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越没理他。

    换成上一世，他左右都得回怼一句。

    但是同时，上一世的经验又告诉他，没必要。

    怒怼女人一时爽，回头麻烦一场场。

    而且，马越现在也真没精力去跟她拌嘴。

    虽然自己脑子里有了9个凉菜的框架，但现实中却还要面对一个残局：很多食材，在农村大婶们的刀下，已经按照农村自家菜的做法，失去了原来的样子。

    倒也不是不能吃，只是……与马越预期的标准，相去甚远。

    做出来之后，可能不仅不好看，也会在味道上差一些。

    他看得出，吴站长是要脸面的人。今天人家的脸面，已经郑重地交到了他的手上。

    虽然现在看来先天不足，但不影响他后天改造：皮糙用面膜，人丑多化妆！

    刀，咱重改；吃法，咱也改！

    马越将油锅空出来，将切完的五香牛肉放进去又炸了一遍。

    同时，他按比例选出西红柿，辣椒，蒜瓣，递给边上一个大姐，“婶子，帮忙把这些捣成酱料。”

    吴家嫂子阴阳怪气儿的声音又飘了过来：“那是酱牛肉，谁还炸它？那么贵的东西，一炸不就硬了？唉，这吴胜利真是，不拿好东西当东西，浪费钱呐。”

    马越依然不理会。

    其实，不怪你嘴碎，真的是怪你见识少。

    牛肉处理完毕，猪耳重新切好，猪肝再次改刀。

    自己改变了用途的蔬菜熟制完毕，各种酱料在帮厨大姐们的协助下也初具雏形。

    食材一铺开，红的绿的黄的白的黑的棕的，各种颜色五彩缤纷，色泽鲜艳亮丽，单是看上去就与农村自家做出来的感觉截然不同。

    在这些半成品面前，吴家嫂子的话也逐渐少了，在边上时不时地瞟一眼，摇头晃脑地给个白眼。

    十一点十分，马越深吸一口气，招呼几个帮厨，“拼盘！”

    炸过的牛肉顶上红色的自制蒜茸辣酱，切条的猪耳淋上芝麻红油，花瓣形的猪肝围着香葱蒜茸。

    菠菜与花生拌到一起红绿相宜，木耳配上了红辣椒透出自然美感，黄瓜、萝卜和腐竹切丝在自制的捞拌汁中颜色丰富而有层次。

    粉皮与适量杂菜淋上调制的麻酱，山药切条后与山楂罐头合拼，皮蛋围拱豆腐如同花朵绽放。

    每一个菜，都是来自这里的食材，每一个又似乎都与原来有所不同。

    调料的香气弥漫现场，加上那充满碰撞与和谐的色泽表现，帮厨的人都在直吞口水。

    吴家嫂子这会儿更不说话了，盯着这些凉菜，有些失神。

    马越将每种凉菜都单独装了一个小碟，专门放到一个小桌上，叫这些帮厨：“大家都尝一下，看味道如何，如果没啥意见，咱们就走菜了。”

    几个帮厨正巴不得如此。

    带着农村特有的矜持，她们一边推着别人先来，又一边都尝了尝。

    然后，谁都没说话。

    这味道……除了说好吃，她们提不出意见来啊。

    吴家嫂子一边偷偷骂这些人没出息，一边也趁人们不注意，往嘴里塞了一块沾着自制辣酱的牛肉。

    瞬间，她的瞳孔变大。

    牛肉香酥适中，外焦里嫩，肉香浓郁；辣酱中辣微甜，又混合着恰到好处的酸，经蒜味在嘴里提鲜，唾液如喷泉一般外涌，胃里甚至也空了几分。

    惊奇之下，她突然觉得一块没吃够，又拿了一块。

    才送到嘴里，无意中发现，马越正看着她。

    把头一转，她还是给了马越一个白眼，以自家主人的语气道，“差不多快上菜，都十一点半了，后面那么多热菜还做不做了？老寿星要是不高兴了，谁都担不……”

    也不知道为啥，说到不字的时候，她的嘴没控制好，一块嚼碎的牛肉直接喷了出来。

    现场的帮厨，一个个都看在眼里，想笑又不敢，要么转过了身，要么捂住了嘴。

    马越也是嘴角微翘。

    还是不愿意承认好吃是吧？咱们后续接着来！

    他没有接吴家嫂子的话，只是清了清嗓子，叫了一声，“走菜！”

