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显然因为自己受到了荣格的承认而有些兴奋，往远处蹦了几下后抬着脑袋用鸟喙指着远处的高楼大厦说道，

    “噢当然！我知道很多，比如这座城市我就认出来了，名字叫琴岛，是一个漂亮的海滨城市。”

    “当然我们现在的位置还看不到海，要往南走好远才能到海边，不过这指的主要是你，我飞一小会儿就能到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从海边开始探索，当然从这过去沿路也可以稍微看一看。”

    “首先声明，我想直接去海边绝不是因为想看看那里有没有鱼吃，绝对不是。”

    荣格差一点笑出声来，不过还是附和道，

    “没错没错，我其实也觉得从海边开始很有依据。”

    随后他又想到既然这个世界可能对应着那个游戏外面世界的未来，于是直接就问墨羽，

    “墨羽大师，你知不知道一款十分真实的游戏？游戏背景好像是位于一片名叫壁左之地的大陆上，有一条叫做世界之壁的山脉拦在最东面，然后玩家在那个世界被称作壁外者。”

    其实他也就是这么一问，没指望能直接从一只渡鸦这得到太多想要的信息。

    但谁知道，墨羽听后直接原地蹦了两下，然后看着荣格解释说，

    “噢我当然知道！这个游戏的名气还挺大的，名字叫做《水晶碎片》。是专门给富人们玩的游戏。”

    “不光游戏设备贵的要死，而且游戏还按时间收费，基础级别的240小时套餐就要比绝大多数工薪阶层的月薪还高了。”

    “而且，如果超过60个自然日没登陆游戏的话，你的角色就会被公司清掉哦。”

    “这还不包括很多价格极高的附加服务以及那些额外提升体验的硬件配件之类的。所以说，除了那些接近财富自由或者早已财富自由的人群，其他人是没有资格玩这款游戏的。”

    “当然，之前也有一些经济水平一般的人，强行通过借贷等手段来玩这款游戏，不过他们的结局大部分都是家庭破碎本人不知所踪。”

    “但也确实有少部分这种玩家，因为在水晶碎片的世界里成功结实了富裕阶层的人脉，最终实现了阶级攀升，成为了上等人中的一员。”

    “总归呢，人类社会就是这样嘛，也没什么奇怪的。”

    “噢对了，刚才忘了说，水晶碎片的制作公司是一家叫做深蓝微光的跨国科技公司，总部注册地在北太平洋上的人工岛屿——有着科技之都、联合之星等别名的尤里恩岛。”

    “而深蓝微光的东亚分公司，就位于琴岛这个城市。所以说你问的这个问题还挺巧的，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游戏？”

    荣格快速消化着墨羽话中的知识点，随后半真半假地解释道，

    “有时我好像会看到一些水晶碎片游戏世界中的画面，我怀疑我在这里醒来可能和那个游戏有点关系。哦对了，你知道那个游戏最后在人类消失之前是什么状态么？停服还是正常运行？”

    墨羽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随后有点惊讶地说，

    “在我最后的记忆中，直到人类突然消失前，这款游戏仍在正常运行中，但是有一些新闻现在看来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就在人类消失之前的不久，世界各地陆续开始传出个别水晶碎片玩家回到现实后精神状态出现问题的消息。本来按照相应法规，至少深蓝微光应该要给出回应或者干脆停服修复一段时间的。”

    “但有意思的是，因为水晶碎片的玩家都是所谓的上等人，所以出事的玩家自然也都属于这些上等人。而主要由工薪阶层构成的社会舆论和网络舆论便因为微妙的仇富心里而大力支持深蓝微光，并形成了‘那些有钱人自己心智不坚定，所以才迷失在了虚假世界里’这一舆论共识。”

    “所以直到最后，即使精神状态劣化的相关案例好像已经开始呈现快速增长的趋势了，但水晶碎片还是在正常运行。”

    “当然，最后所有人都消失了，这游戏自然也就停服了。”

