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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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骑都尉

    大殿内的文士宾客们,听完这番论说,多有惊奇之色流露于形。事实上,文士一派,大多都有仰慕陆机、陆云的名气,心理上自是倾向于陆氏。

    此刻,听得陆蔚的论说,既有辩证的哲思,也有清玄的奥妙,当真引人入胜。

    尤其是那些之前声称“千里马”重要者,此刻,更是垂首沉思,用心参悟。

    不多时,陆续有人发出暗叹,当世名士陆机果然了得,一门才俊,令人敬畏啊!

    然而,那孟超隐忍许久,犹是紧咬不放,见缝插针故意使坏的反问道:

    “所以,你认为赏识乐毅的昭王是为伯乐,不识乐毅的惠王乃食(si,通饲)马者了?”

    陆蔚故作疑惑不解,反讽的说道:

    “燕惠王怎么会是食马者?燕惠王是一国之君啊!”

    孟超一介纨绔,读书自然不多,适才着急抢话,不够深思熟虑,被陆蔚这一反呛,顿感颜面大失。旋即,他赶紧开口找补:

    “所以,你认为燕惠王是昏……”

    “燕惠王初与乐毅有误会,新君不熟旧臣,实属正常。即便后来乐毅投效了赵国,燕惠王依然册封乐毅之子为昌国君,而乐毅也促成了燕赵二国结盟修好。孟都督为何会认为燕惠王是昏君呢?”陆蔚再次反诘道。

    他早知道这个年代所谓的士大夫们未必都有文化,好在自己昔日求学时期,用心苦背了几篇课文。

    燕惠王中了齐国离间计疏远了乐毅,事后又对此事深感后悔,专程派人向乐毅致歉,怎么看也都算不上是昏君。

    父亲陆机因为在成都王面前做过如此比喻,被卢志加以歪曲,最终让成都王误信自己被讽为昏君,由此可见,成都王小时候肯定没好好读书。

    “你!那你到底是何用意?”孟超气急败坏,大声追问道。

    陆蔚不再理会孟超,转而面相成都王。

    “殿下,家父适才所言之关键,并不在齐桓公与管子,也非燕惠王与乐毅,而是在‘此次南征,成事在于殿下您’。”他保持着恭敬之姿,说道。

    “哦?茂元,何解啊?”成都王在听完陆蔚适才的论说,眉宇渐渐舒展开来,此时便又重新开始唤起了陆蔚的表字。

    “因为殿下您是伯乐,若无殿下青睐和信任,臣下父子如何成事?一如前话,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天下士人能遇伯乐,方才是人生幸事。”陆蔚立刻说道。

    当然,这一席话属于诡辩。

    他在说完之后,心中实则仍有几分忐忑,生怕被卢志、孟超抓住一些牵强附会的地方,借机继续生事。

    然而,就在这时,一位居坐于殿中的文士忽然站起身来,双手捧杯,躬身向殿首敬道:

    “臣等今日有幸相聚于此,皆因殿下乃慧眼伯乐。此等知遇之恩,臣等当铭记肺腑,愿敬殿下一杯。”

    在这位文士起头之下,与其相近的,另有五、六位宾客也跟着站起了身,附着话,面向殿首敬酒。

    其他宾客见势,有的醉酒之下起了兴,也有的不愿错失奉承的机会,接二连三,纷纷站起身来。

    随着起身的宾客越多,从众效应也越明显,哪怕不想起身敬酒者,这会儿也得跟着起身敬酒。

    转眼之间,殿内迎来了群宾齐贺的景象。

    成都王见此场面,立刻笑逐颜开,端起酒杯,与诸宾客共饮了一杯。

    “哈哈哈哈,诸君,请。”

    饮罢这一杯后,他又特意看向了陆蔚,笑着说道:“茂元,适才一番话,过了啊。”

    言语虽是推辞,脸上却难掩得意。

    能得一众宾客的称颂,又合陆蔚之前“千里马与伯乐”的解释,岂能不是快意之事。

    不仅如此,他同样也听出了陆蔚对自己的奉承和推崇,心中颇有受用之处。

    略作停顿,他稍微摆出了正经之色,面向群宾,似模似样的言道:

    “礼敬贤士、广纳英才,乃治国根本所在,本王也希冀能得诸君辅佐,匡扶社稷、安定天下!”

    殿内,众宾客们又是一阵附声称赞。

    左右的孙惠、陆云等人,赶紧接过时机,继续与成都王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将之前的唐突彻底遮掩过去。

    至于卢志、孟超等人,虽有不甘,但这会儿殿下已经被捧乐了,再去紧追前事不放,反显得自己不懂事。于是,只能作罢,各自悻悻地举杯,虚声附和一番。

    陆蔚总算舒了一口气,在这个溜须拍马盛行的大环境下,即便想说奉承话,都得别出心裁、精心设计,实在是劳神损思。

    尔后,他又下意识回首,打量了刚才带头起身敬酒的那位文士,若非对方帮衬,用气氛加以掩护,就怕化解前事,还得再费一轮口舌。

    只见此人年逾半百,身形却十分魁梧,须发尤为旺盛,眼神也清晰锐利,虽说衣着外形与左右士大夫无异,可无论怎么看,都没有中原士大夫常见的慵懒和散漫。

    他借了一个机会,拉了一把陆夏,向其询问道:“仲元,此君是何人?”

    陆夏比陆蔚早半年入邺城,对成都王殿下的部臣想必会更加熟悉。

    “他呀?就是匈奴五部监军、宁朔将军刘元海呀。”他回头看了一眼后,回答道。

    刘渊?陆蔚不由一愕。

    刘渊青年入质洛都,间或因为局势变故,也迁官多地,至今日,已在中原生活了二十多年。他少年时拜大儒崔游为师,精通汉学儒术,可谓已彻底汉化了。

    陆蔚不禁猜测,莫非还是两月之前自己帮衬呼延攸父女之事,今日刘渊方才会帮自己?

    然而,未及深思。

    这时,成都王又向陆机开口询问道:“士衡公,茂元现领何职啊?”

    他见陆蔚能引经据典,熟晓历史,更有迎附自己的用心,心下自然欢喜。

    如今,他贵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遥领朝政,随意为臣下封赏一官半职,就仿佛打赏门下小厮一串零钱那般易如反掌。

    “小犬正于府下参机军事。”陆机酒劲未消,一时还没厘清情形如何。

    “适才听闻茂元一直亲躬军事,难能可贵啊!”成都王记起了不久之前,孙惠、陆云为陆蔚的衬言,赞许之色跃然纸上。

    尔后,他向左右的陪侍唤道:

    “茂元有心治军,甚好。来人,为本王记下,表陆茂元为骑都尉,赏明光铠一领,马铠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