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一个地方的游戏规则是能生存下去的基本前提，医院也一样，大夫什么时候查房，如何与护士建立好的沟通关系，有时候能给病人带来意想不到帮助。医院里很多规则都是隐性的，作为患者或者是家属要想在这里一关一关的通下去，必须先搞一本儿攻略，遗憾的是在这方面我并不擅长，走了很多弯路。

    医院的负一层有一个小食堂，一般患者都会在这里订餐，由工作人员直接配送到病房，食堂里有就餐的桌椅以及餐具，但是这些都不会给患者家属使用，除了医院的员工他们是不允许外人在这里就餐的，我就有过被直接赶出来的经历。这种规定无疑给患者家属带来很多苦恼，当然也催化了另外一个行业繁荣，多数患者家属会在离医院不远的东马各庄附近租一间村民的自建房，条件很简陋，但是可以做饭洗衣服，与母亲同病房的那个小姑娘家里就是这么操作的，小姑娘姓廖，她奶奶独自一个人住在自建房里负责小廖和她母亲的一日三餐。老太太年纪不小了，但是为了心爱的孙女还是每天驼着背大包小包的送来。

    小廖的母亲每天会在病房里用电磁炉煮鸡蛋，或者蒸一些玉米、红薯之类的简单吃食，因为混的熟了医院的护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母亲没有胃口吃东西的时候，小廖的妈妈也会偶尔分给一些，母亲说小廖妈妈蒸的红薯又香又软。

    小廖因为化疗的缘故，原来的头发都已经掉没了，新长出来的一层头发毛毛茸茸的盖在头皮上，配上她瘦瘦小小的身体让人觉得很娇弱。女孩子正是爱美的年纪，却偏偏因为白血病化疗掉光了头发，所谓的上帝在这方面真的很不公平。

    早上医院的大夫过来查房，今天有一位老大夫跟着一起来，所有的护士、主治大夫都跟在后面，众星捧月一般，母亲的主治大夫熟练的为老大夫汇报每一位病人的情况，原本很多我问不出来的信息都可以听上一两耳朵，我算是刚刚得知母亲属于高危病组，我的心里一沉，这又算是获得了最坏的消息。

    现在这社会，在医院没个关系你连自己的病情都无权知道，真的是生不知为何，其不知为何？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报以微笑，表示出对大夫们的尊敬，就算再不情愿也要顾及母亲的性命，我希望他们能竭尽全力救治我的母亲，而他们考虑的或许是我口袋里的钱够不够。

    大夫走后小廖的母亲开始哭诉，原因是小廖花钱在网上订购了一箱米粉和一箱方便面，小廖母亲埋怨不应该花这些钱，家里的负担已经很重了，小廖之后的疗程里还会有很多花费，现在的医药费基本也都是跟亲戚朋友借的，这个家要看就要撑不住了。

    小廖不爱听母亲唠叨，用被子蒙了头，一言不发，偶尔可以听见她在被子里哭出个一声半声。小廖母亲还在，不停的数落。

    “你爸爸在老家都舍不得买菜吃，而且你爸爸每天都会给你奶奶转钱，这些钱你是不应该花的，你奶奶留着那些钱不花为了什么？”

    小廖终于忍受不住了，从被子里露出头反驳母亲。

    “奶奶每天驼着背给我送饭很辛苦，而且这些钱是我打工挣得，我想多买点儿菜给你们吃……”小廖一边哭一边说，看的人很心酸，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为了给母亲看病这几天也已经花进去5万多块钱，我不知道自己口袋里的钱哪天就要花光了，现在每天陪护母亲也没有办法去找新的工作，在什么下去只能去借钱了。

    莫邪下个月就要去上班儿，家里两个孩子没人带，父亲一个人是绝对不行的，如果岳母不过来那就只能雇一个保姆，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还有这季度的房租又要到期了，家里的那些积蓄真的是禁不起三两下就会折腾光了。

    母亲在老家很有威望，借钱也不是不行，但是究竟要花费多少，对于我们来说是个未知数，这一点医院的大夫是没有明确跟我沟通过的。

    有时候自己心里耐不住了就会偷偷的问一下护士今天给母亲安排的是什么药，然后上网查一下药品的价格，确实有些药品的价格高的吓人，如果我在没有工作的话很快就会撑不住了，而且即使有工作也要是一个月需要三万以上的薪水，一旦保持不住这个水平今年就会入不敷出。

    终于小廖的妈妈不在数落，自己一个人擦着眼泪进了厕所，我在座位上很清晰的能听见她在厕所里擤鼻涕。

    能看的出来这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并不想放弃自己的女儿，即使知道前途未卜，还是愿意为心爱的女儿付出。小廖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花费需要她和自己的丈夫承担，在这方面我觉得他们比我勇敢，我甚至不敢面对母亲此时已经是一个高危病人的事实。

    熊大姐走后，又有一位新的病人住进来，一个年轻的矮胖女人，长得很白，头发已经提前剃掉了，头皮在灯光的映衬下一闪一闪的，来陪同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应该是她的妈妈。母女俩都是很浓重的东北口音，小廖母女跟她们是认识的，应该也是在这里认识的病友。

    母亲这几天长了痔疮，坐卧不宁，小廖说这是白血病的并发症，容易有痔疮、肛周炎一类毛病，而且护理不好很容易感染增加化疗的风险。我跟大夫咨询了好几次都解决不了，最后护士给增加了个肛周护理，用热水加碘伏坐浴之后抹上一些百多邦软膏或者是红霉素。因为这几天和护士混的比较熟悉了，她好心的提醒我最好自己去外面的药店里买一瓶碘伏回来，因为医院的碘伏每次只会给10ml并且还是收费的。

    母亲对这位叫于美佳的护士很有好感，每次都会故意和她多聊几句，与其他的护士比起来，美佳对母亲也格外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