    “想想也有点讽刺吧，普罗大众那个时候还在以他们所认为的方式在反击上层的富人们，但没多久，无差别的惩罚就降临到了所有人身上。”

    “所以现在整个地球都是我们这些动物的咯！当然，也有你这唯一人类的一份。”

    荣格听完后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谨慎地问出一个在他心里存在了很久的问题，

    “墨羽，你说……人类消失会不会和水晶碎片这款游戏有关？”

    墨羽把头歪到了另一边，盯着荣格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应该……不会吧，一个游戏而已，怎么可能弄出这种后果？…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荣格暂时还不打算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于是含糊了过去，并提出建议说，

    “反正我们也要从海边开始探索，正好海边市中心的昂贵住宅也都是一些有钱人才住得起的地方，我实在是对这款游戏有些好奇，就先去那些豪宅里找找有关的东西吧。我很期待能找到一台用来玩水晶碎片的昂贵机器。”

    墨羽点点头表示没问题，然后扇动翅膀飞上了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招牌，并催促荣格道，

    “那你可得走快点，尽量跟上我的速度啦。”

    …………

    琴岛市海滨音乐广场附近，

    荣格正坐在一张长椅上欣赏着美丽的海岸线风景和广场上的标志性雕塑。

    墨羽也在长椅上，只不过它正在一心一意地吃着刚才荣格给它倒出来的坚果零食。

    “吃得差不多了吧，我也休息够了，咱们现在就去身后那栋高层公寓楼简单探索一下吧。”

    荣格站起身来，看着那栋能将滨海的城市天际线一览无余的高层公寓，又问了墨羽一句，

    “你记忆中有那栋楼相关的信息么？你觉得里面会不会有水晶碎片的玩家？”

    墨羽此时刚扬脖吞下最后一颗坚果，于是立马蹦上椅背看着那栋楼说，

    “噢我知道！那栋楼的平层公寓只有一百多、两百多和四百多三种面积的户型，且每平米价格是其他位置市区的三四倍。住在里面的人确实都很富有，大概率会有你想找的玩家吧。”

    荣格点点头，招呼着墨羽跟上，然后就走向了那栋数十层高的楼。

    …………

    公寓楼34层，一间面积足足有两百多平方的大平层公寓内，荣格和墨羽正站在客厅中间看着那绝美的夕阳海岸发出赞叹。

    其实他们在实际进楼之前忽略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钥匙，所以在不断步行向上爬楼的过程中，他们每层只需要简单逛一圈看看有没有门开着的房子，没有的话就再上一层。

    就这样一直上到34层，还差十层就走到楼顶时，他们终于发现了一间开着门的房子。

    其实也不能叫完全开着门，根据墨羽介绍，这间房子最外面开着一种用电力维持的强力智能磁吸门，而里面需要钥匙的房门则没有关。

    但是断电之后，磁吸门没有了吸力，就被风吹开了，这才让他们得以进门。

    虽然房子里确实景色绝美装修豪华，但荣格也没忘记自己真正的目的，只是简单在客厅欣赏了一小会儿景色并顺带休息下双腿，就开始和墨羽分头行动，挨个房间地探索起来，以期找到明显的游戏装置。

    或许是运气真的很好，也或许是某种必然的联系，刚从浴缸几乎和床一样大的卫生间走出来的荣格，就听到墨羽在呼叫自己，它竟然真的找到了目标机器。

    荣格赶紧跑去墨羽的位置。

    这是一个看起来专门用作休闲娱乐的房间，除了墙边的个人PC桌面和游戏控制器等配件外，还在正中央摆着一台类似CT机的装置。

    只不过这台机器的躺板看起来明显更加舒适，甚至说是单人床也不会太违和。而头部位置那巨大的球形仪器，则在与躺板连接的位置有着一个贯穿的孔洞。

    顺着那个空洞向内部看去，则能看到一个可调节位置的类似头盔的器具自球形仪器内延伸出来。

    整个机器的使用方法一目了然，就是躺在躺板上然后脑袋塞进球形仪器孔洞中并佩戴好头盔。

    “有点像是刀剑神域里那种完全潜入装置。”荣格在心里默默想着。

    “所以水晶碎片通过这种装置的脑机交互，的确能使玩家体会到接近于现实的刺激和反馈，也怪不得那些玩家壁外者在游戏世界表现得那么自然。”

