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易给梁方和宋源发了封长长的电报。王漓也给邹启发了电报。

    梁方与宋源收到命令后，大唐庞大的情报机构与宣传机构开始转动。

    在短短时间内，长江以南就到处充斥着沿海士族的各种流言蜚语。他们的斑斑劣迹被传得到处都是。

    勾结辽人、勾结海盗、屯货高卖、操控民生、放高利贷逼人卖儿卖女、兼并穷人土地等等恶事，疯了一般被传得到处都是。

    紧接着北边也传遍了。邹启接到王漓的命令，无奈之下也不得不配合行事。

    在极短时间内，被屠的沿海士族们身声臭了大街。

    最为著名的是大唐报纸上刊登的一篇名为《扬州瘦马》的小故事。

    它描写了一个名为宛儿的少女凄惨的一生。

    她出生穷若，家里因被当地劣绅用高利贷利滚利的方法设计。只能被迫卖女还债。劣绅将她玩弄后又将其卖入青楼成为瘦马。

    文中穿插了大量的大族迫害穷苦大众的方式方法。对宛儿被迫卖身、被训化到最后被折磨至死的悲惨经过，皆有很详细的描述。

    值得一说的是，这个少女的原型就来源于被冯家十三少爷迫害的女子。

    而所谓扬州瘦马，是指那些被精心培养、美丽动人的瘦弱女子。她们被当做玩物一般被圈养，经过严格的训练和雕琢，成为了扬州城里最受欢迎的玩物。

    这个过程很挑战人的伦理道德观。

    文章一出，就激怒了天下穷苦百姓。因为宛儿的故事太让他们熟悉了。他们不少人或多或少有过类似的一两种经历。

    以前，他们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自己受苦受难全怪自己。现在一看，好家伙，原来背后是有原因的，他们被人谋算了。

    种种为富不仁的行径被所有人唾弃。

    眼见形势不对，乡绅与读书人也纷纷调转枪头，对那些劣绅口诛笔伐。并与他们划清界限。

    就此，再无人敢为那些被屠的世家大族说话。

    实在是帽子戴得太大。上到国家，下到黎民，他们全有错，全有罪。就这，谁敢给他们说话？万一被当成同党，当成一样的人。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妙。

    士族们第一次尝试到了舆论战的威力。

    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看得明白，这股风潮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但跟李易相比，他们那丁点只能在一地发挥作用的舆论操控力，等同于无。

    御书房内，王漓与一众宫女哭得眼睛通红。

    李易进去之时，看到的一幕就是这群女人在抹眼泪。而且是人人真哭，就连宫女也是真情流露。

    “这是怎么了？”李易走过去，挥退众宫女，给女帝抹掉泪花：“何事哭得如此伤心？”

    “还不是你。非得把宛儿写得这么悲惨。”

    李易四下一打量，才发现桌面上有一份大唐的繁体版报纸。上面的《扬州瘦马》早已被泪水打湿。

    原来，王漓看了这篇文章后，心里很难受，又有点不敢相信世间真有如此惨事发生。

    她让宫女们看了这篇文章，问她们：穷苦人家，当真会发生这种惨事吗？

    不问不要紧，一问王漓的世界观直接崩了。

    宫女们看完文章，立马全哭成一团。

    她们纷纷给王漓讲述自己的经历。结果竟然有许多事与文章上写的事重合。

    像家里只借了少量钱，却利滚利下永远还不清被卖者有之。像家贫养不活这么多人，只能卖儿卖女者有之。强抢硬绑被拐卖者亦有之。

    如同宛儿被训化时受到的折磨过程，她们更是人人经历过。打骂、挨饿、用亲人威胁都是正常操作。被玩弄后再发卖，更是家常便饭。

    除了文章中宛儿被折磨至死，她们还没经历过。其他的大多能找出类似的原型。

    在大乾京城的宫女，大多是从秀女中选出。辽人宫中的宫女却不是。她们的经历更加的不美好，甚至可以说凄惨。

    通过她们的口，王漓直面了民间穷苦人家女子的悲惨面。这令她“道心崩溃”。

    可以说，王漓的一生有她自己的难处。但她接触到的人和物无不是高大上。如宛儿这种情况，是她所不能想像的事情。

    听她呜咽着把事情的经过说完，李易安慰道：“这也怪不得你。封建社会就是如此。哪怕在盛世，贫民也不过是能有口饭吃。花团绵绣与他们没多大关系。历史也不会记住他们。”

    王漓抬起梨花带雨的俏脸，不解道：“夫君，你说的我也明白。我只想问问你，宛儿的事是不是真的？还有报纸上说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

    李易点头：“宛儿不是真的，事却是真的。像宛儿被折磨至死那一幕，就是我手下官员宋源之女的经历。他还是个富绅。碰上大族，下场也好不到哪。”

    “世上竟会有这种事？我实在无法想像。”王漓无法理解：“世家大族已有富贵荣华，为何还要迫害穷人？”

    李易叹息一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族的富贵就是建立在压迫穷人的基础上得来的啊。穷人不卖儿卖女，不给他们当牛做马。他们怎么享受富贵荣华？难道让他们自己动手干活？”

    “可，他们也可以花钱雇佣啊。”

    “呵呵，花钱哪有免费来的好？当然，我不是说世上没有良善豪族。但，”

    李易恶狠狠的将社会的阴暗面捅露出来：“大多数大族根本不在乎穷人的死活，没把他们当成人看。穷人在他们眼里是工具，是畜生。”

    “夫君，你此话未免太偏颇了吧？”王漓很难接受这种观点，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李易深深吐出一口气：“为了查抄土豪劣绅，我让手下收集了一份情报。这份情报你绝对不想看！人恶起来，比畜生还可怕。”

    王漓心中一颤，她想说，把那份情报给她看一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怕对人性失望，对世家大族失望。

    或者说她没有胆量接受大乾治下竟然黑暗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