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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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盛世不如愿,人人有书读

    夜深人静,苏孝文在批阅陈晋所写的各篇文章。每看一篇,便给出中肯的分析和意见,以及指出不足之处。

    陈晋会写,并能写得很快,但以他现在的水平,定然还存在某些瑕疵。

    有瑕疵是很正常的事,天下间本就没有完美的文章。

    因此对于老师的指正,陈晋并没有修改过来。他写的这些文章,又不是拿去参加科举考试的,保留原汁原味,才是最好的呈现。

    至于苏孝文给出的点评意见,则完整地记录下来,附录在各篇文章的后面。

    为此,陈晋还给老师取了个笔名,名为“异史氏”。

    效果是这样的,文章尾处,圈起一栏,开宗明义,异史氏曰……

    “异史氏,此名颇具含义,我喜欢。从此以后,老夫便是异史氏了。”

    苏孝文很满意地道。

    批阅完毕,开始闲聊。

    “守恒,你的文章水平进步甚大,的确可以用来当做范文了。但你得想清楚,一旦印刷成书,可能会带来各种风险问题,甚至遭受剽窃等。”

    陈晋说道:“无妨,文章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若束之高阁,又有什么意义?”

    苏孝文看着他,叹道:“圣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我不如你也。”

    “我曾做过一场大梦,梦见有繁华盛世,人们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人人有书读……我希望,乾朝也能这样。”

    “人人有书读?”

    苏孝文身子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真得有这般盛世吗?”

    “我相信有的。”

    陈晋不是给老师画饼,他可是过来人。

    ……

    八月二十八,阴天。

    宜出行、打扫、祈福、祭祀;忌搬家、盖屋、入殓。

    “盛事,数十年难得一见的盛事!”

    见到陈晋带着小倩踏进店铺,褚秀才立刻迎上来,口中激动地嚷嚷道。

    陈晋疑问:“怎么啦?”

    “今天一大早,衙门、城门、文庙各处便张贴出告示,说王氏诗社、金陵诗社、三通诗社等联合,举办第一届江州文庙文魁大赛,夺魁者不但能获得千金重赏,还能拿到荐举资格,直接当官。另列优胜者十名,同样奖金不菲……”

    褚秀才说得唾沫子乱飞,脸皮都激动得发红了。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文武范畴内的比试屡见不鲜,但像这般声势浩大,奖赏如此丰厚的赛事,却是难得一见。

    难怪褚秀才兴奋得不行,按照告示所说的规矩,他也是有资格参加的,只要有作品即可。

    而作品形式要求宽松,诗词文赋,甚至书法画作都行,反正和“文化”相关即可。

    陈晋问:“这样的话,那整个江州的文人士子不都被吸引过来了?”

    “可不是,告示贴出,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偌大府城,全都是谈论这个的。啧啧,也只有王氏牵头,才能弄出这般动静。”

    王氏……

    陈晋目中精光掠过,心内有些疑惑:这场文魁大赛,之前可半点风声都没有,仿佛是临时才决定下来的,有种仓促上马的感觉。

    这显得不太正常。

    难道是奔着文庙异宝来的?

    很快,想到最大的可能性。

    “褚秀才,这么多人参加,王氏他们是如何安排的?”

    褚秀才回答:“告示上写得很清楚,参赛人员分成两大类,一类以社团为单位,一类则是游散个人;参赛地点也分成两处,一处就在文庙内,另一处在附近的金陵江上,据说好几家春楼画舫出动,大摆宴席,更有金钗花魁等来,抚琴弹唱,吹箫助兴。”

    “金钗?”

    “金陵十二金钗呀,三年一评,好像是昨天才评出新的来,一个个如花似玉,各怀技艺,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陈晋打趣道:“伱去见识过?”

