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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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巧合,纯属巧合

    第二天,陈晋决定返回庄上。

    他始终不太放心。

    事实上,如果不是丘不嫁炼法入门,实力大增,陈晋根本不会离开老丘庄,至于进城刺探情报的事,可以请顾乐游走一趟。

    而来这一趟,已经达到了预期,大舅写的亲笔信送出去了,当面确定了杨荣的态度;虽然没有真正进入府衙,但起码摸到了些苗佳峰的底细。

    最大的收获,与马生申喝了一顿痛快的酒。

    马生申是个一诺千金的人物,武功不俗,有他出手相助,能增添几分底气。

    靠人不如靠己,核心意思是不能太依赖别人,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并非说完全不需要外来帮助。

    绝对的独立根本不存在,正如所谓的“绝对自由”。

    “嗯?”

    当来到城门附近的时候,发现竟设置了门禁。兵丁们把关严厉,对于进出的人进行稽查。

    毫无疑问,定是苗佳峰的命令。

    前夜探查府衙,打草惊蛇了。

    陈晋毫不慌张,故技重施,施施然走了出去。

    “咦,刚才似乎有个人影……”

    一名门卒突然叫道。

    身边的同僚举目张望:“哪里?”

    “我不确定,很快就不见了。”

    “嘿,你是眼花了吧。咱们这么多人在此把守,便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陈晋不是苍蝇,却比苍蝇更能飞。

    那门卒亦非眼花,一众守兵聚集,个个都是练过的,气血旺盛,使得陈晋的隐形法露出了一丝破绽端倪。

    还得继续苦修才行。

    回到庄后,把情况跟大舅说了。

    丘不归沉声道:“湘西有行尸宗,称得上是一大宗门。这姓苗的,很可能便出身于此,至少是具备相关背景的。”

    陈晋道:“难怪刚上任不久,就能搞这么多事出来。”

    丘不归语重心长地道:“小郎,你也是会读书考功名的人,要切记一点,为官者,最重要是背后有山,上面有人,这样你才能站得牢靠,爬得上去。世族名家、宗派门户,他们的触手和影响力方方面面,无处不在。”

    “大舅的意思?”

    “伱老师的女儿挺好的,与你正般配。”

    陈晋:“……”

    “并非大舅势利,要你巴结方家,而是娶妻当娶贤。其实说起来,以方瑾的情况,她回去宗族后,日子未必会好过。”

    陈晋点头道:“大舅,我明白的,我本就答应了老师,要照顾小师妹。至于成亲的事,现在言之过早,她可还在守孝期内。”

    丘不归看着他:“小郎,你非池中物。岭南边荒实在太小,也太偏,让你走出去,才是最好的成长。”

    陈晋疑问:“大舅你这是怎么啦?”

    丘不归笑笑:“我没事,只是有些感叹。”

    顿一顿,又叮嘱道:“但你始终要记得保持谦逊,才能学到更多。”

    说实话,陈晋挺不习惯大舅变得如此感性,看来这次的挫折打击,对大舅的影响着实不小。

    接下来,丘不归向他讲述了关于地道的事,这是老丘庄的最后退路,若事不可为,众人可从其中逃遁。

    进可攻,退可跑,挺好的。

    到了下午,有人行色匆匆地来到庄上,赫然是赖志书去而复返:“陈老弟在哪?我有重要情报相告。”

    顾乐游吃一惊:“你回去五岭后,真得搞到了情报?”

    赖志书道:“其实是陈老弟未卜先知,早料到了苗知府会与仙家勾结。”

    闻讯而来的“陈先知”一脸淡定,其实内心全是懵逼的,只能说此事巧合,纯属巧合。

    陈晋曾与黄大仙鼠仙祂们交过手,对方虽然不是真身,不算真正的实力,但管中窥豹,略见一斑,并不怵。

    其实陈晋自己从来不担心过,他担心的,是精神糊涂的外公、重伤未愈的大舅、以及缺乏自保能力的二舅和表弟他们。

    一个人做事可以风风火火,百无禁忌,但身边有了羁绊,就必须考虑周全了。

    这就是责任。

    无论如何,陈晋都不希望看到亲人们受到伤害。

    赖志书又拿出一个小包袱,神神秘秘地道:“我还搞到了好东西,也许能对付黄大仙祂们。”

    顾乐游好奇问:“是什么?”

