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钰本以为程橙会来找自己。

    她甚至连腹稿都打好了。但是程橙没有来。甚至据她观察，附近连个来打探人都没有。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让她很难受。

    要么，程齐并不是如她所料那般重要。要么，程橙并不是如她所料那么简单。

    赵小钰撕着包菜，一边想着程家的情况。

    程齐已经是程家唯一的男丁了。哪怕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在没有延续香火之前，只要他不找死，地位必然固若金汤。

    程橙有那么沉得住气？无论真假，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接近程家唯一的男丁。她就一点不担心？

    赵小钰重新开始仔细捋着已知的线索，一条一条再次核对。没有任何问题。

    再结合着门可罗雀的现实。已知条件证实无误，结论冲突不能证伪。那么，问题必然是在自己身上。

    赵小钰不想承认，但是必须面对的现实就是：自己收集到的情报缺失了重要的一环。

    面无表情看着案板上撕成了西瓜籽的包菜，赵小钰若无其事打开垃圾桶。

    换做以前，她可以让徐乐乐去试错。但是现在，她只有自己的女儿了。她们现在已经没有了试错的成本。

    势单力孤的她们，如果不想被扫进垃圾桶，那就必须借力。而要借力需要的情报又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解决的。

    她很烦躁。因为她不是没有解题工具。她很清楚知道自己应该去找谁。但是她又很清楚，自己一旦去找了他，就意味着安全屋失效了。

    想想为了经营新家，她付出的心力。再想想亲手毁了这里的居然是她自己。这种代价，她实在下不去决心。

    赵小钰犹豫着，她知道，还有另一个选择。比如说，直接去程家找程齐。

    问题也正在这里。

    首先，她迄今为止掌握的主动权丧失殆尽。自己也将从“得不到的骚动”变成“送上门的有恃无恐”。程齐一旦吃了半饱，还会如何就不是自己说了算了。

    其次，程家还有一个她没有摸透深浅的程橙。送羊入虎口？还能出得来吗？

    最后，她凭什么去？她只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孩子还不是程齐的！

    赵小钰不想也不能耗下去了。虽然她知道，程橙很可能也在等着她主动送上门。但是比起去找苏恩，她宁愿冒这个险。

    化了淡妆，赵小钰去到徐雯房间。徐雯没想到她会进来，慌忙藏着手机。

    赵小钰看着一闪而过的直播画面，没有深究：“只能玩1个小时知道吗？还有，要开灯。”

    徐雯连连点头，不好意思舔着脸笑着。

    赵小钰摇头失笑，心情总算恢复了一些。

    打开门，看到在门口徘徊的程齐。她面露惊讶，心里笑得更开心了。

    程橙送走了医生，将药放到了柜子里。

    她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注意休息，尤其是小产过后连轴转到现在。

    但是她必须撑住，哪怕现在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捋顺了。她也不能松下这一口气。因为她很怕，自己这一口气松了，就提不起来了。

    电话响了。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捏着眉头有气无力：“是我，说。人找到了？”

    “想什么呢？哪儿那么快啊！只是道上都在传，这种一击即中，远遁千里的搞法很像那天晚上苏家的那个。”

    电话里，苏恩貌似很忙。一边吃着什么一边说着。

    程橙不由自主站直了身体：“你疯了？还是刘振生疯了？你们两个总得疯一个吧？”

    “我疯了？估计快了，但是不是现在。那就是他疯了呗？叫啥来着？刘什么？”

    苏恩那边很吵，人声鼎沸。应该是个饭馆，而口味应当不错。

    程橙手指敲着桌子，仔细盘算着：“我这边会让人跟进，就这？没事我就忙去了。”

    “等会等会！那醋我还要！你也等会先别挂，不是跟你说话！你把我醋还我！”

    即便隔着电话也能想象到他是如何手舞足蹈。

    程橙耐心等着，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仿佛烟火气随着电话传了过来。以至于她的眉头都舒展了些。

    “老板，我这儿东西别收啊！我出去打个电话！你等我下，我出来跟你说。你找个地方坐下先。”

    脚步声响起，门开声响随即电话里逐渐安静了许多。

    程橙察觉到些许不同，拿着电话走到沙发坐下，想了想取出烟来点上：“你说，我听着。”

    “那什么，因为提到那个刘，刘什么来着？”

    “刘振生。”程橙一字一句，认真回答。

    “哦对，刘正生。我有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告诉了我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你先答应我，不许去找这个朋友。他很怕跟你们打交道。”

    苏恩的声音一如既往真假难辨。

    程橙吐出一个烟圈：“可以。我不问，你说。”

    “那天晚上的事情，陈泰有份你晓得吧。”

    程橙眯着眼睛，不耐烦打断：“说重点！”

    “这不就说到了嘛，真是的，催什么哦，我都不收你钱。”

    苏恩自以为说的小声，清了清嗓子道：“据他说，帮着遮掩监控的是陈泰。但是给刘正生门禁通行证的，是程家的人。”

    程橙眼睛一下子睁大，甚至顾不上纠正名字，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喂？还在不？橙子？歪？！你说话呀？我报警了啊！”

    苏恩那边有些慌了，声音连珠炮似的传出来。

    程橙涩声道：“我在，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去核实。”哆嗦着深吸一口烟，屏住呼吸。她半天才吐气继续说：“我，咳咳，我给你转账，多少？”

    苏恩那边沉默了一会，声音传来：“免费的。这个不是花钱买的消息。你也注意身体吧。”

    程橙跟着沉默了一会，烦躁扔掉烟：“我知道了。那就先这样，我回头找你。”

    挂掉电话，程橙后仰倚着沙发，两眼茫然看着天花板，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苏恩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愣了一会收进口袋。手摸到烟盒，掏出烟，又装回去。

    抬头看着半点温暖都欠奉的路灯，徒劳围着路灯回旋舞着的飞虫。目光没有焦点。

    电话声响。苏恩像是被蛰到一般迅速蹦起来，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歪？哪位？找谁？”

    “你好，我找苏恩苏先生。我叫苏瑾晨。我准备做点事情，听说您这里有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