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斯登上了一辆停在剧院外的奢华的黑金马车，帕特莱克邀请他共行一小段路程。

    在亚历斯看来，帕特莱克显得很热情，或许为人如此，或许因为其他。

    坐上马车，帕特莱克并没有让车夫发车，而是先于亚历斯谈话：“再次介绍一下，本人帕特莱克·瓦梅尔·赛科莱恩，赛科莱恩酒店的经营者，夜勤局在巴黎的赞助者，与悲剧先生有一些小小的交情。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童谣，这么称呼我吧。”亚历斯没有报上阿洛维特的名号，那个名字很容易被查到。

    帕特莱克完全没有在意他用代号的举动，依然笑呵呵的：“童谣阁下想必是初来巴黎游玩，还没来得及向夜勤局报备？”

    “……是。”

    “哈哈，那么正好，如您所见我在夜勤局有几分薄面，可以在这件事上宽容几许，想必他们不会为难阁下。不过也请您谅解，夜勤局有夜勤局的规矩，这都是为了维持被维持至今的边界线。”说到后面时，帕特莱克的面容变得有些严肃，不过很快又恢复原样。

    亚历斯倒是提起了兴趣，院长介绍夜勤局时只是稍微提了一下和教会的合作就略过了，他问道：“剧院的事，会怎么处理？”

    帕特莱克回答道：“一贯的做法是使些手段让所有相关人士闭上嘴巴，催眠、幻觉、消除记忆，迫不得已的时候也会采取一些过激的手段。不过这次事件中除我们之外的人只是做了一个模糊的梦，他们很快就能回家。至于那些知情的剧团人员，估计会被带回夜勤局接受详细调查。当然，一般情况下这些调查都是人道的。”

    亚历斯了然，然后他又问了一个自己在意的问题：“你和悲剧先生是什么交情？”

    听闻此言，帕特莱克面带尊敬地回答道：“悲剧先生在巴黎时，落脚在赛科莱恩酒店，我曾跟随他学习。”

    “就是酒店顶层的那个大房间？”

    “没错，而且那个房间由悲剧先生亲自布置，里面的东西都是他自己购置而来的。”

    所以当亚历斯出现在那个房间，是经由悲剧先生与他的默许？看来他说的话确有可信度，至少让亚历斯愿意再等上一些时间。

    在等待的时候，帕特莱克又和他说了些话语，有关夜勤局，有关被维持至今的边界。

    亚历斯已经知道，由于不明、不可说的原因，接触梦境的人越来越多，夜勤局的工作也随之增多。在这样的形势下，夜勤局原本宽松的规定变得越来越严格。在夜勤局的辖区下，所有夜游者——了解梦境之人，不管是否是学徒，都要在夜勤局进行登记，并且接受管辖。

    管辖的内容主要包括：不得触犯帝国法律；若要离开辖区需要向夜勤局报备，并在到达目的地后在当地的分局登记——如果那里有的话；不得擅自传播密传；不得研习关于“蠕虫”与虚界的知识。

    “不过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有时会宽容一些，您可以理解为一点点善意。”看来有时某些规定也不会那么严格，例如亚历斯现在的情况。

    中途帕特莱克下车了一趟去剧院查看了一下情况，当他回来时，带来了一个陌生男人。

    亚历斯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有着一天黑发，拉丁人面孔，身材高大修长，身着黑色风衣。看起来年岁不大，不到三十。

    “卡托斯·瑞德·科恩沃兹，夜勤局总局派驻巴黎分局探长，我可以称呼你为童谣先生吗？”他有气无力地说道，看起来有些憔悴，原本梳着的背头懒懒散散地垂下几缕。

    亚历斯向他点头：“你好，卡托斯探长，我为自己的鲁莽行为感到抱歉。”此时的他被包裹在华丽的礼服之中，看起来闪闪发光，尤其是面部，无论卡托斯探长怎么看都看不清。

    探长叹了口气，说道：“没关系，没碍着什么事。这里有一份表格，请你填一下，很快就会完事的。”

    看起来他很想快点结束，亚历斯接过表格，仔细看了看。上面大部分都是些寻常问题，姓甚名谁、出生日期、籍贯等等，重要的是下面那些必答的问题。

    是否知晓进入梦境之途？

    “知晓。”

    若进入过梦境，是以哪种方式进入的？

    “蛾之道。”这道问题亚历斯思考了一下。

    是否加入或加入过秘密结社（与梦境相关，无论合法或非法）？

    “无。”

    是否侍奉或曾侍奉过司辰？若有，是哪位司辰？

    “无。”

    亚历斯将表格还给卡托斯探长，他上下看了看后，收起表格，就起身告别了。

    看着他的背影，亚历斯无来由的想起了亚修，他感觉他们身上有种共同的特质。

    看着卡托斯探长重返剧院，帕特莱克对亚历斯说道：“虽然夜勤局在努力拉紧缰绳，但是学徒们，尤其是那些已经从芸芸众生超脱而出的存在显然不愿意受到太多拘束——尽管他们大多都理解并支持夜勤局的理念。而在这方面，夜勤局会显露出难得的人情味。”

    看来夜勤局把亚历斯视为一位来巴黎玩耍的自由自在的学徒，看在帕特莱克为他背书，他们就不怎么想管了，只走了个过场。

    应付完了夜勤局后，亚历斯也准备回去了，对帕特莱克说道：“既然戏剧降下帷幕，我也准备回去了。感谢你的招待，帕特莱克先生，我还会再来的。”

    “随时恭候。”

    看着亚历斯消失在夜幕下的人群中，帕特莱克用手杖敲了敲车顶，示意车夫驱车。

    “四十年了，那间房间终于再次迎来了客人……”

    绅士想起了那黑色的光芒，那些炽热的梦。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踏入那个房间，当他得知有人从门内走出时极为惊讶，甚至以为是悲剧先生回来了。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见到那位“童谣”先生后帕特莱克确认这个人是他新的学生——他暂且这么认为。虽然帕特莱克声称自己曾跟随悲剧先生学习，但是远算不上是学生，只是偶尔会受到指点罢了，至少他从未进入过那个秘密的居屋。

    帕特莱克从口袋中取出手帕，取出那枚果脯细细品尝。

    “嗯——，东印度风味……”

    灵躯回到躯壳，亚历斯缓缓睁开眼，腹中干瘪的感觉瞬间传到了大脑。

    帕克飞出树洞，今晚他大部分时间都被藏在亚历斯身上，可憋坏他了。

    “时间还不算太晚，勉强能在熄灯之前赶回去，今晚只能用这个填一填肚子了。”亚历斯拿出那袋果脯，它可能被施加了某种仪式或咒语，能从居屋中被带出，或许是因为它本就并非梦境之物，那琥珀也同意如此。

    “晚安，帕克，今晚我要好好睡一觉。”

    “晚安，晚安，困倦的亚历斯，愿好梦与你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