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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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此为“立言”

    《三立经》与文庙一体,由于文庙破旧,以至于《三立经》显化不全。

    陈晋最初学到的《立功篇》,主体应用为《永字八剑》,一套颇为玄妙的剑法。

    这很好理解。

    男儿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立功,需要武力匹配与支持。

    如果手无缚鸡之力,那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真遇到事,只得无能跳脚;

    那立言呢?

    之前陈晋已从文庙门户的字里行间获取相关法诀,随着不断研习,渐渐掌握其中奥义,最终凝聚出这么一本巨大书籍的形式,内含无数书页。

    不过这些都是空白页,一个字皆无。

    这是让陈晋来书写内容的意思了。

    此为“立言”。

    可该写什么?又能写什么?

    这才是重点。

    “立言”二字,关键在于第一个“立”字之上。

    所谓“立”,就是能够被竖立起来,站得住脚,有口皆碑。

    口碑不是自说自话,自然涉及到传播方面,要别人知道你的存在,要别人追捧你的文章,要别人印象深刻,记得住你……

    受众越多越好,如此,才算立住了。

    若是闭门造车,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管写多少东西出来,不管写得多好,没被别人阅读,没被接受的话,所写的一切,便都失去了价值。

    说好听的,叫“孤芳自赏”,说难听了,叫“一文不值”。

    有见及此,一开始,陈晋就排除了那些深奥艰涩的经义类著作。一介籍籍无名之辈,写出《易经》《道德经》等,能吸引谁来看?

    一不小心,还会被打击成邪门歪说,成为异端。

    诗词歌赋属于主流,但同样需要一个适合展现的背景舞台,像陈晋的情况,他总不能一首首抄好了,然后四处发传单吧。又或者跑到高楼,而或船上,高声朗读给人听?

    怕不是个神经病的。

    甚至还可能被人剽窃了去。

    在这个世界,为人做事,是需要讲逻辑关系的。

    故而他只是摘录些经典词句,以书法的形式表现出来,挂在店里卖,希望能遇到有心人的赏识,然后打开局面。

    然而现实残酷,至今无人问津。

    没办法了,唯有再度拉下脸皮,写《无边风月箫箫下》。对于此文,他颇有信心,觉得定然能受到大众欢迎。

    最大的担心是,《立言篇》认不认。

    当看到空白页如镜像般一字一句地映照浮现,这才放下心来。

    随即又产生了新的疑惑,《立言篇》的收录标准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曾经试过乱写一通,或用低俗写法,最后都没戏,根本无法在《立言篇》上显现。

    还有,抄录乾朝的现有作品,也是不行。

    综合种种,算是摸索出几分规律:

    第一:要写原创(把另一世界的内容搬运过来,到了这边,便会被视作原创,没毛病,毕竟换了时空。)

    第二:需要有一定水准的。至于题材形式,故事情节,倒没有死板的要求。

    因此《无边风月箫箫下》也可以。

    此书可是被称为四大奇书之一的,艺术成分不低,与一般的肉搏戏不在一个层面上,要用批判的目光来看,才能发现其中的深度与广度。

    如此看来,《立言篇》相当开明,明白老百姓喜闻乐见的,通俗易懂的,就是好东西,而非某些卫道士,满嘴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男娼女盗。

    虚伪到了极点。

    至于作者署名,倒没有问题,陈晋测试过了,《立言篇》认的是真名,随便开马甲。

    真名,属于修行概念,玄之又玄,性命攸关。在巫祝秘法体系中,有不可泄露真名的禁忌说法,以免中了暗算,被人叫魂。

    其实也可归纳进“观想感应”的法门中。

    例如我突然叫伱的名字,你下意识会回答,正是“感应”之道。

    至于喊一声,能否把魂叫走,得看实际的情况,双方的身份实力对比如何,会受到诸多因素影响。

    总而言之,在真名之外,陈晋不管给自己取什么名号,“此道中人”也好,“笑笑生”也罢,而或其他,对于《立言篇》的收录作用都不受影响。

    诗句和小说长文在《立言篇》上映像出来,但目前的状态平平无奇,并没有滋生出文气神韵,这是因为只写成了“言”,还没有“立”起来。

    接下来,得看租书业务了。

    事实证明,在没有广告宣传的情况下,想要为人所知,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俗话说的“酒香不怕巷子深”,那也得酒香散发出去,被人嗅闻到了,才会吸引到人来。

