他儿子,还答应以自己多年私藏的财宝为交换!

    “你是没听清楚,还是脑子坏了?薛棋峰是岛主,哪里需要人救?”魏君林吼道,愤怒的眼神恨不得当场吃了薛三。

    薛三却充耳不闻,摇头道:“你们太天真了!魏柏延老奸巨猾,怎会这么好心!让我儿做岛主,不过把他推到前面做替死鬼……”

    “呸……”魏君林怒骂道:“我爹若是想害你,才不会让你儿继位,更不会留你到现在!”

    薛三听说眼前之人是魏柏延的儿子,忽然松开抓着纪天行的手,无助地啜泣起来。魏君林见他挂念亲儿,心生不忍,承诺只要有他在,他的儿子便能得到好生对待,薛三才渐渐止住了哭泣声,点头说道:“少侠仗义,你与你爹不一样,你的话我信!”

    待薛三平复了情绪,两人找来工具,打算带他去见西洲王,却听叶可儿忽然惨叫了一声,回头一看,却见薛三不知何时偷了魏君林的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小腹……

    纪天行上前一探,冲两人摇了摇头。

    这时,薛三抬了抬手,轻声说道:“不是我不信你们,但只有我死了,我儿子才有活路!”

    魏君林闻言一脸惊诧,大骂道:“你个笨蛋!何必自寻死路!”

    这时,薛三接着说道:“当年许佑明让我去启航号盗金,我怕以后事情闹大了收不了场,故意暗示他,我知道这是魏柏延的主意,当时他虽极力否认,但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魏柏延对这事一定知情!魏柏延一定是怕我把这事说出去,所以才把我关到现在!只有我死了,他才会真正放心……”

    薛三话未说完便断了气,三人心事重重地离开暗牢,出上章院时,不知怎的,触发了门口乾坤阵的机关,一时刀箭横飞,三人勉力支撑,半天找不到破阵的法子。

    半晌,魏君林忽然把剑一扔,双手一摊,上前嚷道:“来吧!这样也好,等我爹来了,正好问个明白!”

    一眨眼的功夫,魏君林连中三箭!两人喊破了喉咙叫他回来,但魏君林却似中了邪了一样,只嚷着要见西洲王!纪天行见状,只好冒险冲上前去拉他!但刚一转身,叶可儿身后便射出一排飞箭,纪天行大呼不妙,飞扑回去,却见雨点般的飞箭扑天盖地射了出来!

    “小心!”魏君林大叫着推了一把纪天行。

    纪天行一扭头,发现脚下的地板陷了下去,慌乱之中,一把抓起叶可儿……待再睁眼,看见坤叔铁青着脸正检查魏君林的伤势,待要上前道谢,便听坤叔吩咐道:“院外备了快马,快带君林出城!”

    “我不走!”魏君林仍嚷着要见西洲王。

    坤叔见状,二话不说一掌把魏君林打晕,嘱咐纪天行快走!纪天行向他解释殿内发生的事情,说了两句,坤叔便将他打断:“你说的都在理,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君林不走,必要受一番生死折磨,你们不走,必难逃一死!”

    权衡之下,纪天行扛着魏君林出了上章院!三人乘快马连夜出了应城,晚上在西都城郊找了个宅子歇脚。

    “你信薛三的话吗?”喂马时,叶可儿问纪天行。

    “信!”纪天行点点头,但紧接着又摇头道:“但也不全信!”

    叶可儿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一直想不通那日俪姐姐为何忽然反口,这回见了薛三,才知道什么叫父母同心!他们两个,一个不顾名节,一个连性命都舍了,当真叫人唏嘘……不过我总觉得,事情不像薛三想的那样,他若是活着,能一家团聚总归是好的!”

    “但是许明佑的死,实在蹊跷!”纪天行说道。

    “这世上原本就有很多巧合,我娘说人总是心先病了,身体才跟着病的,我想许明佑必然是做了错事,良心难安才生了急病!”

    “但也有可能,他是奉西洲王的命令行事,然后被灭了口!”

    “我觉得不会!”叶可儿摇头道:“西洲王虽长得凶,不是坏人,我不信他会设下这样的毒计!”

    “那倒未必,有钱能使鬼推磨,你难道忘了他连你给的凌霄花都扣下了?”

    “如果是西洲王杀了许明佑,一定早就杀了薛三!”

    纪天行闻言摇了摇头,这一路过来,他已想明白,薛三说的没错,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是许佑明所为。虽然现在疑点重重,也没有明显的证据指向西洲王,但他已经认定这事与他脱不了干系,这么一想,内心深处对西洲王的那些“敬仰和善意”,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因此,为了避免和魏君林起争执,纪天行一直在屋外守着,却不知不久前魏君林醒来后,已趁两人不注意,溜回了应城。

    魏君林一下马就去了西都王府。但因为坤叔下令隐瞒,西洲王对上章院里发生的事情尚不知情,见魏君林一脸憔悴,以为他旧伤未愈,立即传了医侍过来。

    “爹,我没事!”魏君林冲上前,焦急地问道:“我来是想搞清楚一件事!”

    西洲王见他神色凝重,又步履阑珊,以为他又闯了祸,故意装样子讨他的同情,板着脸没有答话。却见魏君林谴走下人,正色道:“八年前,您有没有指使薛三,到启航号偷盗黄金?”

    西洲王闻言,嘴角微微一抽,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沉声回道:“你这逆子,真是越大越没脑子,这样的胡话还敢来问爹!”

