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只手抽着烟往嘴里送，一只手比划了个6。

    孙遥一看，心里一喜，“周六？”

    那人吐着烟圈点点头，“对，周六，后天，12号。”

    孙遥只觉得全身一阵舒畅。

    明天自己的餐具到货，后天租出去，时间正好，还是个开门红！

    他马上给那人拿椅子又倒水，“没问题，没问题！来，咱们具体商量一下，我这里……”

    嘟嘟嘟地说了一堆，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

    价格，每套单次2元，20套餐具，共计40块钱；赠送烧鸡1只。

    孙遥其实也有点儿失望。

    对方没有被他的一只烧鸡吸引，再买19只。

    不过，考虑到自己的餐具还没到手，他主动提出了应急方案：万一这些红双喜的餐具，因为不可控原因无法按时到位，就使用统一样式的普通餐具应急替代。

    对方大哥倒也不挑剔，似乎是只要你给我准备出来东西就行。

    孙遥一早上郁闷的心终于又迎来了阳光，甚至有点儿美滋滋。

    风水轮流转，总有大哥是有眼光的！

    准备交定金的时候，顾客突然问了一句，“包送吗？”

    孙遥频频点头，“送，肯定送！我们自己送，自己取，自己洗，就是要为客户提供方便。”

    “那行，西边井柏坨子，最好明天晚上送到。”他顺手把20块钱定金放到了桌上，“烧鸡我今天带走。”

    孙遥一愣。

    井柏坨子？这村名好陌生……

    隐约地，他想心中暗叫不妙。定了定神，他一只手先按住了那20块钱，“那个，哥，你说这地儿，我没听过，离这儿多远？”

    那人道，“沿这条路一直往西，到西井子，岔路向北，过刘家堡子、大西窖子，绕过九道沟大坝，就到了。也不远，40里左右，我来的时候骑车一个小时出点儿头儿。”

    孙遥的手微微一颤，面色一沉。

    40里，一个小时出点儿头儿！

    20套餐具加桌椅，其实也不少东西。按照村里的主流交通工具，驴车，得装两大车。

    你要是4里，好办，直接拉过去。

    40里……

    你麻壁！

    驴车一小时也就走15里，40里得走将近仨小时。

    主要是，晚上送，我在那儿又没地方住，得回来吧，一个来回。第二天再取，又一个来回。

    前前后后加起来，12个小时，一小天没有了，主要是还得走夜路。

    他也想到了租个小货车送。

    自己那几个小弟，都在城里镇里，能找到跑脚儿的小货车。

    但是，让那些车跑，一趟可能要价都得二三十块，跑两趟，肯定赔钱，操心费力的图个啥？

    孙遥心里刚刚洒下的阳光，又一次被乌云笼罩。

    他甚至已经在骂：你麻壁的租个餐具，跑这么远来干啥？骑个车逛悠一个多小时，闲的？

    但是，面上他还得笑脸相迎，“哥，要不，你们就来取呗？这路有点儿远，我怕有啥情况耽误你们事。”

    “远啥呀？”那人可不这么认为，“对面儿那不是有个三马子吗？你让他帮你跑趟脚儿不就行了？”

    不说对面还好，一说对面，孙遥快气炸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都在怀疑，今天早上这俩人，都是你马越派来故意整我的吧？

    他的脸色越发阴沉，“哥，你要是不自己取，东西我还真不好送，太远了。除非，再加10块钱。”

    顾客更直接，“那不行。我打听了，你们村上次租的，不是一块五吗？你要两块我没回价，已经挺大方了，你这怎么还坐地涨价呢。算了，不用了。”

    一边说，他从孙遥手中抽出那二十块钱，出门骑上自行车就走。

    孙遥感觉现在自己身上全是火。

    啥玩意儿这是！

    我当大厨做饭时，你们的需求是租碗；

    我有普通碗能租了，你们的需求是带喜字儿的；

    我带喜字儿的能租了，你们的需求是我还得有辆车给送去？

    这就是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与落后的生产力之间矛盾的直接体现吗？

    他嘴里骂了个次奥，目光看着那人背景，心里下了一堆诅咒。

    结果，那人停下了。

    与路边一个村里人聊了几句，又被领到了马红军的店里。

    没多久，像上一个一样，马越和他一起出来，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孙遥想要抓狂！

    特别是他爸一句话，更是差点儿把他气得背过气去：“孩子，你这生意到底行不行？咋留不住人，不来钱啊！”

    对面，马红军家常菜馆。

    马越把客人送走，面色也严肃起来。

    一早上，接了两份生意，收入了70块钱不假，但是都是从孙遥那边转过来的。

    换句话说，这是因为孙遥还没有准备好。

    如果说他现在餐具到位，如果说他也有一辆车，这两单绝对跑不了。

    分析原因，对客流的吸引力。

    现在，外村知道马家坨子有餐具租赁，但来联络时，如果没有熟人带过来，就得自己在这附近摸索。

    孙遥饭店牌匾上明晃晃的“餐具租赁”四个大字，就像是一个吸铁石，能直接把顾客吸进去。

    而且，这还是一部分。

    除去那个预定海鲜，可能会直接劝退一部分顾忌价格的人，另外的定制酒席和熟食，也都能给他带来潜在客户。

    相比而言，马红军这边，尽管业务范围不比那边少，但是外人不知道，现在处于一种“才美不外现”的状态。

    优势和特长不展现出来，酒香也怕巷子深。

    如果孙遥运气好，碰上的需求都能满足，以他正经学过厨师的经历，在农村赚口碑并不难，几天就能扶摇直上。

    马越再想再追，就困难了。

    毕竟，客户群体就那么大，先入者为主。

    想了一会儿，他到后面找到马红军，“爸，咱们的牌匾，啥时候能做完？”

    马红军挠了挠头，“昨天按你说的去定的，铁艺铺子里说，得一周左右。”

    马越摇摇头，“不行，你得让他加快进度，最晚明天就得弄出来。”

    马红军不解，还在为铁艺铺子的师傅着想，“那玩意儿这么急干啥？他那儿我看活挺多的，也别把人家催那么急。”

    马越还是摇头，“急，很急。一步慢，步步慢。对外公关广告这儿，我们其实已经落后了，绝对不能把这个时间差再拉大。”

    马红军多少还有点儿犹豫，但最终还是依了马越的意思，擦了擦手，走了。

    马越看着对面的牌匾，心情有点儿复杂。

    这对手，其实也不能太轻视。

    虽然说社会经验明显不足，但终究是去过城里，有些先进的理念是带回来了。如果他静下心来研究研究，也能产生效益。

    同时，还要避免把他给逼太急了。

    年轻人，闯劲儿足，又虎，说不准一冲动干出啥违法乱纪的事儿来。

    这么想着，突突突，又一辆摩托车停到了孙遥店前。

    马越本来并没有在意，但是目光所到之处，车座后面，斜插的一根木棒吸引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