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

    眼前的男人面目全非，嘴里重复着这句话。

    李尔德现在脑子快要炸掉了，他封印了这个怪物体内的异能，自己的异能上限直接达到临界点。

    他捂住脑袋跪在地上，男人嘴里说出的话漂浮在他身边，惨白的文字代替了整个世界。

    以前使用“门锁”的能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李尔德无暇顾及这些，一股抽拽感遍布全身，身边扭曲混乱的字符牵扯他的四肢，带着他直接拔起。

    李尔德低头看见跪在地上痛不欲生的自己，他的灵魂被拽了出去。

    双手疯狂地挥舞想要摆脱那惨白如同锁链一般的禁锢，李尔德发现自己的右臂没有了。

    他伸出来的左臂上长着细长的黑色毛发，手里拽着已经脱落的右臂。

    李尔德想起来自己真正的名字，他不叫李尔德，他叫阿提。

    他从北面的斯诺城过来，母亲跟情夫走了，只留下了他一个人在只有半边房顶的老屋生活。

    斯诺城就是那样穷酸，自己偶然一次做梦，凯徒神告诉了他关于斯凯恩特的故事。

    那里的人们不愁吃喝，哪怕是流浪汉也有贵族一般的待遇。

    阿提从斯诺城徒步走来，路上饿了吃树皮，抓虫子，渴了就喝雨水。

    斯凯恩特果真像他们所说的那样，阿提第一天就在垃圾桶里翻找出一大块面包。

    他高兴地向梦中的凯徒神祈祷，凯徒神回应了他的祷告，给了他可以打开所有门的能力。

    阿提贪婪地望着货物架上的白面包，它们比树皮好吃多了。

    “凯徒神……”想到这里，安提肚子上的皮肤缓缓开裂发出感谢的声音。

    环绕在身边的文字已经完全扭曲成一条条锁链，捆绑他的三肢，把他拽上天穹，拉入一片黑暗之中。

    在那片黑暗中，他突然感觉身上的束缚被解开，有了落脚的地方。

    他赶紧跪在地上，他的双腿支撑不住如山一般的上半身。

    阿提捡起眼前货架上的白面包吃了起来，上下肚皮拍打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斯凯恩特可真舒服，有睡的地方还有吃的地方。

    阿提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所有面包，又折断货架放进嘴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锁链变成一副手铐拷在他双手上，眼前一个棕头发穿着制服的男人拿出一个小本不断记录着什么。

    “鉴于你的偷窃行为，我们会把你关押到中心区的警署，你叫什么名字？”

    阿提吓坏了，他害怕被送回斯诺城，他怕再也吃不到好吃的面包。

    “我叫……”肚子上的大嘴嚼着货架，结巴说道。

    “李……李尔德……

    “我叫李尔德”

    他以为自己换个名字就可以不用再回家，哪怕死他也要死在斯凯恩特。

    他不是斯诺城的阿提，他是斯凯恩特的李尔德。

    关押室的门严严合上，李尔德躺在天穹之上漆黑的虚无中，他又梦到了凯徒神。

    凯徒神说可以救他，只需要他推开关押室的门，就能逃出去，凯徒神还会给自己更大的力量。

    李尔德从木板床上醒来，四周是一片虚无，仿佛身处一片深渊之中。

    面前只有一扇铁栅门，他还记得凯徒神让他打开这扇门。

    李尔德饿了，他迫不及待想要尝试更多美食。

    “只要出去，我就不用挨饿，我就能活着。”

    他颤巍巍走了过去，一把把门推开，肚皮上的嘴角疯狂向后撕扯，露出白森森的脊骨。

    但是门框太小，根本容不下李尔德庞大的身躯，他索性把右臂扯下，疯狂地从门中想要挤出去。

    李尔德就要回到斯凯恩特，回到流浪者的天堂。

    他身上皮开肉绽，黑毛被卡在门框中，撕扯掉一块皮肉。

    好不容易挤了出去，他发现门后还是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一股失落感袭来，李尔德左手提起右臂向凯徒神祈祷。

    眼前的漆黑散尽，高达万米的蠕动肉山出现在李尔德眼前，和他现在的外形相差不大。

    上面无数人脸变换组成五官，一切都仿佛被朦胧的纱幕遮罩，模糊地展现在李尔德眼前。

    “凯徒神……我想……回去……”李尔德肚皮上的大嘴来回咀嚼作着话语，奔跑起来冲向凯徒神。

    一面巨大的盾牌挡住了他的去路，旁边一根根荆棘抽打他的身体，这一切都只是凯徒神的考验！

    李尔德知道跨过这条阻碍！自己就能到达凯徒神身边！他的血肉腐蚀荆棘，他甩着右手抽打盾牌。

    突然阵阵窸窣的言语钻进自己脑海，李尔德感觉他的头快要爆炸了。

    李尔德听清了那段话语，凯徒神说只要自己死去，就能和他融为一体。

    黑暗无边的深渊中，渺小的凡人停下前进的脚步，跪坐在真神前。“杀了我……杀了我……”

    李尔德知道只要自己死了就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他能吃到更大的面包。

    在他的祈祷下，凯徒神降下铺满了整片天空的长鞭，要赐予他死亡。

    看见这一幕，李尔德肚皮上的大嘴咧起，一直笑断了脊骨，他分成两段躺在地上，等待凯徒神的恩赐。

    巨大的长鞭抽下，却被一扇顶起天空的青铜色大门挡住。

    门直直架在李尔德和凯徒神中间，李尔德记得上次见到真神时也被这扇门挡住。

    李尔德痛恨这扇门阻挡住落下的长鞭，单手拖着上半身体爬了过去。

    “你凭什么挡住给我的恩赐！”阿提跪在门愤怒地捶打这扇门，想要把它砸烂，左手在一次次敲击中变得血肉模糊。

    门后传来撞击声，那是凯徒神在找自己！凯徒神也没有放弃自己！

    阿提捶打的力度越来越大，觉得还不行，他站起身挥出一拳。

    咣当一声，身上口袋里的东西被甩出去，那是一块金色的小圆盘。

    阿提拖着残破的上半身爬过去，单手拨开圆盘，那是一块怀表，指着五点的位置。

    他凝视上面黛贝拉的照片，他记起这是他当李尔德时收到的礼物。

    照片泛出温暖的金色光芒，凝聚在空中化为一个六翼天使，在无边的黑暗中熠熠生辉。

    她的翅膀微微弯曲包裹住李尔德，他想起来了一切。

    他不是阿提，他是李尔德。

    李尔德回头看去，阿提跪在铺满整片视野的凯徒神前，被从天而降的巨大恩赐拍碎。

    李尔德手握怀表睁开双眼，他还跪在大街上，四周的人群被教会的人驱散开来。

    倒在自己身前的阿提应该被教会带走了，他身前现在什么都没有。

    背上的压力伴随着阵阵抽泣声传来。

    李尔德扭头看去，黛贝拉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肩膀上，跪在身后环抱着他。

    他的风衣沾上太多泪水打湿了里边的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