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进屋的速度，比马红军预想的还快。

    才迈进门槛，他的鼻子就开始轻轻抽动，“好香”！

    随后，目光锁定了桌上的两个菜。

    烧鸡，酱肘子！

    昨天，与马越父子谈的时候，他其实并不太相信马红军能做出来。

    毕竟，马红军要真能做好这么洋气的菜，就不会被孙遥拿走好几家的酒席了。

    今天这么早就过来，两个目的。

    一是求证，看看马红军到底有没有这本事；二是因为孙遥一早就又去了，以城里菜得提前订货为理由，逼着老钱一家做出选择。

    现在，看到马家桌上的两个菜，老钱觉得心情一下子舒畅了。

    这可不仅仅是两个菜，这是自己又省了200块钱！

    老钱的笑容毫不掩饰地就爬到了脸上，“兄弟，你还真能做啊？你看这色儿，还有这味……”

    马红军心中暗呼不妙。

    他很快意识到，在三四百块钱的亏损面前，面子算不上啥。

    一着急，马红军说话都有点儿结巴了，“老钱，这，这不是我做的，这是马越，越从……”

    他想说的是，马越从城里买来准备研究学习的，他目前还做不出来。

    但是，他没说完，被马越抢了话头。“对，是我从书上学会的。钱叔，你尝尝？”

    一边说，他还给老钱递了双筷子。

    马红军：！！！

    他现在恨不得上去给马越一个大嘴巴子，感觉这小子就不是自己儿子。

    赵芯现在表情也挺复杂。

    老钱完全无视马家三个人的表情，盯着两个菜咽了下口水，“行行行，我试试。”

    他扯下来的肉块很大，塞到嘴里嚼得满嘴流油，咽下去差点儿噎着。

    扯着脖子缓了个神儿，他才把筷子一放，“这手艺，牛啊！定了！我家的席，就让你们爷俩做！”

    马越微笑，“钱叔，钱婶儿那你不商量一下？”

    老钱微怔，一只手伸出食指轻轻抖动，“对对对，你看我大侄子，就是想得周全！”

    他的目光又在两个菜上扫过，“哎呀，她在家早上还忙着，也不好过来尝，要不我带点儿回去？我觉得，她肯定没意见！”

    马红军没应声。

    赵芯没敢应声。

    只有马越，表情极为轻松，“行，钱叔你自己拿点儿，我家有塑料袋。”

    这一拿不要紧，一个鸡大腿，一大块肘子没了。

    看着老钱离开，马红军的眼睛里直要冒火。

    他盯着马越，“你是不是傻？”

    “你真当做饭是种地呢，刨个坑点个种就能出苗？”

    “你一个连锅都没摸过的人，看看书，一晚上就能折腾出这菜来？”

    “你以为老钱为啥来这么早？他家出了名的小气，抠门，还不就是想自己省200块钱？你看他最后，占便宜似的得拿走十块钱的肉！”

    “本来，这事儿还有点儿回旋的余地，大不了我说实在做不好，丢点儿面子也行，以后咱就老老实实做农家菜，毕竟不是所有人家都愿意多花钱去吃烧鸡。”

    “现在呢？你为了面子吹牛哔，搞得我不接这活，就像是要坑老钱一家多花钱似的！”

    “这些人的嘴，指不定冒啥话，弄不好就会说我和孙遥那小崽子一起坑别人钱！”

    “而且，以后呢？别人都来找我做烧鸡，我再回回去城里买来打肿脸充胖子，回回往里搭钱？你爹我有几个三四百？”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逆子？让别人省钱，让你爹赔钱？你知不知道我得起早贪黑多少天，才能把这三四百挣回来？”

    他越说越气，最后又拍了桌子。

    马越波澜不惊，等马红军稍微平息了一点儿，才又开口，“爸，咱俩去饭店吧。”

    马红军没好气地回应，“你想干啥？”

    马越坐下，看着马红军，“爸，这两样真是我做的。今天我当你面再做一遍，也好让你把心放到肚子里。”

    听马越说得又平静又有底气，马红军心里突然有点儿动摇了。

    马越正处在挑衅父权的年龄，换以往，自己要是这样训斥，儿子估计早就顶风上了。

    可是今天的马越不同，那种坦然，就像是他真会做这两道菜一样。

    但很快，他又不由自主地推翻这个结论。

    如果说，只是做出了一个外观，那有可能。

    但是，这味道，绝不是一个厨艺新手的水平！

    除非，马越在做菜上有惊人的天赋……

    一时间，他心里复杂起来。

    终于，他起身去穿自己的衣服，“去就去。我倒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你妈也去！别到时候她偷偷跑城里去给你买这玩意儿，最后来个偷梁换柱！”

    赵芯被马红军这么一说，觉得莫大的冤枉，立即还了一嘴，“你瞎说啥？怎么我就成幕后黑手不是好人了似的？”

    马红军不和她争论，第一个出了门。马越和赵芯把家里稍微收拾了一下，才跟了上去。

    一到饭店，马红军就发现了那5块钱。

    他连账都没对，直接又火了，“还说不是买的？我走的时候，这儿就没有5块的票子，多出来一张，肯定是你买东西找回来的！说，到底花了多少？”

    马越也不解释，“爸，你先对对账。”

    过了一会儿，他才看着一脸懵逼的马红军，淡然道，“我就是做烧鸡间隙里，顺手招待了个客人，帮你卖了5块钱而已。”

    “你，帮我卖钱了？”马红军疑惑更重，“卖饺子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查了一下饺子数量，“不对呀，够数啊。你到底……”

    一回头，马越已经又拿出了一只鸡和一个肘子，“爸，那都小事儿，咱们回头再说。我现在就教你……不是，我现在就把那俩菜再做一遍。”

    马红军满脸严肃，看着马越处理食材。

    很快，他的内心被满满的惊讶塞满。

    马越的手上咋看咋像有做饭的底子！

    要是不看脸，他真不敢相信在处理食材的是自己的儿子！

    这小子……怎么像是撞了邪似的？

    很快，马越看到了父亲的表情，也立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昨天晚上自己一个人，怎么弄都没问题。今天可不行，今天自己得有个新手的样子！

    他故意手一哆嗦，把鸡甩了出去，差点儿砸马红军脸上。

    马红军非但没生气，反而是紧绷着的心放了下来，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嗯，对，这才应该是这小子的水平。

    赵芯看不出这么多门道，就是觉得自己儿子从来没做饭，现在弄这弄那油水辛辣的有点儿心疼，“孩儿，有啥打下手的，妈帮你弄。”

    她才说完，就被马红军白了一眼，但没阻止。

    马越心中暗道妙极，至少这样不会在刀工啥的上面漏馅了。

    然后，备料，腌制，焯水，阴干，油炸……

    马红军的表情，也像是食材一样，一会变颜色，一会儿变形状……

    但是，他心中有个感觉却一直没变，或者说越来越强。

    儿子明显有学厨的天赋啊！这孩子……看来是被学习给耽误了！

    不管他今天烧鸡做啥样，马红军都决定不再深究，那三四百就算亏了也可以接受。

    因为……自己的饭馆，要后继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