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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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争乂酋

    三位营将及其千员亲兵,算得上是右军精锐,多能做到令行禁止,陆蔚便让他们驻于司马门的城楼内。他向诸子承诺,保护皇城,功不可没,事成之后,必会奏请天家行赏。

    三营上下,欣然感恩。

    毕竟,比起抄掠天家所得,得天家赏赐的意义,显然要更为不凡。

    三营花了一些功夫,重新修缮好了司马门,又拆了司空府几个廊柱安置在门后进行加固。皇城这一缺口,便被堵上了。

    下午时,历锋中郎将王延派人从东阳门外,向城内右军各营送来粮秣。此时,从东阳门到宫城司马门,几乎都已被右军牢牢占据。各营或占据大宅大院为营,或在空旷之处支军账,交由中下级军官带队,一切有条不紊。

    至于私下的劫掠,当然还会有。但毕竟有陆蔚的两条死命令在先,右军的行事风格,终究要远比西师更为客气。

    快到傍晚时,天子、司空等人在内宫听闻了陆机已及时派兵屯护司马门,且带兵者不是别人,正是陆机长子陆蔚,悬了整整两日的心总算得以安稳。

    天子为犒陆蔚部,令人制了鲜牛肉一百斤,从宫墙上绳索垂放到三省台慢道上。乔邵谢恩后,将鲜牛肉火速送到了陆蔚所在的司空府行辕。

    司空府前衙,陆蔚正在司马越的押房里检视着,看看兵贼劫掠之后,可还有什么遗下之物。不过一眼望去,即便是一些不值钱的牍卷,都被一些无良之徒拆毁了,更别说还有一些值钱之物了。

    这时,陆夏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将乔邵得了天子赏赐鲜牛肉一事转告给了兄长。

    “兄长,无需多想,这鲜肉,必须炙着吃。交给弟来料理,弟马上就去生火。”陆夏迫不及待的说道。

    他奔波了一整日,下午时也才只吃了一些行军干粮,糙口的很。这会儿双眼直冒精光,就等着片刻之后能打一打牙祭了。

    “炙什么肉啊,一共才一百斤,炙出来哪里够分?令人炖成肉汤饭,司马门内所有人将士分食。”陆蔚果断说道。

    “啊?这……兄长,要不然你赏给弟一斤……”

    “仲元,等战事结束之后,自有荣华富贵让你享用,何必急于一时。”

    “哎,好罢。”

    陆蔚隐有感慨,洛阳断粮已有半年之久,这皇城之内竟还能分出一百斤鲜牛肉,一墙之隔,果然隔阂颇深啊。

    入夜后,陆蔚带近卫队寻了一遍三省台和司马门城楼。登城楼远望,夜幕下的洛阳仍无法安宁,西边、东北都有火光,这些火光也许是营火,又也许是战火。

    而几乎与皇城咫尺之近的武库,从下午时便有攻防两端的喊杀声。到现在,彼处仍不消停,或是那张方急着要捕司马乂余党,迫着手下挑灯夜战。

    又过三日,洛阳城总算有了消停的趋势。

    北师后军牵秀从后方移军到洛阳北郭,带来了成都王司马颖已经从邺城起驾,预计五日之后就会抵达洛阳的消息。

    头先几日,陆机曾多次传令,邀洛阳城内各方势力、各路将领汇于华林园,会商战后善后。然而,诸将都以各种托词不应。

    因了成都王即将莅洛阳一事,这才于今日珊珊赶往华林园与会。

    北师中军帷幄同样也邀请了西师张方前来共议,而张方仅仅只派了一位参军赶来。

    朝廷这边遣了行太尉事王衍、河南尹周馥、司隶校尉满奋赴会。

    司空司马越亦遣了几名裴姓、庾姓的幕僚,伴朝廷公卿们一起抵了华林园。

    会商之事并无太多的繁难,大抵上讨论了三件事。

    一为需要各路大军有序撤出内城,暂屯外郭;又为留守城中的各路部队,则要分区域维持城中秩序;

    最后便是对军中纪律的约束、后续驻屯洛阳的物资供应等等。

    无论是西师将领还是北师将领,口头上皆表示赞同。

    会议确定了,北师需从内城里撤出至少十万部队,仅留下各掌军将领、各营将的部曲负责驻防内城;

    而西师则会在十天之内,全部撤师归回关中,毕竟雍州仍有事变,河间王已经快马连催了许多日了。

    当然,答应归答应,至于如何执行,什么时候执行,执行到什么程度,对于在座的将领们而言,只会见机而行事。

    抛开上述诸事,摆在诸方势力之间另有比较难解的一个问题,便是长沙王司马乂的归属。

    陆机对张方擅自将司马乂收押到西师营垒颇为不满,要求张方的西师即刻归还司马乂,等待成都王抵莅洛都,由成都王发落。

    张方派来的参军,当然做了一番据理力争,称西、北二师乃合兵的义师,谁先执得乂逆,便应该由谁一方来发落。

    可此事最大的争议便是,明明执司马乂者乃司空司马越,且司马越和天子皆答应将司马乂移交北师收监,张方劫夺司马乂,属于擅自行动。

    身为司空“越府”的几位代表,在此一事上同样深陷为难。大的方面,司马越当初是因为闻讯,司马乂旧将欲前往金镛城营救司马乂,故而着急假他人之手除掉司马乂。

    司马越深知以陆机文士的品性,肯定不会直接处死司马乂,未免夜长梦多,故而暗中联络张方来行此事。

    孰料,张方进城之后,偏偏先是要行抄掠,甚至更是纵容麾下袭了司马门,白白延误了两日的时间。而就在这两日里,北师也克破了城门。

    面对兵多将广的河北大军,司马越既不能公开自己暗中与张方的联络,也不能不允陆机提走司马乂,于是,只能两头推说。

    好在,张方还是先陆机一步带走了司马乂。

    本来呢,张方若当天便将司马乂做掉,彼此皆大欢喜,也不至于迁延到今日还要讨论此事。岂能料到,此子心性乖张,非要将据守武库的司马乂残党全部捕了,再一并动手。

    西师在武库前鏖战数日,至今未破,可不就耽误事么?

    还说要烧死司马乂,开春雨多,再这么耗下去,指不定过几日里就赶上春雨连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