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彭先生沟通了第二期的印制事宜，确认初四将开启第二期印制后，一大早乐观悲就前往印制行，因为今日事情不多，他没有再麻烦马车夫，而是选择了步行前往。

    清晨的县城，安静又祥和，沉浸在年节的气氛中，人们会比往常的日子起的晚些。一路行来，乐观悲这几日紧绷的情绪，得到了一种放松。快行至印制行的时候，他瞧见了门口聚集着一大群人，心下奇怪，不由加快了脚步。还没走到，就见的人群中有人喊着：“公子来了，公子来了~”

    原来是昨日卖报的儿童们到了，但是人数规模却比昨日多出了许多。乐观悲一边开门，一边听着身边孩童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才弄清事情原委——原来见得卖报能挣钱，而且挣得还不少，这消息在孩子们的圈子里传开了，大人们也不阻拦，所以今日多出许多人来。

    乐观悲依然按照昨天得规则，让孩子们组成小组来登记。一些昨日已经参与有经验得小孩子，主动帮忙维持秩序和给新来的小伙伴解释说明。在登记新的小组的时候，有个小家伙表示会写字，乐观悲让他试了试，书写很流畅。乐观悲问他名字，身边有人起哄说他叫发财——原来他本名叫龚喜，大家借着“恭喜发财”的谐音，就喊他发财，他自己本人也觉得这外号很讨喜，也不反对别人叫他这个诨号，说公子若喜欢也可以这么叫他。乐观悲挺喜欢他这个机灵劲，然后也喜欢这个寓意，倒也没客气，就喊他发财了。

    发财认识这批孩子里的不少人，他喊了自己几个相熟的小伙伴维持秩序，遇到吵闹不排队的，他就直接叫对方名字，威胁不给登记，让局面安静有序了起来。乐观悲腾出手来，去后院拿了一些报纸出来，在发财旁边进行清点拆分成一叠一叠的。

    “公子，这报纸可不可以让我们多卖些时候？”发财在登记的间歇，提了个问题。

    乐观悲回了一个：“嗯？”

    “公子，现在报纸每天晚上要收回，如果能把报纸留在我们手上，等到卖完再回来领，这样我们就可以在晚上和第二天早上都能去卖报纸了。因为早上城门赶集人多，晚上则有很多老爷在酒楼吃饭，这样我们就可以卖的更多了~”发财认真的说到。

    乐观悲略一沉思，觉得这个提议在理，便点点头表示认可了。

    等到早上这波孩子们登记完，乐观悲看了看总共登记了十二组。乐观悲在发报纸之前，跟孩子们统一说了几件事：第一，报纸不用再当日返还，可以售完后再来领；第二，昨天登记的六个小组长，因为没有出现违规，可以领取二十张，新登记的小组长如若不出差错，待到第二日也可以享受此优待；第三，为了避免大家都挤在同一个地方卖，相互抢生意，十二个组按照县城的东西南北进行划分，每个区域三个小组，由小组长们抓阄决定，后续再有新增报名的，就按照“东西南北”的顺序依次增补。

    最后他分享了自己的经验：“我父亲曾经是名行商，小时候我也跟他到处卖过东西。你们要记住，卖东西最重要的就是吆喝，只有让人听到你在卖什么，才能增加售卖的几率！比如卖剪刀，可以喊——剪刀剪刀，锋利耐用。所以你们出去，可以试试大声吆喝一下~”

    孩子们都轰然答应，然后拿上报纸就冲出门去了。发财却凑到乐观悲身边小声问：“公子，这报纸上写的是何事？”乐观悲神色复杂的看着发财手上的报纸，脑海里浮现先生们当初争论的场景，说到：“我们大楚战败了，有奸人想卖地求荣。”发财点了点头，便道别带着自己组的小伙伴跑出门去卖报了。

    为了怕孩子们中途会回来，乐观悲今天在店里要值守一天。下午的时候，凡非凡来店里找他，确认了这几天说书人的事情，大部分都如约加入了大楚战败的事，有少数没有照办的，他也跟对方约谈了。乐观悲拿出一袋钱给了凡非凡，是给说书人的补贴，让凡非凡用完了就再跟他说。两个人在店里说了一会话，凡非凡便出门了，年节期间他也不能在外面呆太久，家里也有很多事需要他参与。另外晚点的时候，印制店的东家也带了点自家做的年节糕点过来，跟乐观悲闲聊了会，确认了明日制版新的一期报纸。

    等到天黑了，乐观悲看没有孩子们回来，就关上了店门步行回客栈。去彭先生房间请安，先生第二期的内容已经差不多做出来了，今日先生似乎往来的信件少了很多，书童也早早从驿站回来了。彭先生笑着说要带两人慰劳下，带他们出门去吃顿好的。结果在酒楼，还遇见了卖报的小童——他们机灵的在大堂穿梭，喊着：“启报启报，楚国战败，奸人割卖地~欲知详情，一份五文~”吸引了用餐人们的注意，乐观悲见有人叫住了小童买了一份，然后报童见无人再问询，就跑出去，估摸着是去下一家店家了。

    彭先生也看到了店内发生的事，转头看着乐观悲，他大致能猜到这些应该是自己这个好学生做的安排。乐观悲正小声给先生解释说明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愤怒拍着桌子的声音。“大楚战败，居然要割地求和！想我泱泱大楚，竟然要做出此等丑事，愧对先帝啊！奸人当道啊！”言至兴奋处，赫然起身，声音越来越大，同桌的人赶紧拉住同伴，拱手向四周食客说道：“抱歉抱歉，喝醉了，喝醉了！”然后喊来小二结账，拖着朋友出了酒楼。

    彭先生看着发生的这个小插曲，本来有点疲惫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侧头看着乐观悲说道：“此事，你办的很好！接下来你放手去做，若是没钱了，就来找我！”说完拍了拍乐观悲的肩膀，还让小二给温了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乐观悲看出先生的心情变好了，自己也不由多吃了一碗米饭。

    用完饭后，乐观悲和小书童一起，把有点微醉的先生扶回了客栈。帮忙收拾妥当之后，乐观悲下楼来到客的院子里，打上井水，开始冲洗冷水澡，这是他从小被父亲要求的锻炼身体之道。在冬季的寒冷夜晚里，随着一桶一桶冷水的浇下，身上腾起了热雾，他慢慢从紧绷的胸腹，呼出一声长气，浑身在冰水的刺激下，变得更加火热，他仿佛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发出的心跳声，如响鼓一声声咚咚有力越来越清晰。他突然感觉到皮肤上有一丝的冷意，接着客栈院子里挂在墙上的油灯，他看到了有大朵的雪花从天空落下，一片一片越来越多。“瑞雪兆丰年。”他想起母亲说的这句话，用长布巾擦拭身体，在这冬日寒冷的夜里，他是如火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