    别的桌的菜，是帮厨的端上去的。

    寿星那桌，是马越亲自送的。

    那桌坐的基本都是吴站长镇上来的“贵客”，这次酒席的面子，既要给到那里，也都从那里来挣。

    9道凉菜一上桌，人们的表情都很丰富。

    平常人家，真的只是三四道，多的五六道。这9道凉菜，不仅数量多，还个个品相一流，真的是足以用排场来形容！

    吴站长顿觉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到了底，面上的笑容也越发真诚灿烂。

    但是，他很快发现，还是低估了马越。

    马越上完菜，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到一边，侃侃而谈。

    “荤凉菜三道：香酥牛肉，寓意吴家牛气冲天，油水充足，红红火火；”

    “红油千层猪耳，猪肉为福，祝福老人耳闻八方贺福，增福增寿，身体康健；”

    “牡丹猪肝，寓意吴家花开富贵，财源广进，干劲十足；”

    “酸辣口味凉菜三道：菠菜花生、酸辣木耳、捞拌三丝，口味酸爽清淡，消暑解热，提神醒酒；”

    “农家口味凉菜三道：五彩拉皮、双色山药、皮蛋豆腐。均为初级农产品和二次加工，牢记祖上根本，忆苦思甜，品尝过去，回味生活。”

    菜落桌，话落音，在场的人都有点儿愣了。

    他们那些镇里来的，其实没少下饭店吃饭。今天来到老吴家，虽然说吴站长说了会有硬菜，但是对菜肴的期待还是有限的，毕竟这里是农村，主题是来贺寿，吃点儿农家菜也就行。

    本来，9道色泽一流的凉菜，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现在马越又给这些菜编上了寓意，属实让他们觉得今天的酒席不简单。

    过了十几秒，才有人回过神来，向马越竖了个大拇指，“好！有才！”

    随后，那人又转向吴站长，“吴站长可真是用心了！吴老有你这样的好儿子，福气啊。”

    在座的人纷纷应和，不仅老寿星心情大悦，吴站长也瞬间觉得自己这面子瞬间暴涨，加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在他们的相互恭维之中，马越悄然退下，回到灶上。

    凉菜告一段落，该折腾重头戏热菜了。

    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初步构想，但还是仔细规划了一下，没有马上开始。

    他看得出，热菜本也是按6道准备的。但是，既然凉菜都9道了，热菜又怎么有低于这数的道理。

    硬菜，要上；农家菜，也能上。

    而且，在自己的手下，即使是农家菜，他也有信心吃出口碑来！

    一转头，无意中看见吴家大嫂又在那儿自个儿悄悄吃马越装剩的凉菜小碟，两人目光对视，一紧张噎得直打嗝，急急地转出去喝水缓了一会儿才回来。

    而在这功夫，马越的第一道菜已经在锅里了。

    韭菜炒干豆腐。

    平平无奇的食材，只不过是换成了一流的烹饪方法。

    蒸气在空中升腾，韭菜翠绿，干豆腐嫩黄，配着点缀的胡萝卜，散出的香气直沁心脾。

    他没有马上让人分装，而是立即着手第二个菜。

    蚂蚁上树。

    本来是用来准备炖菜的粉丝，经过焯水后，与肉沫同炒，出锅后香气浓厚绵长，闻得人们腹中咕咕直响。

    看看时间，十一点五十。

    恰好，吴站长出来了。

    他走到灶上，多少有点儿急，“马越，热菜呢？凉菜吃了快一半了，再不上，要空盘了！”

    马越微微一笑，招呼帮厨装盘，“稍等，马上就来。”

    吴站长其实心里最在乎的还是热菜。

    因为他在热菜上下了很多功夫，也花了大价钱，是今天这酒席最重要的场面。

    可是，当他走近一看，发现马越做出来的是这两个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他看着马越，语气既像是疑惑又像是质问，“不是，咱家不是有硬菜吗？你没看见？还是其他人谁让你炒的？”

    马越轻笑，面色坦然。“吴站长，上菜也要循序渐进。硬菜肯定少不了。这两个菜，也不会让你丢面子。”

    他说着拿起了托盘，“主桌的菜，还是我亲自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