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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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魏垚平乱

    俪夫人当面证实薛三的身份,他的亲信见占了理,便一拥而上,逼纪天行放人,纪天行见俪夫人正眼都不敢瞧自己,料想她受了“薛三”的威胁,便硬着头皮顶着众人的攻击,揪着他一顿猛打,他的两个亲信见这样下去,“薛三”必先没了命,便向魏垚言明事由,请他主持公道。

    魏垚闻言后大手一挥,命人搬上两个大木箱,“薛三”一看里面装的全是黄金,以为这是给自己的赏赐,欢喜说道:“多谢西洲王和长公子抬爱,不过这贼人功夫了得,还请您先下令,将他拿住!”

    魏垚闻言,示意薛府的人退到一边,朗声说道:“诸位英雄稍安勿躁,此次我受父王所托,前来西春岛,一是为赏赐大家为西洲供盐,二来是为了核实一桩八年前的旧案……”

    “八年前,四洲各出黄金五千两,重修祭祀天台,并打造了启航号,载着西洲和银花洲的一万两黄金送往东州,后来启航号不幸沉水,蹊跷的是,上面的万两黄金,打捞月余都没有找到一粒……”

    “前些日子,我从一个小贼那得到一条线索,想不到顺着这条线索,竟找到了些端倪!经过连日追查,我已经查实,八年前,薛家帮曾到启航号偷盗黄金,这两箱黄金便是刚刚从薛岛主的地库中找到的……”

    魏垚一提起启航号,众人便一片哗然,都上下打量着“薛三”,交头接耳起来……“薛三”发觉事情不对,大叫冤枉,说盗金之事与自己无关!

    “这么说,盗金之事,你确实知情?!”魏垚反问道。

    “我……我……当年我只是听到过一两句传言,但这事绝对与我无关!”

    魏垚沉吟片刻后,接着问道:“薛家帮奉薛三为主,若说盗金之事与你无关,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说明方才这位纪兄弟所言不虚,你确实不是薛三……”

    “不……不是!我就是薛三!”薛六急于辩解道:“但……但去启航号盗金当真不是我的主意,是手下人听到启航号的消息,按惯例拿了点过路费,动手之时,我并不知道那船上载的是西洲的黄金……”

    薛六一番巧辩,心想只要抓住魏垚,便能过关。魏垚静静听着,一直没有插言,待他说完后,轻轻嗯了一声,点头说道:“看来是我想错了!”

    纪天行闻言一脸诧异,却见魏垚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来之前我特地找人查过你,原以为盗金之事,是你见财起意,现在想来,是我低估了你,你在两年之内,使薛家帮一跃成为西春岛第一大帮,独揽西洲盐业这笔大生意,又在薛家帮覆灭后,一统各帮,成为岛主,这样的人,怎会遇事不查,稀里糊涂去截西洲的金子?”

    “我想错的第二点是,小看了你的贪心,启航号上载有黄金万两,为了这笔横财,即便得罪西洲又有何妨?更何况只要薛家帮没了,盗金之事便会成为秘密,你也能独吞这笔巨财!”

    魏垚这话可谓一石掀起千层浪,当年薛家帮遭难,只有薛三一人大难不死,此事一直被当做传奇广为流传。但魏垚言下之意,却将他从一个英雄,变成了一个为了独吞钱财,毁帮杀人的恶徒!他们怒骂着冲上去,以薛家帮遗孀之名,将两箱黄金一抢而空……

    叶可儿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混乱中险些受伤,她躲在纪天行身后,看着那些没抢到黄金的岛民,泄愤般将“薛三”一顿暴揍,他这个刚刚还风光的岛主,瞬间便成了人人唾弃的王八羔子!

