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面，看着寿州城墙外的护城河，嘴里嘟嘟囔囔，手上比比划划。

    “虞大人...”二孬开口道。

    “以后喊我明哥吧。”虞明道。

    “好......好的，明哥。我想回家。”

    “行啊，你回去吧，认得路吧？”

    “认......认得......”二孬魂不守舍一样，慢慢走下了城楼，但很快又跑上来，说道：“我想要点做东西的材料。”

    虞明笑道：“你要什么尽管跟你爹说，让他务必无条件提供给你。如果他不给你，就来跟我讲。”

    “好......好！嘿嘿！”二孬笑嘿嘿地跑走了。

    此刻宾阳楼上，只剩下虞明和楚飞二人。此刻接近正午，阳光明媚，寿州城外战场已经清扫干净，官道上车马百姓流动，一番和平景象。

    “楚飞。”虞明突然开口道。

    “在。”

    “你以后私下里，也喊我明哥。”

    楚飞听完一愣，脸上表情略显尴尬，但还是勉强地喊了一声：“明...明哥。”

    虞明看着他的窘样，笑道：“喊一喊就顺口了。”

    楚飞点点头。

    “如今你掌握了寿州的府兵，担忧外患的同时，还要提防内忧。”虞明说道。

    “明哥的意思是？”楚飞疑惑道。

    “章清廉的亲信虽然被清洗，但是余毒尚在。他居然能在被你控制的情况下，偷偷命人动员城内的兵将和百姓，这让我很不放心。”虞明把早上进城的时候，山呼海啸般的迎接场面跟楚飞描述了一遍。

    楚飞听完紧皱眉头，点点头道：“确是我的疏忽。”

    “你要尽快完成更深层次的清洗，确保每个关键职位上，都是你信得过，用的动的人。”虞明认真道。

    “属下明白。”

    说完，虞明就告别楚飞，留他一个人在城楼上继续思索，自己则往家走去。早上在山庄吃得不多，此刻已经肚子空空。经过这几日，寿州城内的大概布局已经摸清，从宾阳楼一路快步到家。

    开门的是张德子，见是虞明，热情地喊：“老爷回来了！”

    一股香味弥漫在院落里，厨房里应该正在备饭。管家刘三全从院里迎面走来，低声说了句：“老爷。老太太请你过去。”

    虞明心里一沉，这个老太太可不是一般老太太，他高低有点犯怵。心里虽然犯怵，脚步仍然跟着刘三全一起进了房，老太太仍跪坐在佛龛下面的念经。

    “老太太，老爷回来了。”刘三全应了一声，就自觉退出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太站起身来，仍然背对着虞明，指着房间里一处角落，堆着几个箱子。

    虞明一眼看去，并不知道箱子里装的什么，走过去打开一看，吓了一跳。里面白花花，全是银子，四五个箱子从地面摞起来，足有一人高。

    “这......这谁送来的？”虞明疑惑道。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老太太盯着虞明，一脸怒气。

    “刘三全！”虞明对着门外喊道。

    刘三全从院子里小跑进来，道：“什么事，老爷？”

    “这是怎么回事？”虞明指着角落里的箱子问道。

    “这......这都是刚才城里的富商们送来的，说是孝敬老太太的。”刘三全答道。

    “富商？”虞明更是弄不明白，这些富商又是从哪来的。

    “你别给我装糊涂！你爹生前怎么跟你说的？做官做事要清白干净，你怎么忘的一干二净？你这几天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一样！”老太太生气地骂道，手上的佛珠越转越快。

    “娘。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虞明解释道。

    老太太摆摆手，用手拍拍心口，像是喘不过来气。虞明和刘三全赶忙上前询问，被老太太推了回来。

    “给你爹，还有思雨上香了没？”老太太冷冷道。

    “嗯？”虞明一愣，道：“没......没有。”

    “那还不快去！”老太太把佛珠狠狠拍在桌子上，吓了虞明一跳。

    刘三全见状，赶忙领着虞明出了房门，走进院子正对面的一处房间。推开门，就是一墙的排位，想必都是虞家的列祖列宗。刘三全从案台上拿了三根香，点燃交到虞明手里，指着正中的牌位说：“老爷。这就是太爷了。”

    虞明抬头一看，牌位上写着“故考虞氏方坤老大人之灵位”。

    “虞方坤？”虞明一边虔诚的叩首进香，心里一边默念着牌位上的名字。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生父，遗憾的是从未见过。

    “三全。”虞明轻声喊道。

    “老爷吩咐。”三全答。

    “我失忆的事情没有跟老太太提起吧？”

    “老爷放心，老太太并不知情。”

    “嗯。虞太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仙逝的？”

    三全沉默了片刻，说道：“太爷跟老爷一样，身高体壮，精于用兵。太爷本不是寿州人，是南山郡以西的巴州人，两郡府兵相易，轮换至此。三年前寿庐两州交恶，太爷身死沙场。”

    “寿庐交恶？这两州不都属于淮南郡府吗？”虞明疑惑道。

    “行兵打仗的事情，小的并不知情，但在千州大陆上，同郡之间的县州交恶乃是常态。”刘三全一边解释，一边又拿了三根香，点燃递给虞明，指着最边处的一个牌位，说道：“这是太太的牌位。”

    虞明挪步过去一看，灵牌上写着“先室虞母闫氏思雨之灵位”，心中莫明一痛。

    “闫思雨？”虞明喃喃道，想必曾经的虞明很爱她吧？

    “太太是三年前恶疾仙逝的，生前与老爷琴瑟和鸣，可惜了......”刘三全看着牌位也沉默了。

    虞明上了香，便出了门，在院中站定，问道：“老太太房里的哪些银子，都是哪些人送来的？”

    “有药房的陈老爷，布市的张老爷，寿州最大的酒楼翠香居的张老板，还有......”

    “好了，不用说了。”虞明对这些名字一无所知，但他现在知道章清廉怎么能做到不鱼肉百姓，又能坐拥豪宅的，原来靠都是寿州的商户上供的银子。这群人精明无比，闻风而动，这么快就知道如今寿州是谁在当家做主。

    “数过有多少吗？”虞明问。

    “回老爷，没细数，大约在两千两上下。”

    好家伙，章清廉说寿州三十万百姓一年的税银不过万余两，这些商贾巨富随便一扔便是两千两。

    “我们家现在还有多少银子？”虞明又问。

    “额......现银不过二两七钱，在外还欠有四十多两的债。”刘三全犹豫道。

    “什么？”虞明几乎喊出声来，不可思议到：“怎么就这么点钱？”

    “因......因为老爷每个月的俸禄才三两五钱，家里六口人吃穿用度，实在勉强......”刘三全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真是穷到家了啊。看来虞明以前除了俸银之外，分毫不贪。”虞明心中想着：“也难怪刚才老太太那么生气，两千两差不多是虞明辛苦一辈子，不吃不喝才能攒下来的数额。”

    虞明苦笑着，但他毕竟不是曾经的虞明，如今他已掌控寿州，未来还有大量的地方需要用到银钱。他不能再保持绝对清贫，所以他并不打算退还这些送上门的礼物。

    “三全。钱，找个当铺存起来。”

    “好，小的这就去办。”

    “对了。不要让老太太知道，就说拿出去退给人家。”

    “老爷放心，小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