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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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星耀

    对于眼前这二人的对话,杨少瑕感到很震惊。

    独孤秀没等向海浪说完,左手大力把他的耳朵拧成麻花,右手又“啪”地一声甩出一个耳光。然后大喝:“你放狗屁!”

    向海浪左边是脸疼,右边耳朵疼,大声说道:“也罢,今日豁出去了,丢人就丢人吧!杨兄弟你且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不对……我和独孤秀本是师兄妹,她也是我恩师之女。恩师去世之后,我便下山到处游荡。她有一天找到我,说要跟我比喝酒:如果我先醉了,就必须跟她成亲;如果是她先醉,便不再纠缠于我。我当时一听马上就答应了,喝酒是我的强项,我岂会败给一个女人?谁知她不知怎地,怎么喝她都没事,我越来越紧张,喝的越来越快,很快我和她都已喝完三坛美酒。她越喝越高兴,还一直笑眯眯地看我,而她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泛红。我从紧张变成害怕,又抱起一坛酒一饮而尽,然后扑通一下趴在桌子上,就此不省人事……”向海浪说到伤心处,用力挣开了独孤秀的手,捂紧了憔悴的耳朵。

    少瑕忙问:“那后来呢?”

    向海浪突然脸红起来,旋即两眼一瞪,继续说道:“后来……后来我就被她睡了。”

    少瑕不禁惊叫出声:“啊?”

    向海浪也顾不得害臊,续道:“后来我朦朦胧胧之中,听到她自言自语道:‘爹的醒酒药果然有用,我提前服下之后喝酒如同喝水,一点醉意都没有……’我马上一怒而起,说道:‘你真卑鄙,竟然用奸计把我灌醉了,还……’我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我全身裸体,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于是连忙穿上裤子,跳下床铺夺门而走。自此以后我看到她便跑,发誓不再上当……”

    少瑕听他讲完不禁哈哈大笑。

    向海浪大怒道:“喂,我是让你评理的,你怎么反而取笑于我!”

    少瑕正色说道:“是这样的向大哥,我觉得这位独孤秀前辈虽然使用了一点计策,但你毕竟是输了,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要承认,何况你们事先也没立好规矩说不能用任何计谋……”

    向海浪不以为然地说:“杨兄弟你此言差矣!就算她用计谋通过,可是你别忘了,我最后可是一共喝了四坛酒,在我醉倒之前,她才喝了三坛,所以我喝的比她多。而且,你如何证明她喝完第四坛酒不会醉呢?”

    “这个……”少瑕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独孤秀此时突然厉声道:“说到底你就是不想认账!”

    向海浪道:“这怎么是不想认账呢?我这明明是摆事实讲道理……”

    独孤秀大声道:“那好,我来问你:我们当时说比喝酒是不是比的谁先醉?”

    向海浪答道:“不错!”

    独孤秀接着说道:“就算我喝完第四坛酒也醉了,那咱俩到底谁先醉倒的?”

    向海浪看着她,竟然哑口无言。

    杨少瑕经独孤秀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于是笑着说道:“向大哥,如此说来的确是你输了,谁让你喝的那么快呢?谁喝得快谁就先倒,独孤前辈此计甚是高明!”

    向海浪颇感无奈地道:“怎么说都是我上当了……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秀儿,今晚我便与你成亲,以后我再也不跑了!”

    独孤秀眼泪夺眶而出,呜咽着说:“浪哥,追你这么多年,今日总算是追到了……”

    杨少瑕打趣道:“你们二人还是之前一个追一个跑有趣,现在反而不好玩啦……”

    独孤秀瞪着他说道:“臭小子,当心老娘撕烂你的嘴!”