    褚秀才顿时苦着脸:“公子莫要取笑,像吾等身家,浑身凑不够一两银子的,别说去见识花魁金钗,便是春楼画舫都没机会登上去。”

    温柔乡,销金窟,一般人等,连听响的资格都没。

    接下来,陈晋又问了几项主要事宜,把文魁大赛的情况基本了解清楚了。

    此赛虽然举办得仓促,但各种条文细则做得很齐整,安排得井井有条。由此可知,作为主办方之一的王氏诗社经验老到,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对于赛事本身,陈晋倒没有太在意,有机会的话,他更喜欢传闻中可能会出世的文庙异宝。

    虽然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宝物,但既然产自文庙,就肯定与文庙息息相关。

    这样的东西,可遇不可求。

    作为身怀文庙的人,陈晋对此有巨大需求,哪怕捕风捉影,却也不愿错过。

    褚秀才接着道:“今日庙会,又举行文魁大会,衙门出了公告,全城开放,咱们文庙街通宵不打烊。今晚的生意,一定会很好。”

    陈晋问:“你不是要去参加的吗?”

    褚秀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人贵自知,我那水平,如何上得台面?况且就算参加,写好作品投出去即可,不用去到现场的。”

    “那可不行,参赛的话不去现场,就少了氛围,没了乐趣。去了的话,说不定触景生情,一不留神写出一首佳作来,反而能入围了。”

    “公子的言下之意,也想去参加?”

    陈晋一扬手:“难得盛事,适逢其会,自然要去凑凑热闹,见识下世面。”

    褚秀才立刻献上彩虹屁:“公子此言甚是,以你的才华,定能崭露头角,扬名立万。”

    “那你呢?”

    “我就不去了,趁着今晚热闹,便留在书斋做买卖。”

    陈晋“哦”了声:“这样呀,也罢,本想带着你一起去参加,登那春楼画舫玩玩的。”

    “带我去?”

    褚秀才一听,浑身一个激灵,忍不住问:“为何选择去春楼画舫,而不是去文庙?”

    陈晋回答:“文庙都去转了好几圈,看遍了,所以要换个环境,乘舟泛江,听姑娘抚琴吹箫,才有意境。”

    褚秀才咕声吞口口水:“那带我去的意思?”

    “我人生地不熟,有你为伴,可能好点。”

    “既然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愿附骥尾,跟随公子上船去见识一下世面。”

    陈晋笑道:“真得愿去?可不要么勉强。”

    褚秀才义正词严地道:“一点不勉强,不瞒公子,其实我早就想去的了,只是囊中羞涩。”

    “那好,今晚我们一起去,花费用度不用担心,我请客。”

    “多谢公子。”

    把话题聊开后,褚秀才也就不矫情了,矫揉造作的话,反而招惹嫌恶。

    况且他是真想去,以自己的情况,除非日后能中举,否则的话,今晚将是这一辈子唯一的一次登上春楼画舫的机会。

    春风秋月何时了,处处闻啼鸟!

    不亲身去瞧一瞧,甚为遗憾。

    旁边小倩忽道:“公子,那我呢?”

    陈晋干咳一声:“你年纪尚幼,便不去了,留下来看家。”

    小倩怏怏地道:“好的。”

    她隐约猜测,公子这是要去干坏事了。

    上午很快过去,到了午间饭点,褚秀才忽而皱起眉头,对陈晋道:“公子,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

    陈晋被问得莫名其妙,左右看了眼,书斋都好好的,确认没出现异样。

    褚秀才很认真地道:“今天上午,没人来问此道中人的书法。”

    听到这话,陈晋也反应过来了,的确如此。

    这数天来,每一天都有好几拨人来询问书法,来买书法,为了一幅字,甚至相互抬价,哄抢。

    但今天,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因此褚秀才觉得不对劲,心里嘀咕:难不成书斋这两天一直没上货,所以别人就不来买了?

    可又觉得没道理。

    书法艺术,与别的货物不同,其收藏属性,应该是越缺货越热门才对。

    陈晋想的却是,会不会是那位幕后金主收手,不再出资追捧了,故而行情一下子转冷。

    这件事回想起来,真有点莫名其妙的意味。

    至今为止,都无法确认对方是谁。

    褚秀才道:“公子,要不我出去打听一下?”