    魏垚见状,调来自己的亲随,封锁四面出口,承诺大家这些黄金本来就是要分给薛家帮遗孀的,劝大家先把黄金交回去。众人逃出无门,迫于西洲长公子的威慑,渐渐安静了下来,但都怔怔站着,谁都不愿把到手的黄金还回去,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这时,魏垚大步上前,走到为首的帮派头子老李头面前,沉声说道:“如今西春岛虽已归附西洲,但你们生来四海为家,信不过我,也是人之常情!薛三盗金,已不适合再当岛主,不如就由你们推选出新的岛主,再由他决定两箱黄金该如何处置……”

    几个帮派头子闻言对视一眼,知道魏垚虽然没有责备他们,但看他的阵势,想要拂他的意行事,也是不能的。一群人商议了一下午,最后推选了“薛三”的儿子薛棋峰为继任人。之所以选薛棋峰为继任人,主要是因为他们几个,谁都不服谁,思来想去,与其便宜别人,不如选个孩子,方便将来掌控!二来也是为了顺应人心,因为贩盐的路子是薛三找的,西洲的关系也是薛三拉来的!现下薛三虽得罪了西洲,但大部分岛民是跟着他才过上了好日子,对薛家的信任仍在。

    不过,几个帮派头子没有想到,魏垚早就料到了他们的心思,宣布薛棋峰为新岛主后,顺带提出了黄金分配的“建议”,并以协办西洲盐业之名,在岛上留下一队自己的亲随。

    与此同时,纪天行和叶可儿从混乱的局面抽身后,便听从魏垚的安排,回了客栈。叶可儿被今日的乱局吓得不轻,岛民一拥而上,蜂抢黄金的画面像刀刻一样印在了她脑子里。也让她因此对俪夫人产生了更为深刻的同情和怜悯,她相信,俪夫人忽然反口,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另一边,纪天行也对今天发生的一切,深感震撼!

    起初,他也认定俪夫人是受了薛六的威胁,但见薛六被众人围攻后,她始终没有站出来言明真相,便意识到俪夫人可能对他撒了谎!

    但是,最让他感到震惊或者说是后怕的,是岛民蜂拥而上,以及顷刻间将薛六视为仇人的转变,这一切都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他回到房间,细细一想,明白不管俪夫人说的是不是实话,若不是有魏垚,他们两人今天都无法全身而退!

    这是他第一次对人心善变,江湖险恶有了切实的体验,也明白为何一直以来,梵婶都告诉他,维护江湖正义和抓贼是两码事。

    次日,两人听说大局已定,一起回薛府查看,走到半道,遇到一群孩子正围攻一个乞丐。纪天行上前阻止,却听孩子说那乞丐正是恶徒薛三!

    纪天行上前一看,见他双眼俱盲,手脚俱断,伤口上沾满了各种爬虫,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已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到底是谁?”纪天行上前问道。

    那人没有反应。

    “你是不是薛六?”

    纪天行一连问了几遍,他都没有反应,孩子们说他的舌头早就让人割了!

    纪天行见他已无生机,谴开众人,在他脖子上一用力,送了他最后一程!

    稍后,两人赶到薛府求见俪夫人,等了半天,却只有下人过来传话,说事已至此,俪夫人已不想再追究!

    “这是为何?薛六虽死,但大家还不知道真相?”叶可儿不解地问道。

    那丫鬟没有作答,递了袋银子过来,说是夫人赠给两人回去的盘缠。

    纪天行接过银子,无奈地笑了笑,冲叶可儿说道:“愿赌服输,这袋银子可都归我了!”

    原来刚刚在来的路上,纪天行便和她打了赌,说俪夫人不会见他们。

    叶可儿却不甘心,又等了半天,见俪夫人始终没有露面,悻然问纪天行:“你怎么知道俪夫人不会见我们?”