    少瑕正好借机告辞,于是说道:“好了,恭喜你们!现在逃跑的人变成我了……后会有期!”说罢几个纵身已是十丈开外。

    李白与杨少瑕分别之后,辗转来到宋州。李白早就听闻此地梁园之名,是故到此一游。梁园,也叫梁苑,是汉时梁孝王修建的宫殿。将近千年过去,梁园只剩下一片败瓦残垣。曾经大宴宾客的盛景不再,曾经司马相如的吟咏不再,曾经台上歌姬的妙舞不再……此情此景,何等荒凉!他怀着满心的失望之情,回到宋城的酒楼上。他向店家要了两坛好酒,借酒浇愁起来……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李白原想借酒买醉,不料反而愁肠百结,使他痛苦不堪。就在他念出此句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近身边,躬身行礼说道:“久闻太白兄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也!”李白见他精神抖擞,神采飞扬,于是心情马上舒畅起来。问道:“阁下是谁?”年轻人答:“小弟杜甫。”李白笑道:“原来是杜子美,我也早闻你的大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千古好句。幸会幸会!”

    杜甫很是兴奋,没想到此番游历宋州,竟遇到了心中早已神交的李白。杜甫道:“兄长稍坐,小弟再去邀一人来,然后大醉一场,岂不快哉!”说罢直奔楼下。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杜甫拉着一人快步上楼。他介绍道:“兄长久等,此人名叫高适,耕读宋城已十数年。他亦久闻兄长大名,我便唤他同来,他还抓了两尾鲤鱼,正好让店家拿去蒸了下酒……”

    李白大喜:“妙极,妙极!”看那高适,比自己小几岁,生得瘦长,略显腼腆。高适拱手说道:“小弟高适,见过白兄。”李白笑道:“你的‘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两句妙的很哪!”高适忙道:“白,白兄过奖。”李白看得出来高适有些羞涩,人很朴实。

    李白招呼两人坐下,取来三只大碗,三碗满上美酒。拿起一碗说道:“来来来,干了这一碗!”三人一饮而尽。杜甫最小,负责斟酒。刚把三碗倒满,李白又举起道:“来,再干一碗!”不一会儿已经连喝三碗。

    此时伙计已将清蒸好的鲤鱼摆上酒桌,李白闻到香味,大喜:“二位贤弟,快趁热吃!”李白拿起筷子先吃为敬。

    三人又连饮了几碗。李白见杜甫已不胜酒力,高适又不怎么说话,乃拔剑道:“二位,且看为兄舞剑助兴!”杜甫拍手叫好,高适跟着憨笑。

    只见李白一边舞剑,一边吟唱:“抚长剑,一扬眉,清水白石何离离。脱吾帽,向君笑;饮君酒,为君吟……”杜甫大叫:“好!”李白又吟诗曰:

    大鹏一日同风起,

    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

    犹能簸却沧溟水。

    时人见我恒殊调,

    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

    丈夫未可轻年少。

    吟罢掷剑插在酒桌一角,吓了高适一跳。杜甫也愣了一下,随即鼓掌说道:“兄长好诗好气概!”

    三人喝的高兴,忽听楼下很是吵闹,李白便拉着杜甫和高适一起下楼。原来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手拿圆盘乞求酒客施舍。酒客不给,她便大声啼哭,酒楼伙计驱赶,哭声更大。众位酒客很是不满,要求酒楼老板赶紧把人赶走。李白一见火冒三丈,喝道:“你们不给小姑娘银钱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驱赶人家?”李白怒目瞪视一圈,瞬间鸦雀无声,就连小姑娘也停止了哭泣。李白走近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回道:“我叫西门菊蕊,本是岳州人氏,家乡今夏发了洪水,父母全都淹死。我抓住一块木板侥幸活命,便来宋州寻亲,奈何舅舅已经去世,舅母不肯接纳,只能到处乞讨为生。今日还未吃得饭菜,故而痛哭,还望各位大哥不要见怪……”

    李白便招呼伙计道:“马上给我们这一桌再添几个小菜,要快!”又跟西门菊蕊说道:“你跟我上楼来。”

    待到上楼,李白问杜高二人道:“你们身上可有银钱,一起给些。”说罢他先拿出两贯钱放在圆盘里,又取出一块玉放入,说道:“我今日出门银钱带的不多,都放在好友魏颢那里,宋州城里那家当铺便是魏颢他父亲开的。”

    西门菊蕊忙道:“多谢恩公,这已经很多了。”

    杜甫身上带了五十文钱,也都给了西门菊蕊。高适摸了半天才掏出十几文钱,李白有些不高兴,说道:“你这点钱自己留着吧……”高适弄得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