    陈晋也想搞明白,便同意他去了。

    褚秀才办事的效率不错,不用两刻钟,就带回了消息,果然是那几位藏家都不再收货了。至于原因,则讳莫如深,闭口不谈。外界认为,肯定是没把“此道中人”的书法炒起来,于是选择及时止损,不再收藏。

    这般行径在业界不是什么新鲜事,甚至都难以形成话题。

    那些掮客们见无利可图,自然就不再登门来抢字了。

    褚秀才不清楚其中缘故,之前还以为是陈晋自导自演,就不敢轻易发表意见,以免说错话。

    陈晋倒没有任何患得患失的心态,原先就觉得此事不正常,不会持久,而今结束了正好。

    不过在此事上,他也已获得了一定的好处。

    首先,文气神韵是实实在在的,既已滋生,就不会因为行情转冷而被没收掉,最多就是断了后续的增长而已。

    其次,“此道中人”这个马甲在业界内算是亮了个相,在人们心目中留下印象,属于一种有效传播了。

    总之对陈晋而言,没有坏处。

    一如往常般把食盒提回家吃,并跟妻子绣娘说了晚上参加诗会的事。

    褚秀才是个老实的,把登画舫的事原原本本相告。

    绣娘并未多想,只当是男人外出正常的应酬,反而叮嘱道:“相公,陈公子对咱们那么好,你可不能不知分寸,乱用他的钱。”

    自从相公到三味书斋做事,日常清闲不说,每天的吃食问题都得到了解决,顿顿有肉腥,生活大翻身,再不像以前那样窘迫,米饭都吃不上几口。

    这是衣食父母般的恩情。

    褚秀才忙道:“我今晚登船,只是跟随公子左右,其他的,绝不额外花销。”

    绣娘瞥他一眼:“哼,我才不信。”

    褚秀才连忙举起手指:“天地可鉴。”

    绣娘眼珠子一转,找个借口,把两个小孩送去邻居家玩耍了。

    褚秀才一怔:“绣娘,你这是?”

    女人就把门关上,牵着他的手,含情脉脉道:“相公,我们好久没那个了。”

    褚秀才:“……”

    两刻钟后,他搀着腰走了出来,绣娘跟在后面,一脸的满足,又伸手给男人整理好衣衫:“相公,你快去书斋做事吧,免得迟到,招惹陈公子不快。”

    “嗯嗯。”

    褚秀才嘴里应道,出门之际,脚步虚浮,差点被门槛绊倒,不由面露苦笑:

    刚才爱妻难得地热情似火,十分主动,不就是担心自家相公今晚上了画舫后会受不住风月挑逗,把持不住吗?

    有见及此,事先来狠狠磨一番豆腐,榨得一干二净,到了晚上,就算动摇,也是有心无力了。

    呵,女人……

    “褚兄,你这是怎么啦?看脸色不大对。”

    说话声中,穿着长袍的宋甲走过来。

    褚秀才忙道:“可能做事累着了。”

    宋甲哦了声,又问:“今晚文魁大会,褚兄可要参加?”

    褚秀才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你呢?”

    “我是要参加的,已经准备好了三篇诗词,都是写了许久的,雕琢推敲,呕心沥血之作。”

    说到这,宋甲有些小得意,他秀才屡考不中,心情郁闷之下,便写了些诗词抒发情怀,自我感觉写得不错。不过像他这样子,很难找到发表的地方,是以一直放在家里压箱子。没想到机会来了,众多诗社联合举办文魁大赛,广收作品。

    第一时间,宋甲便把自己的诗作翻找出来,选中三篇最好的,再精修一遍,就准备拿来自荐了。

    听到他要投三篇,褚秀才莫名有些酸了,他只得一篇,而且成色不足。

    没办法,一路来专注于科举文章,用在诗词上的功夫少之又少。

    况且诗才文采,是要讲天赋的。

    当下道:“我只准备了一篇。”

    三比一,宋甲顿时感觉占据了上风,继续道:“那晚上咱们一起去文庙自荐?”

    褚秀才摇摇头:“恐怕不行,公子做东,要请我登春楼画舫,我的诗作,多半放在那边去。”

    “春楼画舫?”

    宋甲的声调立刻拔尖起来,蕴含着无比丰厚的羡慕妒忌。

    褚秀才很满意他的反应,一拱手:“我要去书斋了,再见。”

    一脸得意地扬长而去。

    呵呵,男人……

    呼呼,终于又熬过了一个月的全勤,成绩惨淡,只能靠全勤过活了,惭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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