    想到这里，荣格又问墨羽，

    “那有其他游戏是使用类似装置游玩的么？或者说有其他游戏能提供类似水晶碎片的真实体验么？”

    墨羽人性化地摇了下头，然后说，

    “没有噢，其他游戏最多是以VR和操作器形式游玩的，你看那柜子上也有一个VR装置……噢快看！那台VR的电量指示灯还亮着，也许还有电！”

    说到后半句时，墨羽的语气明显激动了起来。

    荣格也意外地看向那台VR，果然发现上面有着指示灯在低频闪烁。

    拿下VR机器，荣格确认了下这机器不可能给人带来危险，然后嘱咐墨羽到，

    “一会儿我如果表现得有什么不正常，你就大声朝我问话，没效果的话狠狠啄一下大腿，要是这都不行的话就直接到我头上来解这台机器。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墨羽自信地点头答应了。

    然后荣格戴上了VR，启动机器，却惊讶地发现机器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段视频。

    于是荣格打开视频，准备看一下这位玩家在VR里留下了什么。

    …………

    光芒亮起，眼前出现的是壮美的平原落日。

    而视角转过来，荣格看到山崖上坐着一个男人和一位女人。

    他试着移动自己的视角，发现确实可以在男人身体周围一定距离内随意移动摄像机（也就是自己眼睛）的位置和角度。

    这样看来，这位男人应该就是玩家本人，至于旁边的女人是不是其他玩家还没法确定。

    两个人静静地看着远方地平线上即将落下的夕阳。

    然后女人先开口说话了，

    “谢谢你，今天真的很开心，也许可以说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不过就像那美丽的落日，当它隐没在地平线以下时，美好的今天就过去了。”

    “我多希望今天永远都不会过去啊…”

    她把头转了过来，就像是不忍亲眼看到那夕阳逐渐消失一样。

    男人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她，沉默了一会儿后轻声说道，

    “那我就送你今天的最后一份礼物吧，你稍等一下。”

    随后在荣格看到的视频中，男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呆滞而木讷，就像壁外者们下线后的表现。

    她也抬起原本低垂的头，默默看着呆滞的男人等待着他回来，

    几分钟后，男人回来了，并一脸兴奋地让女人快看夕阳，

    于是她又看向注定消失的夕阳，此时那金色圆盘的下边缘正好接触到了地平线。

    用数理一点的描述，就是落日刚好与地平线相切。

    女人的眼神多了几分忧郁，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自己眼睁睁地看着那象征美好今天的落日逐渐消失。

    不过，几个呼吸后她就察觉到了不寻常的地方……

    她悄悄转头看了一眼男人，发现他一脸兴奋地盯着那落日与地平线的接触。

    于是她也重新看向那里，只不过这次她的眼神中，不再有着忧郁。

    ……

    一分钟，两分钟…足足五分钟过后，那始终保持着与地平线相切的落日才开始继续下落，原本完整的圆形才开始变得不完整。

    两人几乎同时转过来注视着对方，

    男人握住她的双手，兴奋地说，

    “看到了吗？太阳为你停留了五分钟！你美好的今天为你多停留了五分钟！”

    她感受对方手掌传来的炽热温度，笑着说，

    “你果然没有骗我，你们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神啊……”

    然后她在男人惊讶的目光中站起并俯下身来，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男人的额头，并如云朵一般轻柔地说道，

    “但其实，哪怕你没为我做这些事情，你也一直…是我的神啊……”

    男人抬起头，看见的是她被眼泪肆意涂抹的清丽面庞，于是也站起身来，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太阳完全沉入了地平线以下，视频结束了。

    荣格心情复杂地闭眼取下了VR，正打算跟墨羽讨论下视频里的情节，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工坊的床上。

    “还真是…无缝转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