    “我素来运气好,逢赌必赢!”纪天行故作轻松地回道。

    晚上回到客栈,叶可儿翻来覆去把这几天的事想了几遍,始终相信俪夫人那天晚上没有撒谎,她当众反口,定然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兴许她只是想摆脱薛六,看见他已成了众矢之的,不愿再落井下石!”纪天行说道,劝她不要再为此事伤神。

    叶可儿想到薛六的结局,唏嘘不已,在院子里摘下一片树叶,卷起来放在嘴边,轻轻一吹。她一连吹了几曲,纪天行也座在一旁,听了一夜。

    次日一早,叶可儿过来找纪天行,说魏垚得知他们要前往西洲,一大早便派了人来,说可以捎他们一程。

    两人安顿好小莫,收拾好东西,赶去西春码头,远远看见一艘四桅楼船,船不大,但楼屋的装饰十分精美,两人刚一走近,魏垚的人便迎了上来。上船后,两人被安置在二楼两间相邻的小屋,座在窗边,看着舟行岸移,十分惬意。

    次日,两人正座着喝茶,魏垚赶了过来,他身着便装,一脸和气,一进来便向两人道歉,说昨日实在忙的抽不开身,所以没来拜会。纪天行见他没一点贵公子的架子,还做主把黄金分给了薛家帮家属,心中对他颇有好感。一细聊,才知道他自小随母流落江湖,成年后才被接回西洲王府,因而对于跑江湖的生活,他最能感同身受,也因此对纪天行昨日的“仗义之举”心感佩服!

    “不知薛三的身份,长公子是否查明?”纪天行问道。

    魏垚摇头道:“昨日乱局,俪夫人或许受了惊吓,回去后便闭门不出,也不肯见客,想来不管这人是何身份,与她同床共枕多年,还生了儿子,两人也是有情的!他既已丢了命,她也不愿计较了!”

    “那七年前,薛三是否向你们的人求救?”纪天行又问道。

    魏垚再次摇了摇头,说那时他刚回王府,未曾听说此事,并当即叫了几个知情人过来问话。来人说,七年前派去西春岛的是一位姓许的官员,那次是为了给薛三撑腰,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莫非那人不认识薛三,被薛六骗了?”纪天行接着问道。

    魏垚闻言沉吟着回道:“当时扶持薛三当岛主,既是为了给西洲供盐,也是为了西洲的安定!多年来,西春岛上流寇集结,干得都是龌龊勾当,可谓为祸四方。自薛三称了头,凭借西洲的助力,有了稳定的生计,才对帮众有所约束,七年前西春岛初定不久,西洲的要务是稳定局势,被薛六蒙骗也有可能!”

    “不过,也有可能是俪夫人撒了谎,听薛府的人说,薛三虽然花心,但对她一直极为宠爱,但她天生好妒,不许薛三纳妾,两人时常因此吵闹……”

    魏垚正说着,他的随从却忽然一脸不满插言道:“嗨……公子,事到如今,你管他是薛三还是薛六!”

    魏垚瞪了他一眼,那人却并未收声,接着说道:“反正他们两个都不是好人,也都死翘翘了!与其关心他们,不如想想那两箱金子,回去后要如何交差!”

    魏垚闻言脸色一沉,起身告辞。两人见状,相视一望,都不明白那两箱黄金有什么问题。

    稍后,纪天行找到魏垚的随侍,向他一打听,才知道是魏垚私下拿了主意,分了那两箱黄金。按规矩,这些黄金,必须带回西都交由西洲王发落,尤其这两箱黄金,来自失踪八年的启航号!

    纪天行闻言后心里一震,这两天,他一直在为薛三的身份纠结,甚至怀疑魏垚没有深究此事,是另有企图。现在他才明白,魏垚要考虑的,不止是江湖道义。

    回去后,叶可儿见他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样子,上前问道:“怎么?那两箱黄金真有问题?”

    纪天行一抬眼,见她那张粉嘟嘟的小脸在月光的照拂下格外动人,走到窗边,笑着摇摇头:“这么好的月色,不说那些俗事!”

    叶可儿闻言跑到窗边,探出半个头,见空中忽儿轻云蔽月,忽儿月光乍现,拍手称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