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大门外，胥虞会合了其余诸人，准备返回道院。

    不料一旁的蒋雄却突然将脑袋凑过来嗅了嗅，

    “胥师兄，你身上怎么有脂粉味？”

    “你这憨货，胡说些什么！”贾淝面色一变，急忙喝止道，“师兄不过是去厨房喝了碗汤，哪来的脂粉味？”

    出于之前的猜测，贾淝心中对胥虞的敬畏已经到达了满值，生怕蒋雄说话不知轻重，得罪了这位深藏不漏的‘貔貅师兄’。

    若是误会还好，倘若师兄真的去厨房‘喝’出了一身脂粉味……

    这种事情，也敢胡乱嚷嚷，也不怕被一剑削了脑袋。

    蒋雄虽被喝止，却仍低声嘟囔着：“可…可明明就是脂粉味啊，跟我娘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胥虞嘴角微抽，却没有解释。

    这种事情，越抹越黑。

    他轻叹一口气，招呼众人向道院走去。

    然而，刚迈出几步，便见一位身着白色孝服的美妇迎面而来。

    娉婷袅娜，美好动人。

    正是武娘子！

    她身后跟着数名家丁，家丁肩上担着大箱子，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些什么。

    武娘子一见胥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想要躲避，可此地别无岔路，无处可去。

    转身离开，又显得欲盖弥彰。

    犹豫片刻，她一咬牙，鼓起勇气迎了上去，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胥道长怎会在此，莫不是柳姐姐家也闹了邪祟？”

    “柳姐姐？”胥虞暗道不妙，脑中闪过一些限制级画面，忽地有种社死的预感，急忙问道：

    “你……你和柳伯母认识？”

    武娘子闻言一怔，

    伯母！

    他怎么会管柳姐姐叫伯母？

    如此算来，他岂不是也该叫我一声……？

    回想起昨日的种种面红心跳，她不由得双腿夹紧，眸中也泛起了一丝水润。

    “啊……那个，”武娘子支吾着解释道，

    “柳姐姐常从我家选购香料，久而久之我们便以姐妹相称了。”

    “原来如此。”胥虞点了点头，“你家老爷他……”

    他刚开口，武娘子便打断道：“多亏道长祛除我家老爷身上的邪祟之气，让他得以入土为安。”

    胥虞心中一凛，

    祛除邪祟之气？我昨天哪有那本事？

    本想问问后续是如何处理的，没想到人都已经埋了。

    动作可真够快的……

    显然，昨天自己走后，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

    不过……

    这些都不重要。

    以对方表现出的机敏，想必清楚什么能说，什么应该烂在肚子里。

    想到这里，胥虞叹了口气，说道：“逝者已矣，西门夫人节哀顺变。”

    说罢，便领着众人绕过武娘子一行，径直向道院走去。

    ……

    武娘子痴痴地望着胥虞离去的背影，一时间心中竟涌出强烈的不舍……

    半响，她回过神来，轻抿朱唇，眼底闪过一抹回味，

    “还会有机会的……”

    ……

    不曾想，二人的这一番简单互动，包括武娘子最后痴缠的眼神，都被心思缜密的贾淝看在了眼里。

    他回过头，看着走在前面的胥虞，心中升起一股狐疑：

    “脂粉气……柳夫人……西门夫人……”

    “莫非，师兄喜欢这种类型？”

    旋即又摇了摇头，这不是自己该管的事情。

    ……

    ……

    清河县大街上，胥虞师兄三人走在前面，五名力士每人背着一大捆花妖枝条跟在后面。

    力士李达擦了把汗，抬头望向头顶枝繁叶茂的大槐树，好奇地问道：“诸位道长，为何这县城南边的树木郁郁葱葱，比县城其他地方都凉快了许多呢？”

    身为力士，托庇于道院门下，需要时刻在力士房等候传唤，鲜有机会外出走动。

    有此疑问，也不足为奇。

    这件事胥虞恰好知晓。

    他解释道：

    “几年前，柳夫人便开始四处修桥铺路，植树造林。柳府恰好位于县城南边，这边的树木种植得最早，成效自然也就最为显著了。”

    李达听后恍然大悟，赞叹道：“原来如此！没想到柳夫人身为女流，竟也有造福百姓的胸怀，着实让人钦佩。”

    胥虞不想细说其中缘由，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不再继续往下讲。

    就在此时，街边骤然响起一声惊呼，

    “小道士，你…你竟然杀了只妖怪？”

    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迈着大步走了过来。他腰背挺得笔直，手提一篓鲜鱼，双眼紧紧盯着力士们背上的花妖枝条，满脸不可置信。

    来人姓张，是清河县有名的打渔好手。几个月前，他老父离世，正是胥虞帮忙做的法事，故而有了点交情，能说上几句话。

    周围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噫~这是什么柴火？怎么这么臭烘烘的？”

    “什么眼神儿，这可是妖怪，你们看，还往外流着黄水儿呢……”

    “连柴火也能成妖？那我家柴房岂不是成了妖怪窝？”

    “都说了不是柴火，你们仔细看这些枝条的样子，活像一条条蟒蛇，哪有长成这样的柴火！”

    ……

    一群人七嘴八舌，众说纷纭……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胥虞不禁揉了揉眉心。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眼前这混乱的一幕还是让他感到轻微的不适应。

    这是道院特意规定的一种流程，名为“游街”。

    道院规定，每当道士们外出降妖除魔后，都需将妖魔的尸体置于众目睽睽之下，让尽可能多的百姓看见。

    手提也好，肩扛也罢，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总之必须放在最醒目的位置，必须走最繁华，人流最多的街道，必须极尽招摇之能事。

    对此，道院的官方解释是：邪祟作乱，人心惶惶，需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尽可能地消除百姓对妖魔邪祟的恐惧感，稳定人心。

    至于效果嘛，看看四周汹涌的围观群众就知道了，胆子特别大的，甚至还伸手摸了摸花妖的枝条……

    也不怕脏了手。

    胥虞摇了摇头，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转向张渔夫解释道：

    “非是我一人之功。这山茶花妖，乃是我与二位师弟，以及五位力士，联手击杀。”

    张渔夫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原本挺直的腰背也瞬间佝偻了几分，结结巴巴地说道：

    “您…您这可真是了不起啊！。”

    “噗嗤……”一旁的贾淝听到如此‘淳朴’的奉承，不禁笑出了声。

    张渔夫听见笑声，也明白过来自己话说得不够漂亮，顿时涨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

    他忽地灵机一动，把手里的鱼篓递向胥虞，

    “胥道长，之前我父亲去世，多亏了您帮忙。这是我今天新打上来的鱼，请您务必收下。”

    胥虞做了几年的不入品任务，与清河县的百姓们颇为熟稔。

    一直以来，大家对他的印象就是一位只能打杂跑腿，处理杂务的小道士，除了那身道院的制式道袍，好像与常人也没什么不同。

    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有能力斩妖除魔的道长。

    从凡人变成了修士，这其中的差距，不亚于天壤之别。

    也不怪张渔夫突然变了态度。

    胥虞微笑着接过鱼篓，将鱼装入储物袋，又将鱼篓递回，说道：

    “多谢张大哥的美意了。”

    “不…不用谢，您太客气了！”张渔夫接回鱼篓，激动难抑。

    一旁看热闹的百姓见状，也纷纷挤了过来，

    “胥道长，这是我刚烙好的葱花饼，您尝尝……”

    “胥道长，这是我家母鸡刚下的蛋，您拿回去补补身子……”

    “胥道长，这是我家闺女……”

    ……