    “慈平寺的香灰。”

    “肉身佛那殿里的?”

    “当然,其他殿的炉子香火可不管用。”

    顾乐游眼神亮起来:“这东西可是紧俏货,而且价格不低,老赖,你怎么搞到的?”

    陈晋疑问:“真得有用?”

    顾乐游解释道:“释家和尚虽然少与人争斗厮杀,但金身愿力着实有些门道。那香火能驱邪辟鬼,颇具灵验。一年到头,不知多少人来求,只盼得一撮香灰回去,放在家里镇宅。前提在于,得求到真货。秃驴们生财有道,却也学会了掺假,学了客栈酒铺往酒水兑水的招数。”

    一边说着,一边瞧着赖志书。

    赖志书不满了:“你看我是什么意思?怀疑这包里的被掺假了?我告诉你,我与寺里的普智大师可是相交多年的好友,走他门路买到的,足足用了几十两银子。”

    顾乐游一脸坏笑道:“你们相交多年,那这趟走得是前门,还是后门?”

    赖志书可是个正经道士,一时间没听懂这话。

    陈晋听不下去了,赶紧道:“拿点香灰我看看。”

    赖志书小心翼翼打开包袱,取出一撮来,又拿出一张符纸,香灰放在符纸上。

    顾乐游见到,顿时嚷道:“我说老赖,你平时制作的护身符,不会里面也放了香灰吧?”

    赖志书老脸一红,讪讪然道:“偶尔放点,可节省法力,我毕竟不是专业炼符出身的道士。”

    顾乐游晒然道:“没想到你比我还会做生意。”

    陈晋:“……”

    这算什么操作?中西结合?凉茶里放感冒药?

    端起香灰仔细观察,又嗅闻了下,并未发现到神异之处。

    赖志书道:“金身愿力,要释家门人才能感触得到,外人是瞧不出门道的。”

    陈晋疑问:“这金身愿力与一般的香火道有何不同?”

    “差别很大,虽然表现形式皆以香火为媒介,但内核完全不同。释家主旨,讲因果报应;香火道可没有这些,侧重于请神……至于具体情况,我不是很了解。咱家散修,只勉强算是修行中人,哪里能深入了解到真正的道行?”

    陈晋就不再多问。

    顾乐游道:“时间紧迫,咱们快动手用香灰制造护身符吧,这样庄上人人皆可佩戴,到时妖邪入侵,总算能增加些抵御的能力。”

    陈晋不会画符,帮不上忙,留在这只会添乱,于是离开,去找丘不嫁。

    “小郎,你来得正好,我发现庄外来了一队兵甲,足有上百人,我不好下手拦阻。”

    丘不嫁脸色凝重。

    陈晋问:“确定是军伍?”

    “都是轻骑,穿着皮甲,拿的武器是大刀长枪,还有弓弩之类,只有当兵的,才会具备如此武装规模。”

    “他们没打旗号?”

    “呃,好像没有。”

    陈晋顿时有些紧张,心想难道是黑山贼杀过来了?这也太猖狂了。

    “走,我们去看看。”

    到了庄门处,登上箭楼,举目眺望。

    不得不说老丘庄的建筑设计了得,典型的客家围屋式,易守难攻,一旦遭遇贼乱,大门一关,便等于一个圆形大阵了。当初陈晋登山,居高俯视,就见识过了。

    等了一阵,马蹄霍霍,在暮色中人马出现,直奔而来。

    陈晋还是第一次直观如此规模的骑兵,百来骑说起来似乎不多,但汇聚在一起,轰轰隆隆,自有一股凶悍的杀伐气势蒸腾。

    这绝对是百战之兵。

    岭南边荒,自古多蛮番作乱,是以王朝设兵,都是精兵。

    陈晋听大舅说过,这些兵力又分成两三个机构派系,相互间有一个牵制平衡的作用,非军门中人,都搞不清楚。

    这也是朝廷机关的常态,就说府衙中,光各房各班差役,加上来多达数百人,典型的尾大不掉。

    但没这么多人还不行,部门工作根本运转不起来。

    言归正传,陈晋打量起这队轻骑,感觉不像是黑山贼。

    黑山贼也是出身军伍,然而溃败了,成为乱兵,逃兵,一路烧掠劫杀,落草为寇,自然会沾染上贼寇的作风。

    “聿!”