    可书店经营不具备那种客观条件。

    往后数天,日子依然平淡,店里没几个客人登门,生意惨淡。

    陈晋波澜不惊,可褚秀才却有点急了,在这里抄书好吃好喝,工钱日结,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工作。如果因为经营不善,三味书屋要倒闭,到时候不得失业?

    可褚秀才只能干着急,根本帮不上什么忙,除了勤快抄书之外。

    时日流逝,距离八月二十八的庙会越来越近,文庙街上明显变得热闹许多,增加了好些临时摊档,就连耍杂变戏法的都有了,引得众多小孩子围着看。

    褚秀才瞧着眼热:“公子,店里真不准备进些元宝香烛?咱们可以摆在门外卖。”

    这一段时日下来,他对于三味书屋的归属感直线上升,虽然是个帮佣抄书的,但其他的事务,只要做得来,都会积极帮忙。不帮忙去做,都感觉对不起丰盛的午餐。

    陈晋道:“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褚秀才“哦”了声,颇感到可惜的,眼睁睁看着钱不赚,着实浪费。

    虽然书店里摆香火元宝不大协调,但别人都这么做。

    赚钱嘛,不寒碜。

    只是陈晋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想要赚钱的样子,太淡然了。

    嗯,其家里肯定很有钱,开这店铺,多半是兴趣所然,而或用来练手的。

    看吃的就知道了,一般人家,谁吃得起那一顿?

    褚秀才也不敢多问,家世隐私,别人不说,自己去问东问西,徒惹反感。

    不管如何,他还是希望看到书屋能赚到钱,生意红红火火的。

    “咦,三味书屋?这名字陌生得很,记得以前这里不是叫做‘老记书肆’的吗?”

    “应该是换了老板吧,此间店铺时常换人,生意不好。”

    “租书?倒是个新鲜事,走,咱们进去瞧个稀奇。”

    说话声中,一行人鱼贯而入。

    褚秀才看到,忍不住露出喜色来。话说书屋自从开张,可从没有一次性进这么多的客,有个两三人,已经难得。果然是庙会的春风,带动了客流量。

    “嗯?怎么是你?”

    这人嚷道,语气不善的样子。

    陈晋微笑道:“程公子,请随便看。”

    来者正是那程明,只是这一次,程艾没有跟来。

    程明很是奇怪地打量着他,看来又看去,有点反应不过来。他们与陈晋交集,有好几次了。可每一次,陈晋的身份都似乎不同,第一次在文庙,其像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书呆子;接着在铁石铺,他表现也是愣头愣脑的,大言不惭说要自己刻印章;后来在鱼神庙,这厮莫名大笑,直接被人赶走……

    到了现在,摇身一变,居然成了一间新书店的老板。

    这身份跳跃可有点快。

    在之前,程明可一直把他视为穷酸书生的:“你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懂你的意思。”

    程明本想问他是怎么当上的老板,可转念一想,这问得太突兀,而且毫无关系,两人连朋友都不算,问那作甚?便干咳一声,装模作样地在店里看起来。

    三味书屋的摆设布局颇有些别致,但摆放的书籍笔墨等物,真没什么出彩之处,基本属于大众货色,到处都有卖的。

    很快,程明注意到挂着的书法,字写得尚可,主要那诗句,似乎写得不错,比如这句:“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这写得就十分工整对仗,而且颇有意韵。

    还有这句“无边落叶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流”,气势十足。

    只可惜,每一幅书法都是写一句,不见前后,让人读着心痒痒。

    忍不住问:“你这字句,怎不写全诗?”