    “是真是假,孩儿自有分辨,但是我想听爹亲口答我!”

    魏君林一边说着,一边转到西洲王面前,一脸乞求地看着他。西洲王见状,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下意识转过了头,但魏君林却又转到他面前……往复几次后,西洲王没了耐心,抬手喝道:“逆子!再不退下,别怪老子不客气!”

    但这一次,魏君林没有避让,反而把脸凑得更近,当场被打掉了一颗牙!

    “爹,今天我一定要听您亲口回答!”因为身子太虚,魏君林踉跄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道,苍白的面色和坚毅的眼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西洲王这才留意到他背后的箭伤,心下大惊,问他的伤是哪来的,他也不答,父子俩僵持了一阵后,西洲王终于背过身,冷冷回了一句:“没有!”

    “真的?”魏君林喜出望外,激动得拉着西洲王的手,却接着问道:“您能不能以我的性命发誓,您没有撒谎?”

    “混账!你不要得寸进尺!”西洲王怒吼着,但看魏君林满身是伤,又隐忍着把抬到半空的手放了下来。

    魏君林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得不到他的回答,便要一直磕下去。

    “混帐东西!”西洲王连骂三声,看着魏君林的鲜红的额头和一地的血迹,不得不软下心肠,按魏君林的要求,郑重起誓自己所言字字属实!魏君林闻言心中大石落地,狂喜过后便又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纪天行和叶可儿发现魏君林失踪后,也赶回了应城。两人来到西都王府,正要进去求见西洲王,却忽然被人点了穴,身体动弹不得,声音也发不出来!

    旋即,听屋里说话的声音,两人才知道西洲王正在查问上章院的事:坤叔说他禁不起魏君林相求,昨晚进上章院拿走了凌霄花,魏君林怕他食言跟了过去,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所以受了伤。但是,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却让两人吃了一惊。

    只听西洲王问坤叔:“你为什么瞒着我关了西春岛岛主?”

    “我哪知道他是什么岛主!西洲的事,我素来不过问,我抓他是因为他偷了我的东西!”坤叔说十年前,他在东洲云游时,被薛三偷了一张阵法图,后来辗转被他遇到,因为他不肯交出宝物,便把他关了起来。

    西洲王就此事盘问了半天,坤叔虽有问必答,但西洲王还是和门外的纪天行一样,觉得薛三被囚,不可能是巧合,又语重心长劝了半天,坤叔却一直没有改口,只听西洲王忽然吼道:“嘉坤!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薛三被关了七年,你费尽周折把人从西都弄到上章院,摆明了是想瞒我!”

    在西洲王的连番逼问下,坤叔终于承认,囚禁薛三还有别的原因,但无论西洲王怎么逼问,他都不肯说出实情。

    纪天行和叶可儿闻言默契地相视一望,都没有想到抓薛三的人会是坤叔!

    两人竖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这时,却见魏垚匆忙赶来,进屋时在纪天行耳边说了句:“快走!”

    西洲王传魏垚过来,是向他询问西春岛黄金的事情。魏垚交待,西春岛黄金的消息是去年一个小贼投诚时告诉他的,他曾是许明佑的手下,当年曾奉许佑明的命令寻找黄金,因为怕他信口开河,所以没有把这事报上去。但是后来他在西春岛找到黄金后,又擅自做主把黄金分给了西春岛的岛民,想到事情已经平息,薛三和薛六也都死了,因而具体细节,没有一一奏报……

    这时,只听屋里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便传来西洲王的怒骂:“逆子!当初你说那些黄金是让那些刁民抢了,我还料你只是好心,倒没想到,你胆子大到敢偷天换日,杀了个假薛三!”

    “父王息怒!薛六假扮薛三之事,孩儿并非有意欺瞒,因为俪夫人不肯相见,薛三的身份尚未查实,加上黄金的事无法交待,孩儿才不得已撒了谎,想等到事情查清楚……”

    “呸……查清楚!你倒是说说查出了什么!”

    “依孩儿愚见,事情的实情应该是这样的,许明佑先与薛三勾结,告诉他启航号的信息,让他去偷盗黄金;薛三出事后,许佑明为了私吞黄金,抓了薛三,又扶持了薛六这个假岛主。薛三为了保命,不肯说出黄金的下落,许明佑没办法,打算带他回西洲慢慢审问,许是日子拖得久了,许佑明怕被父王发现实情,所以急出了病,薛三想要趁乱逃跑时,正好撞到了坤叔……”

    “故事编得不错!”只听西洲王大骂道:“在瞒我这件事上,你们叔侄三还真是一条心!”

    紧接着,只听坤叔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说道:“薛三的事,都是我的主意,王兄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垚儿半生漂泊,就因办错几件小事,被你打得现在还没还原!是我拦着他没告诉你西春岛的事!也是我给他出主意,说西春岛发生内乱,才让人抢了黄金……”

    魏垚闻言却也上前分辨,说薛三的乱子是他惹出来的,一切罪责都应该由他承担……

    如此分辨了一阵后,便听屋里动了手,一听阵仗,便知是西洲王和坤叔打了起来!

    纪天行和叶可儿在屋外站了半天,刚发现可以动弹,便被魏垚拉着出了门。

    “到底怎么回事?”纪天行问道。

    魏垚没有回话,只委婉地表示,为了大家好,薛三的事,请他不要再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