    战马长嘶,轻骑队伍齐刷刷地勒停在庄下,领头一将,全身披挂整齐,马鞍上挂着一对短戟,他仰起头,叫道:“某乃高州府兵营副将赵长空,特来探望丘都尉,还请打开庄门,让吾等进去。”

    陈晋朗声道:“赵副将,抱歉,吾家规矩,入晚关门闭户,便不会再开的了。”

    赵长空眉头一皱:“阁下的意思,是不相信我了?”

    陈晋回答:“不是不信,而是规矩如此……不过我可以请我大舅过来,与你说几句话。”

    “好,那我就在这等着。”

    约摸半刻钟后,丘不嫁命人用软轿子把丘不归抬上了箭楼,经过两三天的治疗休养,丘不归的身体好了许多,他竟站了起来,对着下面道:“原来是赵副将,你披甲带兵地来探望我,究竟是何用意?”

    见到他,赵长空连忙在马上做个礼:“见过都尉,我带队前来,是为了剿匪。”

    “呵,剿匪不去黑山寨,却来我这里,似乎说不过去。”

    “府衙苗大人说城郊出现了黑山贼,还把一众班头差役打伤,我这才申请了军令,出城巡查。见天色已晚,路过这里,所以想入庄探望都尉。”

    丘不归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有心了,不过时间不对,我家大门已关上,轻易不会再开。”

    赵长空道:“无妨,我见都尉精神不错,便能安心。”

    丘不归说:“我天生命大,死不了,再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返回军营了。”

    “那真是太好了,兄弟们都在期盼都尉回归。那就此别过,我要带队去找地方安营,看这乌云,又有大雨降临。”

    赵长空一抱拳,一声令下,百余骑呼啸而去。

    见丘不归已支持不住,站立不稳的样子,陈晋赶紧过来扶着他躺下:“辛苦大舅了。”

    丘不归喘着气:“如此情形,我必须出来露一脸。小郎,你没有开门,做得对。”

    丘不嫁疑问:“这位赵副将是奸的?”

    丘不归苦笑道:“世道人心,哪能轻易分出忠奸?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开门让那么多兵甲入庄,真发生什么事,都可以推到黑山贼身上。这种事虽然不多见,也是有的。”

    陈晋说:“大舅与这位赵副将的关系,应该也不算融洽吧。”

    丘不归抬头看着阴沉的夜空,双手握拳:“跟我好的袍泽,大都死在黑山上了。”

    陈晋内心有点哀,忽然想到件事:大舅率兵剿匪,中伏遇袭,不管此事背后有什么猫腻,战败的结果都在这,依照军法,肯定是要被问责的……

    丘不嫁道:“大哥,你身子骨正虚弱,不宜出来吹风,快回去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命人把丘不归抬下箭楼,回屋休息。

    “小郎,我怎么感觉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好烦。”

    丘不嫁手持长鞭,很是烦恼地道。

    陈晋笑道:“世间人事,本就是复杂的。是非黑白,善恶爱恨,从来都纠缠在一起,难以分辨清楚。”

    “我最讨厌这样了,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搞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做什么?简简单单的多好?”

    陈晋没办法接她的话茬,心中也希望这件事能尽快解决,免得滋生出更多的变数来。

    却说赵长空率队离开,跑了一阵,准备找个适宜的地方扎营过夜,明早再回城。

    斥候快马回报:“赵将军,前头山谷有火光,似有人马驻守。”

    赵长空一愣神:“你没看错?有多少人?是什么人?”

    斥候回答:“仓促间没看清楚,有可能是过路行商,而或镖局之类。”

    赵长空很是怀疑:“这般地方,怎么有行商走镖的逗留……”

    话音未落,嗖嗖嗖的破空声尖锐响起。

    瞬间数骑中箭倒下。

    “黑山贼!”

    “是黑山贼!”

    “列阵对敌……”

    骑士们纷纷喊叫起来。

    赵长空一惊:真有黑山贼?

    双方的遭遇就是这么突然,出其不意,在刹那间便短兵相接,展开了激烈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