    陈晋道:“作者这么写,我也没办法。”

    程明去看留款印章:“此道中人,这是哪家?”

    转头问同行的友人,皆是摇头不知,表示没听说过。

    这样的情况在文庙街倒不稀奇,许多店铺里都会挂出不少新晋笔墨,大都是作者毛遂自荐,写出来作品后,登门推销,在店内寄售。按照定下的价格,卖出去后,再与店铺分成收益。

    在这个销售过程中,价格当然不会定死,有一个浮动的范围。

    读书人没有几个能真正的淡泊名利,名,不仅仅指“功名”,更代表名声,名望等。

    想要扬名立万,创作出作品是不二选择。

    不过作品曝光的渠道并不多,来来回回就那几种,文会发布、友人酬和、自费出书等。

    这些方式的背后,总离不开有人引荐与吹捧,然后才能登上大雅之堂。出身单薄的无名之辈,是很难有机会出头的。

    所以师生同窗的关系才显得十分重要。

    而人脉差的,便会选择把作品送到大小书店里寄售,寄望于被人赏识,一举成名天下知,顺便卖出钱来。

    在这种情况下,店铺自然占据着主动,不会什么作品都会接受,而是要经过一定筛选,认为有相当水平的,才会帮你挂上去,签订的分成比例不低,还会说定,销售有期限,超过日期卖不掉,便会收下来,束之高阁,等作者来拿回去。

    之前陈晋在各大店铺调研时便都了解过,这才息了寄售的心,干脆自己开店做老板,走自产自销的路子。

    当下程明以为这位“此道中人”便是某个不知名作者,把书法放在三味书屋寄卖的,问道:“这一幅卖多少?”

    “一两银子。”

    “我出一百文买一幅。”

    程明很慷慨地还价,在他看来,这个价钱已经相当公道了,若无诗句加持,光书法本身,只值五十文。

    陈晋:“……”

    幸亏心态好,否则便要被破防了,摇摇头:“作者说了,只卖一两银子,不多一文,也不少一文。”

    程明冷笑一声:“倒有个性,但籍籍无名之辈,谁会花一两来买他的字?”

    陈晋一摊手:“那没办法,既然作者定死这个价,我可不能擅作主张便宜卖掉。”

    这正是开马甲的便捷好处,对外总能有个说法能敷衍过去。

    程明一甩衣袖:“不卖便算,正省了一百钱。”

    同行一名儒生劝道:“程兄,你买这字有甚用?要是挂到厅堂而或书房中,反而会招惹笑话。这个‘此道中人’都不知是个什么人,不知根底,不知来历的东西,最好不要理会。”

    又一个儒生道:“正是,我看这字也不过尔尔,诗句都不知从哪里抄来的。藏头露尾之辈,品性定然好不到哪去。”

    陈晋:“……”

    你评价书法内容我没意见,何必张口就人参攻击?

    那边小倩听得按捺不住了,叱道:“你们要买便买,不买的话就不要在此大放厥词,胡说八道。”

    那儒生瞥她一眼,嗤笑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况且东西挂出来卖,岂有不许人评头论足的道理?”

    小倩闻言,火气顿时要上来了,她不许别人非议自家公子。

    褚秀才也听不下去了,立刻站起身,朗声道:“诗词字画,本是仁者见仁,就算阁下不喜欢,看不上,也不该在此说长道短,恶意揣测。爱说是非者,与泼妇骂街何异?”

    这一下,程明等人都不高兴了,纷纷开口与褚秀才吵起来。

    陈晋脸色一冷,便要赶人。

    就听得一声长笑,有人道:“这里好生热闹,我倒要来看看。”

    踏步迈入个书生来,其身穿青袍,头戴一顶进贤冠,留三络短须,自有一股飘逸洒脱的气质。手持一柄折扇子,没有打开,就这么拿着。

    看着他,陈晋双目一凝,立刻感受到浓烈的气血意味。

    这绝不是个普通的书生……

    终于有那么一两个书友催更了……虽然着实也写不快,但起码表明有人在等着看,感觉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